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七十章 习武之人

第七十章习武之人

随着二人的目光望向前方，一红一白两道身影便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那红色身影，不用说便是穆嬅璇。

至于那白色身影，看上去像是一少年，年不过十二，三岁，眉目清秀，白净异常。他手持银枪，时上时下，枪头一会儿化作白花，漫天飞舞，迷\人眼球，一会儿又如银蛇吐信，巧击穆嬅璇之要害。

然而，穆嬅璇乃是将门之女，纵使那银枪使得巧，亦是不能奈何她分毫。

“好厉害的野丫头！”那白衣少年喝道，而那银枪亦是随着这声喝，徒然快了数倍。只不过，若是细心观之，他的枪却是毫无章法。

当然，穆嬅璇的鞭子本也毫无章法，只是她舞得自在了些，总能及时缠住，突如其来的枪。“知道我厉害，还不快滚！”穆嬅璇也是一声娇\喝。

这两人虽然打的欢，但是在沈碧波眼里，用句专业的话讲，“这简直就是在瞎打！”看到这里，沈碧波便欲出刀上前，解了这二人的缠斗。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商元胤出手了。只是他出手的对象不是那两人，而是伸手拦住了沈碧波。

商元胤冲沈碧波摇了摇头，方才那些手段他可是看在眼里，他有些怕沈碧波出手，会伤到人。

“二弟，快快住手！”商元胤冲那两人喝道。

穆嬅璇和那少年闻言，手上俱都一滞，纷纷停了手，远远地分开了。

“商元胤，你凭什么叫我停手？”说话的是那个少年，看起来商元胤把他当二弟，此人却并不把商元胤放在眼里，“这野丫头，可是擅闯了我商家的庄园，你不会武功管不了，我还管不了了？”说罢，他便欲挺枪再战。

“元嗣，快住手，她是你表姐！”商元胤见他二弟还不停手，急忙说道。

此话一出，那少年把枪一收，盯着穆嬅璇看了起来。穆嬅璇也没想到如此蛮横的家伙，竟是她的表弟。二人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忽然齐声说道：“这野小子（丫头）是我表弟（姐）？”

两个人是一起开的口，但相互间的称呼，他们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二人双目一瞪，两手抱胸，分别把头撇向了各自的一边，冷冷地“哼”了一声。

看着他们二人动作一模一样，沈碧波不禁揉了揉眼睛。这如果还不算是表姐弟，世间怕是没有表姐弟了吧。

这时，商元胤走到两人中间道：“都是一家人，动什么手呢！”

“哼，一家人？表哥，我同你是一家人。这小子是谁，我可不认识！”穆嬅璇一耸肩，看向商元胤说道。

“呵呵，表妹你这不是瞪……呃……他就是商元嗣，我路上和你说过的。”商元胤冲穆嬅璇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原来，那个白衣少年就是商元嗣。

商元嗣闻言上下打量了商元胤几眼道：“连武功都不会，就敢妄称是我哥？商元胤，你很有种嘛！”

沈碧波听这小子如此说话，心中怒火顿生。他猛一拔刀，海浪便起，汹涌湍急的潮水，直冲商元嗣而去。猝不及防之下，商元嗣便被卷了个四脚朝天。

和商元胤相比，商元嗣算是会武功的。但在沈碧波面前，他会的那些就只能算是三脚猫的功夫，正如沈碧波和萧奕云在鹰少离面前一样。

“哼，目无长兄。就你这功夫，来上十个，我也能一招烩了你们！”沈碧波把刀一收，水雾散尽。

商元嗣被打了个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费力地翻身坐起，方才看见，他的面前多了一位身穿官服的男子。

“你是何人？”商元嗣话语间充满着理直气壮。

“哦，这位是沈碧波，沈兄，乃是来自江陵的官差，此番……”商元胤走到沈碧波身边，打算介绍一番。不想话没说完，便被商元嗣打断了。

“你，功夫不错！”商元嗣站起身，指着沈碧波说道。也不知道他哪里来得底气，竟敢如此评价一位打败了他的高手。

沈碧波冷哼一声道：“可你，不怎么样！”说话的时候，沈碧波连头的没有转过去。

商元胤见到，知道事情要糟，有些心急，于是便把目光投向了穆嬅璇。可哪里知道，穆嬅璇还真没怎么把商元嗣当弟弟，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放在她的脸上。

