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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 异世大陆更新时间：2018-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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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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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姐，你真的要到那里去啊？”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抬头说；鹅蛋脸，说话时眼睛眯起来，从眼缝里露出不耐烦的光——光芒忽然更加浓了，他也把眼睛眯得更紧了，眼角出现了几条皱褶，像被针线封起来了似的；把留着平头的圆圆的脑袋扭动一下，好像要从什么东西里摆脱出来似的，“可是据说那里很危险的。”男孩为难地说。他把眼睛睁开了——清秀的眼睛微微地闪着眸光——小鼻子，薄嘴唇。穿着一件淡黄色外套，外套的前襟敞开着，拉链没有拉，露出里面白色的圆领棉内衣。穿着一条灰色的长裤，一双蓝色的球鞋。球鞋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把泥土上苔藓似的不知名的斑点状植物踩进泥土里面去。旁边的泥土则膨胀起来，慢慢堆砌在鞋子旁边，鞋边上沾了不少泥。还有，他把鞋子从胶水似的泥土里扯出来的时候大概用了过多的力气，多余的力气作用在在刚刚扯出来的悬在空中的鞋子上，沿着鞋子往腿上传递，使他的弯曲着膝盖的腿抬得过高，身体的重心有些不稳，微微左右倾斜了一下。还好另一只脚稳住了。但他还是发出了埋怨的声音：“这路这么泥泞，怎么走啊？你这是变着法惩罚我吧？”男孩忽然看着路，又忽然抬起头来瞥了旁边的女子一眼——二十多岁的女子，漂亮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眼睛显得紧张而肃穆，仿佛在盯着一个敌人或者猎物；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的皮衣，皮衣的前襟开到了胸上一点的位置，可挺起的双胸把拉链往下挤了一下，结果拉链往下滑了一下，打开的前襟与拉链组成一个三角形，中间一条沟笔直划上去，好像三角形的高，可是只划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紧身皮衣外面还套着一件黑色的皮风衣，风衣微微往后扬着，在下摆往后撩起来的时候，左腰上的视野也跟着被打开了，可以看见一柄黑色的手枪——挤挤眼睛，做出怀疑的神情，“我认错还不行吗？”男孩低下背，向下点了一点——好像顽皮的孩子掂着脚尖拽着光秃秃的树枝，虽然够着了可半天拽不下来，弯着腰的树枝就在空中求饶似的点呀点的——做出极其不耐烦的样子，“别去了行不行，”男孩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的东西，挺起腰来微笑着说，“不然，我让你吃我的豆腐好不好？……”

“啪”的一声，男孩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右偏去，带着“啊”的叫声。“你找死啊！”女子呵斥说，“乳臭未干，你还没发育呢，怎么说出这种话，看来你是欠管教！”

男孩缓慢地沉重地回过脸来，满脸委屈：“我是说让你吃我打包的臭豆腐……”他一边说，一边从外套口袋你掏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包着黑乎乎的东西，大概就是他所说的臭豆腐。

女子好像眼睛里迷了沙子似的，夹一夹眼皮，皱一皱眉毛：“那还能怎么样？你……难道还想还我巴掌吗？”

男孩撇撇嘴唇说：“我哪敢呀，”又皱起眉头来望着女子，“你别再打我就行了。”

女子眯着一只眼睛，轻蔑地看了男孩一眼：“你就这点出息呀！”她右手提着一个灰色的皮箱，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她走的快，步子也比男孩跨的大，很快就把男孩甩在身后了；男孩一边把臭豆腐包好，一边小跑着追上来，“我说你哪里来的臭豆腐？”

“昨天我在街上买的，还没吃完就遇见了缇雅了，我就藏起来了。”男孩说着不小心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自以为聪明。这时候他也追上了女子，和她并排走着——时不时还要小跑几下，不然又会被甩开；扭着头，伸长着脖子，倾斜这身子，想把脸绕到女子的前面望着她，以显示他是认真的：“你要吃吗？”

