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三十章 及笄

苏胤轩撩袍落座，伸手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端起来吹了吹又喝了一口，完全没有要理楼惊羽的意思。

“就你这样子，看也不像个花天酒地的人，”楼惊羽从腰间摸出玉骨扇，作势扇了扇，闭眼轻嗅：“嗯，没错了，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这是又爬了哪家的厨房哟~”

苏胤轩放下茶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大冬天的扇个扇子，怎么就没把你嘴给冻上？”

“看看看，急了急了，他急了……我说余五，你家主子是不是太纯情了一点，这就被踩住尾巴啦？”

余五恨不得从窗户跳下去，心想着你楼公子口若悬河的嘲笑我家殿下就咧开嘴使劲笑呗，回回拉我下水干什么玩应？你问我这话我该怎么说？我说，啊，是啊，我家爷买了个簪子就屁颠屁颠的给人家送去，回来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可不是纯情咋得？这话我能说吗，我不能啊！楼公子您可做个人吧，不带这样坑人的！

余五默默的腹诽完毕，拱手作了个揖，结巴着我我我我了半天，最后跑出门去，尽职尽责的做一个望风人。

“啧，看看你的手下，被你教的跟你一样无趣。”啪——的收回扇子，楼惊羽正色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放在桌上：“说正事吧，你要我查的八九不离十了，都在这里了。”

苏胤轩拿起一目十行，极快的浏览了一遍，嘴角的讽刺愈发浓厚：“果然是这样。”

“这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哪是你这新手能玩的过的。”楼惊羽啜一口茶，修长干净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这次言狐狸搞这一出似是而非，为的就是把你从这继承皇位的名单上彻底除名，虽说有陆斯年佐证，估计皇上也没有信。”

苏胤轩低低的“嗯”了一声，没说话。

“可有法子？”

“有。”

“说来听听。”

“母妃……让我娶了言家嫡女。”

“……”楼惊羽无言，哂到：“我与如贵妃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那你打算照办吗？”

沉默。

“放不下那秦海棠？”

“惊羽，我说过，我与海棠并无……”

“好好好，我懂我懂，”楼惊羽举手投降，没在继续说下去，转而开始说服他：“其实娶了这言家女也没什么不好，危机解除不说，还白得一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据说这姑娘颜色还真不错，如此美娇娘……也是你的福气不是？”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楼惊羽被堵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没好气的问道。

桌上的茶杯依旧是满满的，却已经散尽了热气，没有人再去动一下。良久，才听到低沉无奈的声音：“容我再考虑一下。”

“要快，我觉得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

言夕瑶的及笄礼办得及其简单，没有像样的宴席也没有人来参加，只是张氏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三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

饭罢，小九儿服侍张氏洗漱睡下后，摸了摸揣在怀里的簪子，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毕竟是外男送的东西，自家小姐如果拿了，那不就成了私相授受了吗？传出去，女儿家的名节就真的不能要了。

可是……

小姐救了他一命，一支簪子而已，收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小九儿挠挠头，一脸的纠结，想来想去，干脆一咬牙一跺脚，还是给了算了！

就在小九儿到处找都找不到自家小姐的时候，言夕瑶正抱着一坛酒，坐在厨房的屋顶上看月亮。

深冬的天，冷的能冻死人。言夕瑶披着棉被，将怀里的酒拿出来喝了一口，呛的咳了一声，大团的哈气随风散去。

天上的月亮真好看啊，又圆又白，是那么的近却又那么的远，像那个人一样，都是一样活在远远的天边，想摸都摸不到。

母亲说的对，自己是个大姑娘了，是该考虑考虑嫁人的事情了，不然，怎么才能撑起这一个家呢？自己既不是富商家的小姐，更不是相府的千金，除了草草嫁于普通农家，一辈子忍受着贫穷和困苦，为着柴米油盐计较，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而他，那样的气度和刻在骨子里的教养，怎么可能会和自己再有交集？

他就是那天上的月啊，就算自己叠了再高的梯子，都没用。

“敬你一杯，就和你……说再见……”

言夕瑶冲着月亮挥了挥酒坛子，大大的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顺着食道流到胃里，却凉的让人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她将棉被又裹紧了些，末了把脸也埋进了被子。热气烘在脸上，扑进了眼睛里，化成了热热的水一波一波的流了下来，又悄无声息的湮没在棉被中。

“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

小九儿不敢大声的喊，只能压着嗓子叫着，声音急得快哭了。

“怎么了？”

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小姐站在身后，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赶忙上去抓住她的手，带着哭腔说道：“小姐，你去……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言夕瑶任由她握着，随口敷衍了一句：“我在茅房啊，你找我怎么了？是母亲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不是夫人，”小九儿连忙摆手，接着从怀里掏出簪子来递了过去：“昨日那个应公子过来找我，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是他！

言夕瑶的眼睛霎时就亮了，连忙接过，小心翼翼的拆开手绢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朴实无华的木簪，簪头有几朵小花和祥云。

这是……

“这应公子也真的是，看着是个有钱的主，怎么出手这么小气，这种破簪子街上一文钱两支的多了去了，也好意思送的出手……”

言夕瑶听不到小九儿的默默叨叨，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簪子，她细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摩挲这那个形似的字，眼泪几乎不受控的要涌出眼眶。

急急忙忙撇开头，把簪子收进掌心，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好了，时辰不早了，早点去睡吧。”

“哦，那小姐我先进去了。”

“去吧。”

待小九儿回了自己的屋子，言夕瑶这才又拿出来，细细的一遍又一遍的摸着，眼泪再一次模糊了双眼。他昨日一定是看到了自己要买却囊中羞涩，这才买下送给自己，可是，为什么不能亲自给我呢？

见一面，都不可以了吗？

最让人担心的是，这簪子上的字，他是否也发现了。

一想到这里，就仿佛心被人剖开摆在人前一般，羞得让人不知道该躲去哪里。一整夜的心乱如麻，言夕瑶手里握着簪子，辗转反侧，直到天蒙蒙亮了才堪堪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