“好胆！”话音即落，商元嗣挺枪而上，速度虽快，但在沈碧波眼里还是不怎么样。寒锋凛冽，枪尖破空，直指沈碧波胸口。然而，沈碧波却连看都没看，刀也没有出鞘，只是抬手用刀柄一档，便把枪头拨向了别处。

商元嗣本以为方才自己被打倒，是因为沈碧波暗地里偷袭所致。可如今自己出其不意的一枪，竟被他如此轻易地挡开了，这让商元嗣有些气急败坏。

“武艺不精，便不要在这里现了。”能说出如此刻薄之话的人，不是穆嬅璇，还能有谁。

本来商元嗣一击落空，便有些意识到自己实力不济。可穆嬅璇如此说，他又不能就此罢手。故而，他一咬牙，决定翻身再战。

枪头被沈碧波拨开了，但他冲得有些猛，却差点摔了一跤。好在关键时刻，商元嗣用枪尖抵住了地面，没有摔个狗啃泥。

待得站稳，商元嗣猛一抽枪，用没有枪头的那一端，刺向沈碧波。这倒让沈碧波看得一愣。来袭之物虽无利刺在头，但被捅一下，也是够疼的，所以，他自然是侧身躲了开去。

不过，商元嗣的这招似是没有那么简单。就在沈碧波让开了那一刺的同时，商元嗣将枪横着反向一抡，原地转了个圈，复又将枪头扫向了沈碧波。这一招倒是让沈碧波看得，眼前一亮，“这小子武艺虽不怎样，但脑子似很好使！”

然而，商元嗣的水平终究还是不行，毕竟，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娃娃。沈碧波若是连娃娃都打不过，岂不是白当了这么多年江陵府的衙役？同样还是刀未出鞘，他趁着商元嗣转身的间隙，将刀背至身后。“当！”一声响动传来，却是那银枪枪头划在了刀鞘之上。看来，饶是商元嗣此招来得突然，他也亦非沈碧波的对手。

商元嗣挥动此枪，已然用了全部力气，枪尖触及刀鞘之时，力量反震回来，令他两手一麻，将枪杆松开了。“当啷！”银枪应声落地，商元嗣看了看沈碧波，复又看了眼穆嬅璇，最后狠狠瞪了眼商元胤，没有说什么，便快步跑开了，走时连枪都没有拿起来。

“二……二弟？”商元胤看着他跑开了的背影，叫了一声，然而却没有丝毫回应。

沈碧波看向他的背影，不由心中一笑，暗道：“这孩子，倒还有羞\耻之心。”

“自己武艺不精，还想打沈大哥的主意，真是不自量力。”穆嬅璇看着商元嗣远去的背影，轻哼一声说道。她虽然武艺也不行，鞭子舞起来，动不动便会被别人抓住，但她至少知道沈碧波的武学造诣，并不一般，以她自己的实力是万万不能敌的。

沈碧波和商元胤闻言，俱都在暗地里摇了摇头。

“沈大哥，谢谢你帮我啊！”穆嬅璇走到沈碧波身边，看了他一眼说道。

沈碧波迎声回看了穆嬅璇一眼，却发现她手上的鞭子又不见了。他轻皱眉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也没有发现，她可以把鞭子藏在哪里。“你的鞭子呢？”沈碧波出声道。

穆嬅璇本以为沈碧波会说一声“不客气”之类的话，可她哪里知道，他所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她脸上先是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方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口袋道：“玲珑轩的万里兜，我把鞭子放这儿了。”

沈碧波看了那口袋一眼，便明白了。他曾听萧奕云讲过，玲珑轩出售各式各样的法宝，万里兜便是其中最为著名的法宝之一。练武修行之人，往往有诸般法宝要用，可身上又放不下那么多，所以一般资深的武者或修士，都会买一件此物放在身上，毕竟，万里兜名为“万里”，便是代表着其中空间很大，可放下无数东西。弄清楚了这点，沈碧波便不再疑惑，为什么穆嬅璇的鞭子可一会儿出现，一会儿又消失，而她的武艺却那么差了。

商元胤见到两人聊起了别的，他便走向那一堆被沈碧波打倒的家丁当中，开口问道：“你们这帮人，哪里来的？如何连我都不认得？”