“滚远点，”女子不耐烦地说，“谁要吃你过期的臭豆腐啊？”女子严肃地说着，忽然一抹狡黠的微笑像花朵一样在脸上绽放出来，望着男孩认真的眼睛，“你和那个缇雅不是从小就青梅竹马吗，要不要我撮合你们？”

“少胡说八道了！”男孩语气坚决地说，“我可是很专一的，才不是那种花心的人呢——虽然三妻四妾是男人的权利，但我是很传统的……”他还没说完，但视野里就闯进一片黑暗，遮住了大半的视野。他有点疑惑，他的思维暂时被这疑惑堵塞了所以没说完的话也停止了——有一股细微的风声迎面吹来，拂过他鼻梁的两侧，风如轻柔的手指分两路朝面颊和颧骨方向划去；视野里的黑暗竟然颤抖了起来——确切的说是黑暗的边缘，有一截往下垂着，它颤动了起来。越靠近男孩就颤得越厉害，后来索性扬起来了，往上面卷了起来，那一块黑暗也越来越大了，瞬间把男孩的视野全盖住了。男孩还现在震惊中没有醒悟过来，但是有触觉已经沿着他的脸颊传递开来了——先是一阵麻木感瞬间盖满了整个鼻梁和额头，接着从一片麻木中间跳跃出几丝疼痛感，越跳越活跃，越跳越快。最后像血液从伤口上渗出来似的，疼痛感在脸上蔓延开来。他发觉自己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头了，正气势汹汹地往后仰去。头带着脖子往后仰，脖子拖着身体往后倾斜……后来他感觉他的背撞在湿润的泥土上，背上的衣服摩擦泥土的时候卷了起来，卷起的泥土包裹这一层柔软的泥土。卷起来的衣服露出了他最下面的一部分的背部。皮肤擦这泥土，感到有一丝凉意；“你给我闭嘴！”女子咆哮道，“别太天真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女子越说越气愤，好像点着了火药桶似的，全身上下每寸皮肤都充满这火药味，尤其是她的眼睛里，已经能明显看见灼热的“火焰”，在眼眶里面噬咬着，似乎把眸子撕碎成几半，所以眸光碎成了几块，阴影乘机在裂痕上穿梭流动着；左手往后顺畅自然的一划，风衣的左下摆就被往后撩起来，黑色的手枪露了出来，往后划的左手正好停止在手枪上面。霍的拔出手枪想也没想就朝躺在地上的男孩开枪。“砰砰砰……”连续开了好几枪；枪口里喷出的火焰因为是在白天，阳光还充足，有一部分淹没在白亮的阳光里，只有几丝蹿出来的硝烟，往空中划出一道短短的弯曲的弧线；男孩吓得不敢看前方，紧闭着眼睛，双抱着头，求饶着：“啊！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他身边的土地不断地迸出高高的泥土——迸的最高的是细小的砂石，它们在最高处散开了。有是惊险的花光从男孩的头顶穿过去——火光开始是淡白色的，渐渐得变粗变深了，变成了淡黄色的，在男孩头顶闪了一闪，迅速穿过去。身后的一棵小树皮开肉绽，树干上正冒着烟，并且树干在剧烈颤抖的过程中往右倾斜了45度，现在叶片像历经了狂风，意犹未尽似的摇晃着。

等到枪声停止很久后，男孩才敢稍微松开包着头的手臂，松出一个空间让低垂着的头往上抬，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前窥伺：女子吹着从枪口冒出来的烟：“下次我可不会这么不准了。”

男孩见女子气消了，才敢把两只手臂放下来，让脑袋完全地暴露出来——暴露出来一张顽皮的不知悔改的笑脸——站起身来，当他笑起来是时候，才发觉脸上的皮肉充满了痛感，笑的时候一拉伸皮肤，就更加疼了。所以他伸到一半的笑纹电光火石般的缩短了，松弛下来，变成了哭丧脸时的深深的纹路：“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已经算轻的了，”女子貌似不以为然——她快速地眨眨眼睛以掩饰从内心里渗出的一丝歉意，“你不是没见血吗？”

