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府的气息十分诡异,诡异到极致。
郎天依旧忙乎的不见人影,萧珏琊住进来之后和雕像一样,天天坐在院子里发呆,雷打不动,余钦不知去向,他就和没有动力的舌头一样。
还是施乐的到来让他有了一点点变化——对,他转动了脑袋看向施乐,然后点头,然后继续发呆。
“哟,这是怎么了?”
很罕见,这家伙没有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金色的眼眸和雪白的发丝都暴露无遗,甚至没有避光。
“好徒弟,你不会……”
施乐转悠着看到他压在胳膊下的纸条:
我出去做点事,你别躲屋子里发霉,多晒晒太阳。
能想到是谁写的,写纸条的人绝对想不到这家伙脑袋生锈,思考不过来。
“他让你多走走,不是真的晒太阳。”
人没反应,施乐一拍脑袋表示无语。
断情的副作用太大,他现在不仅仅是一种古井无波的状态,甚至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应迟钝,若非必要,怕是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投过去。
施乐觉得逗逗他应该挺好玩的,还没有开口,郎天就匆匆赶来。
他是真的忙吧,也不至于衣服都没换,一身喜服很是奇怪。
“……婚礼还没有开始吧?”
“哦?啊,这个啊。”
男人尴尬的摸摸脑袋,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幸福。
“刚刚在和她一起画喜图,是忙乎了些,这不是万界宗宗主到访嘛,郎天特地亲自接待。”
施乐笑眯眯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宝盒。
“给你的礼物,不在礼单里,单独的。”
郎天欣然接受,一边毫无反应的萧珏琊像是忽然间回了神,从怀里摸出个锦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把又塞了回去。
“……好徒弟,你有什么事没做吗?”
萧珏琊又变成了那副模样,施乐见他不理自己,干脆俯身过去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余钦叫我告诉你去睡觉呢。”
这下有反应了,起身回了卧房,动作很是迅速。
“……哈哈哈……”
——
“嗯对,就是这样。”
鹤悠娴指挥这鹤小六把罗盘摆好,在俩人忙活的间隙,余钦好好打量着这个罗盘。
它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哥!你看罗盘上显示附近有家客栈,咱们歇歇吧。”
“我同意。”
早就想好好睡个觉的余钦立即蹦出来看罗盘,鹤知胥虽有些担忧,但是耐不住弟弟妹妹的软磨硬泡,几人很快找到这个客栈,还挺特别。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生意不错。
“掌柜的!我们住店。”
“几个人。”
鹤悠娴招呼几人围过来拿牌子,等所有人围一起之后,原本吊儿郎当的掌柜忽然间坐直了身体,直勾勾盯着在和三兄妹聊天的余钦。
“嗯?”
目光过于炽烈,余钦疑惑的看向他。
“店家这是何意?”
“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了,说明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世间真的有如此长相相似之人吗?
“看来店家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余钦不打算表明身份,对方气势不对,打算再试探一番,然而一直观察他的掌柜忽然间从柜台后面跑出来,拉住余钦,示意他和自己走。
余钦制止了想要跟过来的三兄妹,被拉着从长长的走廊里来回穿梭,最后停留在一处热闹的院子里。
“大师父!你快出来看看!”
这里应该是个厨房,充斥着饭菜的香,余钦环顾四周,试图找到这股香味的来源。
“什么事?”
一个高大的男人拎着围裙从房间里钻出来,面色不善,但是看到余钦的瞬间,那张严肃的脸忽然间慢慢化开,神情变得呆滞。
“瞧瞧,是不是和——”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话不怒自威,余钦敏锐的发现他孔武有力的臂膀紧绷,想来若是自己的答案不对,会付出些代价吧。
“我是余钦。”
“余钦?你姓余?你的母亲是谁?”
男人忽然间迷茫了,一头雾水的余钦更是迷茫。
“我叫什么很奇怪吗?为什么问候我的母亲?”
男人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慌张的擦干净手,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
“笨!就是嘴笨!我来说吧,小兄弟,这个老东西啊,以前是南域岳斩王府上的厨子。”
余钦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
“哦,所以你看出来了。”
“……不,我一点都不想看出来,我——想你要是,你要是不存在该多好。”
他说话的时候痛苦的抱住了脑袋,再次抬头却是红了眼。
“你母亲还好?”
“她不在了。”
那双眼睛又一次暗了下去,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失去了神采。
——听说殿下带回来一个奴隶,长的国色天香,很是少见的紫色眼睛呢。
——殿下挺喜欢啊,带回来藏在内宅半个月,老余,你见过吗?
