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多方布局

第一百二十六章多方布局

“胤儿，你说得不错。就算魔族探子确定了两万天策军的动向，他们也不见得会尽数撤往北方。倘若真让他们探到了这五千人，恐怕就麻烦了！”穆宁笙眯起眼睛说道。

商元胤在屋中踱了几步，想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姑父，我们卢子关里面，是不是不仅兵不够，粮也不够了吧？”

穆宁笙眉头一锁，复又一松说道：“胤儿，你是想让我这五千将士，扮成运粮兵吗？”

“正是！”商元胤点了点头道：“我们从三处调兵来卢子关，定也要弄些军粮过来。朔方乃是我军屯粮之所，我们天策军的五千人，刚好可以换上他们的衣服，带着运粮车，去朔方运粮！”

穆宁笙淡淡一笑道：“然后，等我们到了朔方，再让朔方守军，把所需粮食运回卢子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妙！”

“而且，我们北上的时候，可以放些大箱子在运粮车上，其中载上我们天策军的装备。当然，我们还需备些空箱子，最好在运的时候，刚好将它们打翻。如此一来，我想魔族探子再精明，也不会料到，这些北上之人是天策军了吧？”商元胤一收折扇，微笑着说道。

穆宁笙闻言，眼睛一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此策不可用，或者说，只有一半可用。空箱子是个好主意！同一批箱子去，同一批箱子回，如此一来一回，倒是更能让魔族探子相信我们这些人，就是运粮去的。但我天策军的装备，还是到了朔方再补得好！”

“可地方军的装备，如何同我们天策军的比？如此一来，我们天策军的战力，岂不是有所下降？”商元胤皱起眉毛说道。

穆宁笙闻言笑了，他看了看商元胤，缓缓说道：“胤儿可知，如何判断一艘船里面装的究竟是粮食，还是柴草火油之物？”

商元胤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当然是看吃水深浅了！”

话音一落，穆宁笙望着商元胤，也不说话。商元胤眨了眨眼睛，忽然拱手一礼道：“侄儿知道了！谢姑父指点！”

穆宁笙摆了摆手道：“你想打翻箱子，让他们见到箱子中没有东西，是个不错的想法，但也有点儿欲盖弥彰了。若是心思甚深之人见了，定会上来看车辙的痕迹，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商元胤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好，如今到了朔方，那下一步呢？”穆宁笙指的当然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朔方，将五千天策军，带到石子岭，同时，还要带上足够的粮食。

“姑父，既然我们到了朔方，那么魔族的探子一定不会觉着，从朔方再出发的，会是天策军的队伍。所以侄儿觉着，只要伪装成地方军北上，魔族应当不会看出问题来。”商元胤暗暗想了一会儿说道。

“道理是这么说，魔族虽然看不上地方军，但你毫无缘由地调兵前往石子岭，魔族恐怕会注意到那里！”穆宁笙摇了摇头说道。

“嗯，姑父说得有理。”商元胤微微低下头，略微沉吟了一下，复又抬起头来说道，“姑父，你的混元沙盘呢？”

穆宁笙伸手一指屋子角落里的一块方形沙堆道：“那儿呢！胤儿，你要看地图？”

商元胤也不答话，径自走到那沙盘旁，将其启动了起来。沙石走动，峰起谷陷，一派大唐北疆的山川地域，尽数展现在了商元胤的面前。他低着头，看向沙盘上的一面面小旗子，若有所思。穆宁笙缓步走了过来，站在了他的旁边，也不说话。

商元胤将目光从朔方向北缓慢移动，朔方以北是契吴山，契吴山北依沃野泊，笔直向上是有一处湖泊，曰为“突纥利泊”，而石子岭便落在此泊的北面。“慢着……石子岭？”商元胤脑海中灵光一闪，抬头看向身旁的穆宁笙说道：“姑父，石子岭因何而得名？”

穆宁笙低头看了一眼，突纥利泊北面的那面小旗，眼睛转了转，淡淡一笑道：“怎么，想运石弹回来？”

商元胤点了点头道：“朔方虽临近契吴山，然，契吴山上，并无诸多石头，而守城却恰好需要大型的石块，我们正好可以派人到石子岭上去搬。”

“嘶，想法是不错，但两百里路，有些远了吧？”穆宁笙眯着眼睛，用手在石子岭和朔方之间，丈量了一番说道。

“这样，我们正好可在沃野泊旁，扎上一营，以为中转。如此一来，一些人留在石子岭，从山上往山下运石头；一部分人从石子岭，往沃野泊营地运；还有一些人，将运到沃野泊的石头向朔方搬。留在石子岭上的那些人，总也需要吃饭，粮食便可名正言顺地运过去。而依我看，时日一久，魔族的探子，总不会一直盯着搬石头的民夫，看个不停吧？”商元胤一展折扇，边摇边说。

穆宁笙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至于战马，等运了一小段时间后，我们可将它们和驮马混在一起。去的时候，两者皆有，回来的时候，只有驮马。如此一来，魔族探子，反正也觉着它们，都是些运石头用的驮马，自不会用心观察。”