男孩背上卷起的衣服也展了下来，一团泥滚了下来。他把手背到背后去，揩一揩皮肤上的泥；眼睛看着女子——因为脸上还在疼，所以准备好的笑容进行到一半时终止下来，但拉长拉细的嘴角还嵌在脸颊上，可是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左脸上拉长的嘴角缩了回去，于是淡淡的微笑在右脸上延伸开来：“已经流血了哦。”听了男孩微弱的强调，女子注意看了男孩的脸。果然，一线鲜血淤缓地从鼻腔里流下来。粘稠的，像淤泥似的，流到人中处，竟然像黏住了似的，停了下来。男孩微弱地笑了笑——看来现在疼痛感已经渐渐地从脸上消失了——抬起右手，用袖子擦掉了。

女子无奈地看了男孩一眼，仿佛她实在无法理解男孩这些天真的表情。继续向前走，但是男孩却不肯走了——女子没有听到男孩那磨磨蹭蹭、要死不活的脚步声有些奇怪，转过头来，才发现男孩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凝神望着空气，眉毛时不时轻轻扭动一下。似乎像不停转动的天线搜集信号似的，他的眉毛也在空中搜寻着什么似的。似乎搜寻到了什么，他把眉毛低下来，把眉头蹙起来，像是要把信号锁住似的；脸微微抬着，侧动着耳朵，眼睛微微夹起来，似乎怕惊吓到什么似的，声音小小的：“乔姐，你听，是不是有车子过来了？”

女子皱起眉头，侧着耳朵听了听。开始听了一会儿没反应，隔了一会儿才说：“真的有车子过来了，”开始她的表情显得有点严肃，可不知那根神经短路了她忽然奸笑了起来，“哈哈哈，一定不能放过，把车抢过来……”

男孩痴痴地问：“乔姐，你为什么要笑得这么阴险哪？抢东西可是不对的……”

“闭嘴！”女子尖锐的声音像一道闪电撕裂了男孩的话，“要不然怎么办？我们哪里来的钱哪？是哪个白痴把钱弄丢了？”

男孩被女子的话，刺激得嘴角连连抽动着，一边抽动着嘴角，一边把脸往后缩着：“我那是失误。”

前方传来了清晰的车轮子转动的声音。在凹凸不平的路上行驶着，轮子上下颠簸着，发出的竟是哐啷哐啷的声音，这种干燥的，轻质的木质物的声音，似乎发出响声的木质物随时会解体脱落似的；你一会听它是左右摇晃着发出绵长的哐当声，你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几乎能在脑海里看见陈旧松散的木车一会儿向左边倾斜着，好像要被扯破似的。一会儿又向右偏去，似乎可以觉察到木块与木块衔接处被极力拉伸，空隙越拉越大，几乎到了脱节的边缘。一会儿有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哐啷声，你可以闭眼冥想，这有力的一声将木车高高地抛起，腾空时木轮子在空中扭扭摆摆，仿佛在空中游动似的。忽然坚决地坠地，车上的细小零件都猝不及防地震动了一下，发出杂乱而清脆的颤动声。细心的人可能会聆听到金属的响声坠入了杂乱的响声之中，后来绞在了一起，无法分清了；最沉闷的要数车轮子着地的声音了，就是嘣的一下，虽然还有车轮子像倔强的野马一样，把“脖子”扭来扭去，一时无法控制下来……但这些尾音太低沉，像渐趋微弱的男低音，在车声无数零件的女声合唱之下，惨被淹没。

车子转过了前方的大槐树，出现在女子和男孩的眼前：原来是之前送伊先生的那辆马车。小雷像个害羞的孩子一样，扭着脖子奔跑着——是怕人看到它娇羞的脸？——缰绳也拗不过它，它歪着嘴，把缰绳紧紧往左边拽。有时拽的比较凶了，它还会放慢脚步，聚精会神做斗争。

“是辆马车，”男孩淡淡地说，说完望望女子，“还要不要抢啊？”