此时，这些家丁人人带伤。虽然沈碧波手下留情，他们伤得并不重，但是他们也在哼哼唧唧，觉着身上的伤口，有些疼。其中一人听到商元胤如此问话，“哎呦”了两声开口问道：“我……我们刚入商家，你是谁，我们哪知道！”

许是方才沈碧波和商元嗣打斗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距离，又或许是这些家丁，因为受伤，不停叫唤，而没有听见他们四人的对话。总而言之，场间竟无一人知道，如今当面的到底是谁。

商元胤闻言，不禁气结。好家伙，入了商家，连商家的大公子都不认识。“看来，二弟又开始乱招新人了，他这又招兵，又抢马的，是想造反吗？”想到这里，商元胤摇了摇头，复又看向商元嗣消失的方向。

“表哥，你也是窝囊。不会武艺便罢了，怎么这下人，连你是商家大公子都不知道？”穆嬅璇耳朵灵些，听到了商元胤和家丁的对话，于是走了过来，开口说道。

众家丁一听，这当面的居然是商家的大公子，不禁脑袋一嗡，慌忙爬起身来，跪在了商元胤的身前。他们虽然只认识商元嗣，但他们也知道，那位公子上面还有位大哥。

商元胤看了看他们有些无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再追究，散去便好。

得蒙恩典，这些家丁心上俱都一松，瘫在了地上。商元胤看在眼里，有些生气，板着脸喝道：“瘫在这里等着本少爷砍吗？还不快滚！”

话音一落，一众家丁连滚带爬地跑开了，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此时，商元胤方才看向穆嬅璇，苦笑一声道：“许是二弟又招了新人。”

“二弟，二弟！你把他当弟弟，那混小子他把你当什么！”穆嬅璇一听，气又不打一处来。其实，商元胤和商元嗣都是她的表亲，并无亲疏之分。但毕竟商元胤对她稍微恭敬一些，所以她也有些向着商元胤。

“二弟，许是嫌我不会武艺吧！”商元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此时，沈碧波也走了过来，说道：“其实，看商兄这般装束，我原也以为你是一高手，可不曾想……”沈碧波的话没有说错，商元胤相貌堂堂，走起路来昂首挺胸，颇有气度。虽然说他手中拿着把折扇，略显文弱，但他眼含机智，又敢独自一人行走在商州地界，的确是让人觉着深藏不露。然而，他不知道的却是，商家在商州虽是万千世家之一，无甚特殊，可他们的亲家怀州穆家，可是有位了不得的人物在朝廷。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商家凭借这层关系，在商州自是横\行无阻。要知道，商州可是大唐的内州，不仅平安稳定，而且还临近京畿。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商元嗣招的家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商州地界上抢马了。只不过，商元嗣自己年岁还小，不知道这层裙带关系，所以他刚刚才对穆嬅璇这位表姐，那般态度。因为在他眼中，可是觉着商家在这世上，有着自己不凡的地位。

商元胤轻咳了两下，他不好在穆嬅璇面前，把这层裙带关系讲得清清楚楚，因为那实在是有些太丢人，所以他只能开口说道：“沈兄说笑了，我这便也是一般人装束而已。”

“欸，表哥，那混小子这般对你。以此推之，舅母如今在你们商家，怕也不好过吧？”别看穆嬅璇口无遮拦，但她还是挺聪明的。名将之后嘛，能差到哪去？有句话不是说，“虎父无犬子”吗？

商元胤尴尬地笑了笑，没好意思把实情直说。但他面上的表情，就连沈碧波都看出端倪来了。

穆嬅璇一眯眼睛道：“真是如此？魏州兰家没遣人责问你们？”

“倒也没有不好过了，只不过，父亲很久没去过母亲房里便是了。”商元胤叹了口气道。

“嘶!”穆嬅璇倒吸一口气，说道，“江州陈氏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还是我那句原话。其实，二娘倒也没有欺负我娘，她很是守本分。但元嗣确实有些霸道了点儿。”商元胤摇了摇头说道。

“欸，商兄，我观你弟弟枪法虽无章法，但亦是有些路数，可是师承某家？”沈碧波听到这里，开口说道。

商元胤闻言笑道：“沈兄果然是习武之人，一眼便看出来了。元嗣的枪法，便是跟他表哥学的。”

“表哥？”穆嬅璇插话道，“莫不是白耳门那位？”