——哎哎,听到没?又在哭,真想不通有什么好哭的,殿下那么喜欢,又不是亏待了什么。
——是真有姿色啊,哭的眼睛肿成那样也看的让人心动。
——殿下又打了她呢,谁叫她不愿服侍殿下,年纪小?什么年纪小,都成了奴隶,做什么不都是让主子快活。
——老余,你听说没,又寻死,这次差点就成功了,可惜殿下神通广大,又给拉回来了哈哈,你说她一直闹什么呢。
过往种种,那些不堪的记忆从他脑海里闪过,余钦的脸也和那个女人逐渐重叠。
在他心动的那个夜晚,就是这样一个人闯了进来。
哥,你做的红豆糕很好吃。
浑身是伤的女孩蹲在角落,尴尬的把身上薄薄的纱衣给拉起来,明明什么痕迹也遮不住,却还是想要捡起自己的自尊。
那天,一件充斥着油烟味的衣服落在女孩肩膀上,给了她一些温暖。
“我给你煮点吃的吧。”
云裟最为痛苦的那些日子里,每每受伤都会躲到他院子里,次数多了,俩人也就熟络起来。
“老余,我疼。”
又是一次折磨,女孩拖着血迹斑斑的身体倒在门口,一向老实憨厚的余契再也无法忍受,壮着胆子和正在气头上的岳斩王提意见。
“她还小,您多担待着些吧。”
“小?这么不懂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来说教我?”
老余不再多嘴,他担心自己的话给女人带来无法挽回的下场。
——你听说没,殿下要给她发卖了,我就说这种人上不了台面嘛。
——听说是她刺伤了殿下,殿下过于失望,已经找了人牙子往别处发卖。
——一个奴隶,还这么倔,吃点苦头就好了。
——老余,你去哪?
她像商品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单薄的衣服遮不住瘦弱的身体,露出来洁白的背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瘀血。
那些男人调笑着伸手触摸蜷缩成一个小球的女孩,贪婪的享受着女孩的恐惧,余契忍受不了他们的声音,丢给女孩一件衣服。
换来的是被无数人的嘲笑,他们嗤笑这个浑身油烟味的厨子还想分杯羹。
他变卖了所有家产,把攒下来的钱全部取出来,耗尽所有,才换来一张门票。
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看着女孩在人群里挣扎,她拼命的想要逃,被买家打了一鞭子。
鲜血蔓延,原本端坐在高台之上的男人这才慌了神。
她怀孕了。
明明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却承受着如此劫难。
这个孩子并没有保住,她身体太虚弱,险些跟着孩子一起走了,这件事之后,岳斩王收敛了脾性,至少没有再对她拳脚相加。
只不过又一次被关在了院子里。
而他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厨子,半辈子攒下来的积蓄,只能见她一面。
往后的一年里,女人多次怀孕多次流产,她把自己折腾的不成人样,也把岳斩王折腾的再无傲气。
男人第一次给人下跪,希望她留下这个孩子。
她明白,再次流产自己也就活不成了,不如拿这个孩子作为筹码,换一个离开的机会。
清扫战争在即,岳斩王知道自己没时间一直关注她,只能哀求她留下这个孩子,并且答应她,只要这个孩子平安,他就放其自由。
俩人再一次说话,是女孩点名要吃他做的红豆糕。
“老余,我饿了。”
她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孩子也在母亲的肚子里艰难的活着,数不清的大夫进进出出,都在拼尽全力把这个孩子保下来。
有消息说,岳斩王在清扫战争里负伤严重,怕是时日无多,那么这个孩子就必须活着。
他们根本不在乎母体的健康,明明不适合怀孕,还是强迫着她挺起肚子,就连皇宫的时延一族都派来老嬷嬷照顾。
他们好像都知道岳斩王时日无多,却毫不在乎云裟也灯尽油枯。
孩子像是妖魔一般拼命吮吸着母亲的生机,在岳斩王死讯传来那天,禁闭的大门打开了。
随着死讯而来的,还有一封遗书。
他遵守承诺还给云裟自由,以为她会感动,会愿意留在这个恶梦般的地方。
可惜那个平日里走路的艰难的女人,什么也没有带,拖着沉重的身体,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甚至没有回头。
想要拦下她的人全部被传信的侍卫拦住,还给了她所谓的自由,而岳斩王遗书的后半页被秘密送到皇宫内,被英庄王截获,不了了之。
没过多久,岳斩王府里那个不起眼的厨子也离开了他工作了半辈子的王府,成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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