“抢！”女子斩钉截铁地说。她拔出手枪——此时马车与她只有30多米了——朝马车放了几枪。前方顿时响起了混乱的声音：车夫惊叫声，马惊慌失措的鸣叫声——拖得长长的，还在空中颤悠着；马蹄点在地上的声音；车轮子转动的声音——似乎想转向后面——可是马蹄声这时又点了起来，嘶鸣声又在空气中升起来，于是轮子转动的声音就停了下来。女子和男孩走了上去。车夫眼睛紧紧盯着女子手中的枪——眼看着手枪离他越来越近了，他身子往后蜷缩，似乎是想尽可能地与危险的枪拉开距离，这只是心理上的一点安慰罢了。就算他后背紧紧抵着马车厢，甚至把肩胛骨向后面缩，在车厢上挠痒似的扭动着——莫非是想钻破车厢——可身体只向后挪动了几厘米；他双手抱着头求饶说：“好汉，饶命，有话好说。”

“谁是好汉哪？”女子见车夫已经屈服，就放下了手枪。

“对，她不是好汉，”男孩附和着说，“她是女汉子。”

“你闭嘴，”女子用枪柄轻轻敲了敲了男孩的脑袋；男孩顺着枪柄扭了一下头，皱着眉头偷偷地瞥了她一眼——但是他额头仿佛在躲避女子犀利的目光似的，很快就垂下来，把他不服气的目光遮盖住了，“别紧张，我们只是要借你的马车一用。”女子望着车夫，嘴角发出一丝具有威逼意义的笑。

“能不能不要这样残忍，”车夫为难地说，“这个马车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你拿走了我怎么办？”

女子似乎思考了一下，眨眨眼皮：“这……跟我有关系吗？”

“啊？！”车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别啊了，”男孩在旁边插上一句，“你还是乖乖交出来吧——这都什么年代了，有谁还会坐马车啊？我劝你还是趁早转行吧，”他说着说着忽然从脸颊上透出微风似的笑容，飘飘忽忽，他只需收缩一下嘴角的肌肉，微笑就消失了，仿佛沉入脸颊；只需把上嘴皮轻轻翘起，微笑就颤颤巍巍地升上来了，“我推荐你去卖臭豆腐，现在超火的。”

但是车夫显然没有把男孩的建议听进去：“谁说没人坐马车，我刚拉两个客人回来。”

女子望望了前方说：“前面可是禁地，谁会跑到那去？”男孩边听边沉思着什么。沉思的时候左手反复地抚摸着小雷（那匹马），他一直在原地摸着，可是小雷这时微微抬起头，将嘴扬起来；小雷面上的皮毛经过男孩的手向上滑着，最后小雷的半张的嘴滑到男孩的手里。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惊吓，它忽然张开嘴咬了一下男孩的手。男孩的脸上像通过了一道闪电，瞬间许多复杂而夸张的表情在他脸上痉挛着。他闭起眼睛大叫起来——当然，那只被咬的左手，闪电般地抽了回来——“啊！”把左手紧紧夹在裆下，好像这样也能把剧烈的疼痛夹住，不让它泛滥似的一出来，“这是马还是狗啊！还会咬人——对我这么可爱的男孩都下的了口！”

男孩的歇斯底里的惊叫把女子和车夫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看来这马的眼光不错啊。”女子幸灾乐祸地说。

“什么意思？”男孩质问说，“你难道认为我不可爱吗？”

女子浑身颤抖了一下，仿佛一瞬间经历了刺骨的寒冷；车夫也说话了：“你最多只能算长得帅，但可爱吗…….我刚刚送的两个客人里面，有一个小孩，他那样才叫可爱。”

男孩深深地皱起——不，已经出现了几层深深的皱褶了所以应该说“叠起”——眉头，拉紧眼皮，像有一条线穿过上眼皮，一路叠起不少皱褶：“他是谁？我要找他单挑！”可忽然失忆了似的，瞬间扫去了脸上的愤怒，浮出一丝狡猾的笑容，“你的马把我的手咬了那么一下，”他伸出被咬的左手给车夫看了一眼，只是迅速地晃了一眼，车夫都还没有看清——其实只是印上了几个牙印而已，“你看，这怎么算，”他的笑容更深了，整个脸颊好像都要化了似的，“你要赔偿，好在我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太贪心——就把你的马赔给我吧。”他说完本来的意图是要拍拍马的额头的，手已经伸出去了，但被咬的记忆忽然袭来，他连忙收回手。转过头来对女子笑着说：“我还从来没吃过马肉呢？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他说着，仿佛身临其境，已经看到烹饪好的鲜美的马肉。两只手缩在胸前，手指像水中的水草一样不断地游动着，绽放——五指张开——又收拢；伸出舌头舔着嘴唇，“你说我们是烧烤还是清蒸呢？”