“正是如此！”商元胤点了点头应道。

穆宁笙微微一笑道：“看来，没让你随起臣走，我还真是做对了！”

商元胤闻言，抬头看了眼穆宁笙，淡淡一笑道：“侄子生性胆小，还是不大喜欢在前线待着。”

“不要以为，你不喜欢起臣的事情藏得深，我就看不出来！”穆宁笙指了指商元胤说道。

商元胤咧嘴一笑道：“姑父，好眼力！”说话间，商元胤复又将头低下，瞥向了库结沙南面的一处湖泊，胡洛盐池，“姑父，北面黄世良那一万人，如何调到胡洛盐池？”

穆宁笙嘴角一挑，说道：“我们两万天策军疾行北上，还不都是为了丰州，黄世良总要扎好了营，运好了粮，在那里等我们吧？”

“原来姑父早有安排，倒是小侄我多虑了！”商元胤闻言，一手折扇，拱手一礼说道。

穆宁笙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一切商议妥当，自然要按计划行事。午饭过后，四匹快马，两北两西，各自而去。那两匹向北的，自是一匹直奔燕然都护府，另一匹则是前往宁朔。而那向西的，塞门镇和罢交皆在卢子关以西，想来，便也不用多说了吧。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午的光景，眨眼即逝。

夕阳西下，红日缓缓沉向地平线。立于卢子关口，登高远眺，千沟万壑之中，云雾缭绕，重重暮霭，升腾而起，犹如为这片黄土高坡，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满眼橙红染于天，斑驳陆离坠于地。明日当空之下，此片土地已然极富山峦深谷。然而，此时的斑驳，却为它平添了几分棱角。深谷崖壁上的平地，自是沾上了那抹红；而深谷之中，色彩便显得黯淡无光。

忽然，一道火光在草原的尽头燃起，紧接着化成一道长龙，直入谷中而来。立于城头的穆宁笙和商元胤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这一支是从宁朔赶来的地方军。数个时辰前，塞门镇和罢交的士兵，已然到了卢子关。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穆宁笙吩咐手下打开关门后，看向商元胤笑道。

“全赖都督英明决断！”商元胤抱拳说道。

“呵呵，胤儿，你莫不是在夸自己英明？”穆宁笙看着城墙下，入关的队伍说道。

商元胤咧嘴笑了笑道：“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不过，姑父是大头儿！”

“你啊！”穆宁笙笑着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商元胤。

几番喧闹过后，卢子关再度陷入一片宁静当中，一轮弯月升起，天空中，星光点点。

一阵“沙沙”声传来，在离谷口较远的一片草原之中，站起了数道身影。映衬着月光，隐约可以见得，他们和草原的颜色，近乎相同。

“调兵？”一个声音说道。

“嗯，看来两万天策军应是都北上了，不若，我们也北返吧！”另一个声音应道。

“按道理说，是该如此。但此番南下，部主特意吩咐我们说，穆宁笙善耍诡计，莫要被他给骗了。你说，如今这番情景，天策军究竟是都北上了，还是有一部分留在了关里？”最开始说话的那人，迟疑地问道。

“此事不好说……”另一人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这样吧，你先带着你的人北返，将此事告诉场主和部主；我则带着我的人，再在此间留一下，看看他们明日的动静。”

“如此也好！”那人点了点头，复又一招手，数道身影随之一闪，消失于茫茫的草原之中。

次日清晨，卢子关，关门大开，无数军士推着许多大箱子，缓缓地向北而行。

草丛中，探出了个绿色的身影，遥遥地望向那边。那人眉头一皱，暗自思忖道：“嘶，这是……”

然而，还未等他想完，一个大箱子似是没有被绑得太好，从绳索的缝隙间，滑落了下来，掉在地上，打开了盖。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没有东西？这是……运粮？”那人望着这队士兵，片刻不肯将目光挪开。

“脚步轻盈，速度不慢。要么，所有的箱子都是空的；要么，他们根本就不是大唐普通的地方军。”那人口中喃喃道。

时间没过多久，这队士兵便推着车子向北，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那人眯起眼睛，考虑了片刻，回首看向另一绿色身影道：“去，看看车辙深不深！”

那人闻言，身子一晃，便没了踪影。然而，仅过了不到一刻，他的身影，便再度出现在了那人的面前：“车辙很浅，依属下拙见，应是空箱子无疑！”

那人一听，嘴角一挑道：“好，既然如此，我们就跟上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是往哪里去！”

朔方城中，一所官家驿站。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身材不高的兵士，正在敲着一间屋子的门。那人生得细眉大眼，鼻梁挺直，樱|桃小口一抹，显得娇俏可人。她不是昨夜宿在朔方的穆嬅璇，还能是谁？

“元嗣？商元嗣！”许是敲了门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穆嬅璇有些不耐烦地喊道。

然而，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穆嬅璇眼睛转了转，不由地眯了起来，她不知道，商元嗣究竟是没醒，还是怎么回事。