“表妹聪明，正是白耳门的那位。”商元胤点了点头道。

“陈恪先？”沈碧波失声说道，倒是引来了商元胤和穆嬅璇的目光。

“沈兄也知道陈恪先？”商元胤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在江陵府的一个小小官差，不仅武艺不俗，而且在机缘巧合之下，还结识了萧家长孙，同时，他还会对江湖之事多番注意，甚至就连无甚名气的陈恪先，他都知道。

沈碧波一笑说道：“北上来的时候，恰好碰到荆山四派南下，我曾在白耳门营地住过一宿，故而识得陈恪先。”

“什么，荆山四派南下？”商元胤惊叫间，转而看向了穆嬅璇。

穆嬅璇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道：“表哥不必如此。我刚从襄阳那边回来，黄、蔡两家已然南下，想来朝廷是知道此事的。”

沈碧波闻言方知道，原来穆嬅璇口中的“从襄州”，便指的是“从襄阳”。

“可知道是什么事？”商元胤皱了皱眉问道。

穆嬅璇耸了耸肩道：“我如何知道？我本是从怀州老家回来，顺道路过襄阳，便知道了此事。”

“顺道路过襄阳？”沈碧波一皱眉头，看向了穆嬅璇，心中暗想，“莫不是朝廷要有动作了？”

商元胤则在心中暗想，“襄阳？从怀州回来，不是应经洛阳，过函谷关入京师吗？”他眯起眼睛望向了穆嬅璇。

穆嬅璇看着两人表情，方知道他们怕是都看过地图，于是只好将眼睛看向别处，清了清嗓子道：“这不是想来商州看看表哥你嘛！所以，就绕了点儿道。”

沈碧波闻言，眼睛也眯了起来，心中暗想，“想来商州，经唐州，过邓州便可。襄州？还是有些远了吧？”

商元胤倒是颇为配合地“哦”了一声，只是他心中想的却是，“你第一眼见到你表哥我，连认都没认出来，说是来看我的？鬼才信呢！”

商元胤虽然嘴上配合了，但眼神和表情仍是不听使唤，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而沈碧波本也就没信过。

看着两人仍是一副怀疑的神色，穆嬅璇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啊，那个……那个……哎呀，好了，我告诉你们总行了吧？”

商元胤面上一笑，疑惑神色尽散。而沈碧波则是打起了精神，以为会有什么大新闻。

穆嬅璇暗咽了一口，咳了咳，双手也摆弄起了腰间多出来的一截腰带，道：“嗯……那个……哎呀，不是都说山南道风景好嘛！我此番回家，便顺道去襄阳逛了逛，以满足我的一个小心愿！”说话间，穆嬅璇还在脸颊不远处，抬手伸\出了一个手指，样子甚是可爱。

此话一出，商元胤方才了然地笑了笑。而沈碧波听到此话，一口气没上来，连连咳嗽了几声。穆嬅璇忙伸手去抚沈碧波的后背，口中说道：“沈大哥，你怎么了？”

沈碧波摆了摆手，表示无妨。可是他的内心，却像是刚刚被一万匹飞雪流云驹，啊不，是一万匹炽焰骅骝践踏过一样，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咳了好半晌，沈碧波方才缓了过来，开口说道：“此番各派南下，听闻是因魔族又蠢蠢欲动了。”

“哦？沈大哥是从白耳门那儿听来的？”见沈碧波不再咳嗽了，穆嬅璇便把手缩了回去，开口问道。只不过，她是名将之后，官家小姐，从出生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抚别人的后背。所以在缩手的时候，她还感到了一丝不舍。

沈碧波摇了摇头道：“是临走前，萧老弟告诉我的。”

穆嬅璇和商元胤当然知道这位萧老弟是谁，所以便没有赘言。只不过，沈碧波说的这条消息，倒是解开了商元胤心中的一些疑惑。

“我道为何姑父唤我入京，原是如此！”商元胤点了点头道。

“啊？表哥，你也欲入京师？”说话的是穆嬅璇，因为沈碧波早便知道了此事。

商元胤冲她一笑道：“听闻北疆魔族亦不安分了。姑父唤我去，想是欲商量对策。而如今看来，这南北两家魔族，怕是为了互以为应，方才一起有了动作的。”

“如此说，西边和东边也欲有动作了？”穆嬅璇问道。

“不好说，或有可能。”商元胤一皱眉，陷入了沉思。

而沈碧波在商元胤一开口后，便一直陷在沉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