“不行！”车夫紧张地说，“千万不可以，小雷是一个精灵，它不是普通的马。”

“小雷是谁？”女子疑惑地说。

男孩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他的儿子吧。”

“你们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啊？”车夫终于忍受不了，“我说的是这匹马（他指一指马）！”

“切——我当然知道，只不过跟你开开玩笑而已，”男孩笑着，可忽然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地问，“精灵肉好吃吗？”

“啊——”车夫发泄似的大叫一声，“谁敢打小雷的注意，我就跟谁拼了！”他挺起胸膛来，做出豁出去了的架势，“小雷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产了，只要我活着，谁都别想伤害它！”他一边气势汹汹地说，一边用越来越凶狠，越来越浓烈——仿佛喝了烈酒，眼睛里在灼烧着——的眼神望着男孩。似乎要把男孩吸进眼睛里去似的。

“镇定一点，”男孩显得有些忐忑，“我们可是在打劫你呀。”他越说越没底气了，声音渐渐小了，像沉到深水里似的。

女子睁大了眼睛——眼睛的视线正好扫到歪对着车夫的枪上，她立刻收了回来淡淡地对车夫说：“我先申明，我跟他（她瞟了一眼旁边的男孩）不是一起的，你跟他的恩怨不关我事。”

“啊？”男孩惊讶地叫起来，“乔姐，你别抛弃我啊！”说完立刻警惕地转向车夫，结果他不禁往后挪了几步——车夫已经缓缓地站了起来，左手捏着右手背，把右手捏成拳头；目光一寸不离地盯着男孩；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扭曲起来，左颊上有一道扭曲着的很深的皱褶：“我觉得你真的很欠揍。”他边说边跳下马车。男孩立刻退开几步，但还是碍于面子，壮着胆，挺起胸脯说：“你想干什么？”车夫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似乎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想打架吗？”男孩终于按捺不住了，腿向后弯曲了，身子往后缩着，好像是一个向后转身逃走的准备动作。车夫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走过来；男孩坚持着在原地站了一秒，后来车夫离他只有两米了，他觉得危险的气息冲到了他的眉毛上似的，眉毛快速地皱了一下，转身就跑。车夫也跑了起来，在男孩后面追。男孩大概听到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或者感受到有一条狭长的——好像一团面被拉长了似的——从后面伸出来，与自己的影子几乎叠在一起。忽然发现这条影子戳穿了自己的影子，斜出来，与自己的影子交叉了。他看到之后深感不妙，急忙向右边转弯，转出一个弧线。视野里可以看见女子静静地看着自己，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表情；男孩大声呼救：“乔姐，救我啊！”叫完之后，感觉背后有一大片阴影升了起来，要把自己笼罩住。他急忙左转——前面是路边的小树林。树木不密，树干也不粗，大部分只有大腿粗；但是很高，它们高高地擎着伞似的稀薄的枝叶——像一块筛子似的，将一条一条的阳光筛下来，这些狭长的阳光在经过树叶的空隙时，还是忍不住淘气了一下，把树叶“点燃”了，一抹极亮的像火光似的光芒蹿了出来，经过叶片的渲染，扩大了，尖锐的光棱从里面钻出来，摇曳起来，悠然地旋转起来，仿佛风车。光棱旁边的叶片被染的金黄通透，仿佛妙曼的少女醉了，或者惬意酥软地眯着眼睛。虽然头顶有数条光芒泄下来，像流星一样降落在树林里，在地上投下数个光斑，可是这些光斑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个快没电池的探照灯。淡黄的光芒在地上的枯叶上画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圈。这些圈现在是淡黄色的了，它们活泼、可爱，像孩子们纯真的酣畅淋漓的笑脸。可是没有暴露在光斑里的其他地面呢，它们是一片冷灰色，有些部分还要暗些，这些部分被水汽濡湿了，湿润的部分画出边缘弯曲的黑斑；你凑近了看，就算灰色的叶片上也沾着一大片细细的水珠，好像人额上涔涔的汗珠。男孩的脚踩在地上的枯叶上，枯叶立刻垒成一个巢；有几片轻盈的或者干燥的枯叶被吹飞了，在空中伸展了身体，悬停了一会儿，然后下落——下落的姿势像浮在一片泛着细破浪的湖面上；“你别逼我出手，”男孩对车夫说；从余光里看到女子的身影，他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乔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可是你的……”女子忽然做出强烈的反应——瞪起眼睛，抬起手枪“砰”的一声，阴暗的树林闪过一道光，树干上钻出一个洞，一缕白烟从洞里冒出来。男孩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连忙用手把嘴捂住。可就在男孩发愣的过程中，车夫已经冲上来了。男孩觉察到有一个挥舞着的阴影撞上来，一转头，车夫的双手就扑上来。男孩本能地抬起双手防御，可是两只手腕被车夫有力的双手给钳住了。这还不止，车夫冲上来的力量压向男孩，凭男孩还没有发育的瘦弱的身体可抵挡不了——身体往后仰去，滚进来枯树叶里。震起来一些树叶，腾空之后有扑回去，落在了男孩的身上。男孩翻身爬起来——后背面对车夫是时候，看见后背上还沾着几片树叶，大多都是树叶的一角沾在上面，像伸手攀着似的——忽然翻身起来，这个“忽然”带起来一阵轻风，攀着男孩后背的树叶被这股微风往后撬着。有两片树叶不情愿地脱落了。可是还有两片树叶只是像翅膀一样扇了几扇，熬到了风停的时候，它们又继续贴着背。