“元嗣，你究竟醒了没有，醒了就快点儿过来开门，我们得南下，回卢子关了！”穆嬅璇脆声喝道。

就在这时，屋中有了一丝响动，紧接着便是“哎呦”的一声嚎叫。听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穆嬅璇听声，嘴角一挑，心道：“这混小子，怕是掉地上了吧！”

其实，穆嬅璇并没有猜错，此时，商元嗣正在地上趴着呢！

他一边揉着脑门，一边翻身爬了起来，口中喃喃道：“这……这榻也太小了吧！”说话间，他将揉脑门地手放了下来。只见他额头上一片通红，一打眼看上去，似是比昨日见时，还要饱|满了许多。

“咚咚咚”又一阵敲门声，伴随着穆嬅璇的一句“摔醒了，就过来开门”，传入了商元嗣的耳朵。

“这个疯女人，一大早的，想干什么？”商元嗣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走到旁边，将衣服和铠甲胡乱地穿了穿，方来到门前，将门打了开来。

“表姐，你有事啊？”大概是商元嗣昨天叫习惯了这个称呼，今日，他竟然改不了口了。

穆嬅璇眨了眨眼睛望向他，表情有些呆滞。

商元嗣蹙了蹙眉毛，有些奇怪。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穆嬅璇忽然嘴角一挑，笑了起来。她一手指着商元嗣的额头，一手捂着肚子，笑道：“哈哈哈……元嗣……哈哈，你……你……哎呀，笑死我了！”

“你这疯女人，笑啥笑啊？”商元嗣还是没有明白，他这位表姐的笑点，究竟在哪？

“你……你……哈哈……”穆嬅璇伸|出一只手来摆了摆，另一只手仍然捂着肚子说道，“哎呀，不行，哈哈，先让我笑会儿，就一会儿！哈哈……”

商元嗣见到穆嬅璇的反应，眉头不由地锁得更深了。他眯起眼睛，看向穆嬅璇道：“你中毒了？”

穆嬅璇一边笑着，一边摆了摆手。

“那就是疯了！”说罢，商元嗣也不理她，便从穆嬅璇的身旁走了开去。可是，穆嬅璇依旧没有止住笑声。

商元嗣向外面走了两步，复又站住身子，猛然回头道：“笑够了没有！你有病是吧？”

许是这声音有些响，穆嬅璇的笑声戛然而止。

见到穆嬅璇被自己镇住，商元嗣忽然想起了，她昨天那梨花带雨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软，柔声说道：“表……表姐，你……你……我……我错了。”

不过，穆嬅璇似是根本就没在意他这句道歉，反而走到他的身边，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道：“敢凶我！”

“嘶！哎呀，疼！”商元嗣连忙伸|出双手，将额头护住，有些委屈地说道。

穆嬅璇见状，微微一笑道：“欸我说商二侠，昨夜睡得可好啊？”

商元嗣眼睛转了转，连忙将手放了下来道：“那个，当然，当然好了！”

穆嬅璇点了点头，颇为满意地说道：“元嗣，姐姐有个问题想问你！”

“表姐，你说！”商元嗣见穆嬅璇表情真挚，以为她是想商量什么大事。

穆嬅璇闻言，眼中狡黠一闪而过。她挑了挑眉毛说道：“元嗣，你觉着这驿馆的榻，是不是有些太窄了？”

商元嗣看了看屋里说道：“姐姐也这么觉着吧？我就说嘛！”

穆嬅璇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是啊，我昨夜睡觉的时候，差点儿从上面掉下来！”

“姐姐还算好的呢！我都掉下来七……”话至于此，商元嗣忽然觉着哪里不对劲儿，他抿了抿嘴，眼神闪烁，“嗯……咳咳……表姐，我们今日该回卢子关了吧？”

“七什么啊？怎么不说了啊？”穆嬅璇斜眼看着商元嗣说道。

“那个……姐姐，昨儿，我梦到天上掉下来了个七仙女！”商元嗣伸|出个手指，指了指天说道。

“哦，是吗？”穆嬅璇瞄了商元嗣一眼道，“依我看，她是砸你额头上了吧？”

商元嗣一听，眼睛奋力地向上抬了抬，似也没能看到什么。他“嘿嘿”一笑道：“哪能呢！我那不是在梦……”

穆嬅璇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道：“没砸你头上，那你额头怎么肿了？”

商元嗣闻言，连忙用双手将额头捂住，眼睛微微转了一下，方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个，呃……这个破驿馆，怎么这么多蚊子！表姐，你看它们，都把我额头叮肿了！”说话间，他将双手放下，伸|出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

穆嬅璇听罢，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好大一只蚊子呢！一夜里，往地上叮了整整七次！”话音一落，穆嬅璇也不等他回答，便大步向外面走去，徒留下身后的商元嗣，一脸的尴尬。

“表姐，你去哪？”见到穆嬅璇临到了门口，也没有等他的意思，商元嗣急声问道。

穆嬅璇听到，眼睛向上一翻，站住了脚道：“南下，回卢子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