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三十八章 发疯

这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停了，等到他们要出门的时候，已经彻底放晴，太阳出来晒得暖洋洋的。

官府早早派人扫出了一条路，人们都陆陆续续的出门置办年货，不少商铺酒楼依旧开门迎客，热热闹闹的颇有过年的气氛。

言夕瑶一手挽着张氏以防她滑倒，一边抬手遮太阳，东张西望的想要寻一个歇脚的地方。已经逛了一个多时辰，三个人收获颇丰，却也累的手脚打颤，想着中午回不去家中便想寻个小摊吃碗面，顺带歇歇脚。

“娘，前面有个面摊儿，我们过去吧。”

张氏想着省了这碗面钱回家吃，看着女儿兴高采烈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断，想想算了，一年难得有这一会，也不必扫了她的兴致，遂点点头跟着走了过去。

这摊子虽小，却干净整洁，加之还不到用午饭时间，人也不多，只有两个人背对着他们在吃面。

言夕瑶寻了一张桌子，将张氏搀扶坐下，又接过小九儿手里的东西放好，才高声叫道：“老板，来三碗面。”

“欸，好嘞，您稍等。”

背对着他们坐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衣着华贵得体的年轻公子听到她的声音，夹面的手顿了顿，似乎愣住了一样，等了下才回过头去看她，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就这样闯进了他的视线。

真的是她。

公子旁边的那个彪形大汉呼噜噜的吃着面，眼睛余光瞥到了公子的动作，也跟着看了过去：“将军，这姑娘我认识，咱们救过她！”

军中的汉子，喊惯了行军口号，那声音可谓震耳欲聋，想让人听不到都难。

那被称作将军的公子皱眉，低声的叫他闭嘴，可是已经晚了，言夕瑶听到有人喊将军已经下意识的从这边看来，一不小心对上了眼睛。

可不就是那日救了自己的陆将军和他的副官陈大力嘛！

想起母亲刚刚因为这个事情生了气，就赶忙撇开了眼睛，但是又想到人家救了自己不打个招呼属实有些不礼貌，又转了头过去举起爪子挥了挥，龇牙一笑，无声的做了个“嗨”的口型。

陆斯年失笑，也仿着她举起一只手，轻轻的挥了下：“嗨。”

陈大力看着自家将军的样子，又看了看对面的言夕瑶，也举起手挥了挥：“嗨！”

那姿势仿佛大熊掏蜂蜜般，笨拙的十分喜感。

言夕瑶想笑又忍住，张氏看着女儿的小动作，回头看了看，只看到两个人在吃面，疑惑的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啊，逛街开心嘛！”

正好面来了，张氏也没有在问，三个人慢慢的吃着饭，商量着一会再去买点什么。言夕瑶始终没有再看过去，就是路上遇到认识但不熟悉的人一样，打个招呼就好了，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陈大力不是啊，他好不容易看到这姑娘，今日说什么也要去问问人家的姓名芳龄家住何处，甚至还想知道生辰八字跟自家将军配一配，给老夫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要想着过去，不然就把你撵回军中。”陆斯年不紧不慢优雅的吃着碗里的面，头也不抬的说道。

“将军，你这个样子是追不到女孩子的！”眼看着人家都要吃完走了，陈大力真的是“将军不急急死副官”。

沉默。

“您要是再不果断点，老夫人可就要出手啦！宴请各家小姐的帖子都写好了，到时候一群女人围着你叽叽喳喳嗡嗡嗡的，您不嫌烦吗？”

依旧沉默。

“将军，您要再这样敷衍我，我就去告诉老夫人，您有心仪的姑娘！”

杀手锏一出，陆斯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腻，抬眼扫过他，眼神凌厉：“威胁本将军？”

陈大力立马怂了下来：“没有！”

“走吧，我们现在就回府，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老夫人说，我有心上人的。”陆斯年撩袍起身，掸了掸身上沾染的雪水，抬脚就离开面摊儿。

“我没有，我不是，我瞎说，将军啊，大力真的错了……”

言夕瑶结账离开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那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也没有多想，给了钱就搀扶着张氏离开了。

…………

相比较言夕瑶一家逛逛吃吃地悠闲，言府理依旧是一片阴云密布，死气沉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而岚霏阁更是兵荒马乱，言夕霏状若疯子般看到什么砸什么，地上全是碎掉的碗碟和瓷器，棉雾和杏雨两个大丫头站在一旁，想劝又不敢上去劝，其余的丫头小厮们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被殃及到才好。