“好了，你别太过分了，”男孩有些气愤地说，“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我可不是什么老实人，”男孩挺胸抬头地说，“你如果真的想打架的话我陪你。”男孩最后一句，坚决果断，语速也快了许多；男孩的背上忽然传来了声音——嚓的一声，好像是衣服被撕破的声音，仔细听声音还在继续。并非是刚刚那声“嚓”的延长，而是另外几声“嚓”交汇在一起。车夫的眼睛忽然睁大了——男孩背上忽然伸出——不，速度很快，几乎可以说是弹出来来的——五把剑柄来，像一把扇子一样组成扇形，展开在脑后。联想到刚刚发出的几声混在一起的衣服的撕裂声，可以猜测到这几柄剑是刺破了衣服从背上钻出来的。它们几乎是贴着背的，所以才会竖直着从脑后冒出来；在男孩正前面能看见的这五个剑柄各有不同，但有一个相同的特征——精美。无论是从剑柄的外形轮廓——从右手边数起，第一柄最长，外形也最简单单调，就是个圆柱形；后面的几把要稍微短些，但在这些“矮子”也有高低之分，所以出现了层次不齐的现象——还是上面装饰的花纹——也就第一柄单调一些，没有什么花纹匝身，其余几把，都或多或少地缠绕着花纹；多半是细微的浮雕，但也并非一味乱糟糟地堆砌，该多少地方多，该少的地方少，一点也不乱；精细的花纹里储满了细细的光棱，它们集体扎堆在一起，光棱似乎融化了，形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浮光——都很精美。

男孩右手弯曲，绕到脑袋后面去，拔开了右边第一把剑——圆柱形剑柄的那把——抽出来之后，竟然看不到剑身，只看到长长的一条蓝光徐徐地从背上抽出来。车夫的眉头皱了一皱；一米来长的蓝色的光越过男孩的头顶，慢慢向下倾斜。最后斜指着他与车夫之间的地面。背上的其他剑柄忽然自动缩了回去。再从背后看男孩，只在后颈下的衣服上看见一排洞。

“砰”的一声冲向天空。这是女子向天空鸣了一枪：“你们闹够了没有？”男孩和车夫都转头望向她。男孩没有继续往手心里灌输力量了，手里光剑渐渐往下斜去；车夫扭回头朝男孩无奈地瞥了一眼，撇了撇嘴。

