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二十九章 木簪

小贩顺着侍从的方向看去，只见得他穿过街道，站定在一个身穿墨色大氅的人身边，微弓着身子低声汇报，那人眼睛远远的看着那姑娘远去的方向，一张惊为天人的脸神色悠悠，不知听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欸呦喂，小贩心里骂了句娘，要是我也能长这样，何愁那些个姑娘不喜欢……

等了一会，那侍从又折了回来，从衣袖里捞出一块银子丢在摊子上，说：“刚刚那姑娘看中的簪子给我包起来，银子不用找了。”

“哎哎……”小贩顿时喜笑颜开，手脚麻利的把银子装进自己口袋，又将簪子包好放进侍从的手里，“爷慢走，有空再来光顾……”

这一主一仆可不就是出来办事的苏胤轩和余五，事情还没办，碰巧就遇到了言夕瑶，才有了这一幕。

余五将簪子递到苏胤轩面前，颇有些嫌弃的嘀咕：“就这簪子还要500文，简直就是抢……”

苏胤轩没说话，拿着簪子细细的看了又看，然后目光定在簪头，转了个方向，如墨的眸子里瞬间盛满了笑意，如一汪湖水忽遇春风，泛起层层涟漪。

余五看着自家殿下眼角掩饰不住的笑意，看了看依旧是东升西落的太阳，感觉到太不可思议了。

女人、簪子、微笑……似乎哪一个都跟自家殿下不搭边，可是，眼前这就是事实胜于雄辩！

冬天都来了，春天离得还远吗？

“楼惊羽应该已经到了，你先过去吧。我去去就回。”苏胤轩反手将簪子收回袖内，吩咐完就冲着言夕瑶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

“殿下，殿下……”

余五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气的跺脚，这简直是要呕死人，都到了跟前了，去见了楼公子再去又能怎么样，这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九殿下吗？什么时候这么猴急了？

………………

言夕瑶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的小插曲，一路顺利回到家，摘下帽子跺跺脚，驱了驱身上的寒意才敢打起帘子进屋：“娘，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倚坐在炕上迎着日头正一针一线认真绣着的妇人赶忙回头，推开腿上的针线簸箩就要下炕，被言夕瑶摆手拒绝：“你下来干什么，这么冷的天气，好生在炕上呆着。”

言夕瑶的生母，张氏，很是听女儿的话，收回自己的腿又拿起绣了一半的手帕，一边寻着针一边问，声音温柔：“今日绣品老板可还喜欢？”

言夕瑶看着已经熄灭的火盆，眉心皱成一个疙瘩：“娘，你怎么又不加碳，这屋里这么冷，你咳疾又犯了怎么半？”

“有太阳照着，能有多冷，”张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倒是你，好好的狐裘送了人，这进进出出的不冷吗？”

言夕瑶重新架起火盆，添了碳，等屋子里暖和起来这才上了炕，笑嘻嘻的趴在母亲肩头，脸挨着脸的蹭了蹭，说道：“有太阳照着，能有多冷呀！”

听她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堵自己，又气又笑的戳她脑袋，笑骂:“你个鬼丫头”。

言夕瑶也不躲，任母亲的指头戳过来，随口问了句：“小九儿这丫头跑哪里去了？”

张氏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用针在头发上蹭了蹭依旧绣她的手帕。

“娘，你身子才刚好，绣活我和小九儿来就行了，你就别忙活了。”言夕瑶说着就去扯张氏手里的绣帕，不想让母亲太辛苦。

张氏轻拍开她的手，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从簸箩里翻出一块手帕展开给她看，：“就你这手艺，别说卖了，以后嫁了人给自家夫君绣个内衫都拿不出手！反正我也是闲着，做一点也没什么。”

展开的绣帕上，歪七扭八的绣着几朵花，当真是惨不忍睹。

“娘~”言夕瑶耳根子红了红，伸手扯过手帕藏在身后，撅了撅嘴：“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这个天赋，就这一块还不知道扎了几次手指头呢，”眼珠子一转，突然开始拍马屁：“哪像您啊，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心灵手巧，信手拈来……”

“得得得，就你嘴最甜，”脑袋又被张氏戳了几下，想笑却又佯装生气的说道：“快快下去，跟个猴儿一样，闹得我什么都做不成。”

言夕瑶不依，依旧撒娇的挨着张氏坐下，张氏也懒得管她，由着她腻在自己身上，又开始低头认真的绣着手里的帕子。

看着母亲微弯的身子，倏的想起在言府里见到大夫人的景象，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丫头成群，说一不二的样子，眼睛渐渐的又起了雾气，为着母亲，为着自己，也为这不公平的老天。

屋子安静了下来，暖暖的日光穿窗而过，照在母女两个人身上，岁月安然静好。

阳光下，张氏仔细的端详这手里的绣品，用手指一根一根的理着绣线，闲聊着：“娘这几日一直在算着日子，我的瑶瑶明日就及笄了，以后可就是大姑娘了，也不知道这要便宜了哪家臭小子。”

言夕瑶吸了吸鼻子，将异样压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说：“嫁人有什么好的，我陪着娘一辈子不好吗？”

“女子在世为人，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那我就来做第一个不就行了？”

“说你是大姑娘了，还尽是孩子气，”张氏也不生气，抬头看她，自家的女儿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好：“就我女儿这样貌才情，放在大世家里，求亲的人还不得踏破了门槛……”

说到这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抬起手指温柔的将言夕瑶鬓边的碎发挽回耳后，眼神朦胧的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欲说还休。

言夕瑶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抓住张氏的手放在颊边，顺势躺在了腿上，抱着母亲的腰含含混混的说道：“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姻缘自有天定，我都不急您急什么……”

话音未落，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张氏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棉被扯下来覆在她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眼睛望向窗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

言家厨房。

小九儿眼神戒备的站在灶台前，手里握着扫把，看着对面背着手站立的男人，心里直犯嘀咕：这男人怎么又来了，该不会又被仇家追杀吧？

“不必如此怕我，好歹我们也算有过几面之缘。”

小九儿翻了个白眼，甚是不雅的“哼”了一声，手里的扫把不仅没有放下，还又往高举了举：“我家小姐不在家，你快回去吧。”

苏胤轩闻言点了点头：“我不是来找她的，我找你。”

“我？！”

苏胤轩从袖子里拿出那支包好的簪子，伸手递给小九儿，道：“这是给你家小姐的，就当……上次救命的回礼吧。”

小九儿看着递过来的东西，又看了看男人一脸的真诚，这才放下手里的扫把，伸手接过直接塞进袖子：“东西我先收着，你刚刚也听到了，我家小姐已经回来了，我要去伺候，你赶紧走吧，从窗户走，不要让我家夫人瞧见！”

苏胤轩失笑，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小姐养什么样的丫头，真的是率真可爱的紧。想着她收到东西惊讶的样子，嘴角再次上扬，一直持续到与楼惊羽会面都没能落下来，被好友毫不留情的奚落道：“你这一脸的春心荡漾，是逛窑子去了吗？”

“啪——”余五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进了洗手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