“啪——”的一声，又一个上好的定窑白瓷刻鱼戏莲叶纹盘被砸碎，言夕霏还不解恨，扭头又拿起放在一旁插着梅枝的陶瓷瓶抬手就往地上砸去，唬的两个丫头一个抱住她的手，一个搂着她的腰，阻止她摔在地上：“姑娘，姑娘，这个可使不得使不得啊，皇后娘娘赏赐的物件儿，摔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言夕霏抬起的手又放下，看了看确实是姑母赏的“琼瑶碎”，只能重重的放在桌上，那声音吓的两个丫头心肝乱颤，杏雨赶紧拿起来细致的摸了好久发现没有破损，这才小心翼翼的抱着，拿的离言夕霏远远的。

“姑娘，喝口茶歇歇吧。”棉雾趁机将言夕瑶扶着坐在榻上，示意小丫头们上前打扫满屋子的碎片，端起桌上的茶递了过去。

“我不喝，拿开！”言夕霏胸脯一起一伏，气喘吁吁的扶着塌上的引枕头，怒气还未消除，手一抬就将茶碗扫到地上，正好砸到一个刚刚过来清扫屋子的小丫头身上，茶水是没多烫，但是一不留神砸在身上也是生疼，小丫头低低的“啊”了声，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被砸的地方，殊不知这一下惹怒了本来就气未消的言夕霏，她恶狠狠的一脚将那小丫头踹倒在地，指着她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呼小叫，别说本小姐砸你一下，就是打死你也不过是赔几两银子的事情……”

又是一脚踹过去，刚刚安静下来的岚霏阁又开始了，言知著和秦氏一进门，就看到言夕霏像个疯子一样抬脚去踹那丫头，几个丫头拉的拉拦的拦，闹作一团。

“都给我住手！”

言知著语气不善的叫停这场闹剧，刘妈妈赶忙上前拉起被打的那个丫头，脸上被踢的乌青一片，哭又不敢哭，整个人抖如筛糠，她叫了几个人帮忙扶回房间，跟着过去上药安抚。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言知著气到抚胸，手指指着言夕霏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里太乱了，老爷有话就去侧间说吧，我让人把这里清扫干净。”秦氏害怕言知著被气出个好歹来，赶紧抚了抚他的手臂，推着他进了侧间，又扭头对言夕霏叫道：“还不赶紧跟过来？”

言夕霏终究是害怕自己父亲的，再不愿意也得跟着进去，嘟着嘴巴低头站在一旁，全然没了刚刚踹人的嚣张劲儿。

“你可真的威风啊言大小姐，砸坏东西不说，还随便打骂仆人，老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言知著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言夕霏一个哆嗦，差点没跪下。

“老爷，消消气，她还是个孩子……”

“你还说！这不都是你惯的吗？你看看她，哪里还有一点相府小姐的样子！”

秦氏诺诺的不敢开口，直到看着他喝了口茶气消了些才又开口说话：“圣旨的事情也和霏儿说说吧，也算是安安她的心。”

听到圣旨两个字，言夕霏又跟被人掐住脖子的鸡一样乱扑腾起来，大叫着：“我不要，我不嫁给九皇子……”

“不会让你嫁过去的，乖女不闹，你爹爹都想好办法了。”秦氏赶忙拉住她，安抚的拍拍背让她安静。

“真的吗？”

“你母亲说的没错，只要你配合。”

言夕霏看看满脸笃定的父亲，又看看气定神闲的母亲，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

“女儿一定配合。”

………………

出了岚霏阁的院子，言知著又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就看到管家德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言知著推门进来，边走边问。

“回老爷，院子已经打扫出来了，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应该是还没找到。”

还没找到？

“是跑了吗？”

德发想了想，摇头：“老奴觉着不太像，听回来的人说家里什么东西都在，火盆都还有余温，不应该是跑了，许是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吧。”

“派几个人再去守着，看到了人就立即回来禀告。”

“是，老奴这就去办。”

德发离开后，言知著坐回椅中，一脸阴沉的看着门外，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低着头不出声，屋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不知坐在这里多久，直到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德发跨进门槛，禀告道：“老爷，守着那边的人回来了。”

“都带回来了吗？”

德发默了默，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的回答：“只有张姨娘和那个小丫头，没看到二小姐跟着。”

“什么叫，没看到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