“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女子叱喝道，手枪还朝天指着。男孩显得不太情愿，一只眼睛微微闭了闭，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觑着女子；背上的一排剑柄有弹上来了，但这次不是拔剑了，而是插剑——男孩把光剑插进它原来的位置。插剑动作完毕之后，那一排剑柄又缩回去了。车夫已经在他前面走到女子那里去了，男孩感到自己迟到了似的，小跑起来。

“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你们竟然还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女子仿佛一直朝天举枪，觉得有些累了似的，手肘弯曲下来，枪正好抵在肩膀上面，“那个……车夫……”女子仿佛舌头打结了似的，吐不出顺畅的话来了——仿佛一直找不准那个音，嘴唇颤抖着，头也跟着一边颤抖着，一边往上抬，可眼睛明显没有跟上上台的节奏，被渐渐往上抬的上下眼皮盖住了——只看到一推睫毛在乱颤着。

“我不叫车夫，我有名字。”车夫无奈而可怜地说。

“哦，原来你还有名字呢？”

男孩震惊地张开嘴；车夫目光呆滞，声音如同一缕丝线从半张开的嘴里滑出来，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断：“我的名字叫克伦天鸿。”

女子想了一会儿：“我不认识呀。”

“我知道你不认识！”车夫内心里的声音忍不住冲出来，声音提高了几倍，像巨浪一样席卷而来；女子不禁皱皱眉头，瑟缩着肩膀，“但你起码尊重一下我好吗？”

“我不是在打劫你吗？还要尊重你吗？”女子不解。

“对呀，”男孩说，“我们可是在打劫你呀，你的表现也太凶了点吧。”

“还有你，”克伦迅速把目光移向男孩，像移动两只漆黑的枪口一样，“你也是一样的！”

“啊？”男孩感到不可思议。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女子问。

“我倒想问你们想怎么样？”克伦胸口里的气愤仿佛还没吐完，微微弯着背，双手叉腰，做出随时想吐的姿势，起伏的胸口使他的背部一下一下地往上耸立着。

“我只是想借你的车去‘迷之地’，”女子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诶，我问你……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天鹅？（克伦震惊了）你刚才说有两个人刚刚坐你的车，他们是去哪儿啊？”

“首先我申明一下，我不叫‘天鹅’，我叫克伦天鸿，你也可以叫我克伦或者天鸿。但是，不能叫‘天鹅’，”克伦说，“至于你刚才问的问题呢，我……”

“别他妈的废话！”女子抬起枪来“砰砰”两枪打在克伦的旁边的空气里，身后响起了树皮裂开的声音。树皮裂开的声音小下去之后，树枝乱颤的声音——互相扫着的刺刺声，或者抖落树叶的窸窣声；好像受惊吓的人打着寒颤。克伦的嘴还张着，可是话已经堵塞在喉咙里了。他屏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话咽下去，重新调整气息：“去‘迷之地’。”

“竟然也是去‘迷之地’，”女子嘟囔着，“他们叫什么名字？”女子从自我嘟囔中抽离出来，望着克伦说。

“好像那个大人叫伊先生，至于那个小孩，我就不知道了。”

“果然是他，”女子好像阴谋得逞似的露出微笑——这微笑好像从嘴唇上延长出来似的，也像嘴唇上衔着一抹悠长的神秘的微笑，“终于找到你了。”

“伊先生就是你常说那个……”男孩疑问说。

“你该叫他伊先生吗？”男孩好像不经意间踩着了地雷，女子的声音像地雷声似的爆发出来。

男孩被吓住了，瑟缩着眼皮，好像有无数的雨点打击在上眼皮上；战战兢兢地说：“伊叔叔。”

“伊叔叔？！”女子带着凶狠的眼神逼近男孩。

“嗯……伊伯伯。”男孩往后缩着脸。

“伊伯伯？！”

“男孩咧开牙齿吸了一吸寒冷的空气：“伊姐姐。”

“伊姐姐？！”

“伊奶奶。”男孩小心翼翼地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