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西臣 第七十章 瑾瑜之死

是啊，总有人身处荒漠、挣扎求生，也有人生来舒雅、万事美好。

年后，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所有的痕迹都湮没得干干净净，鲜血、狼狈、悲伤都好像不复存在。路上的公交车又开始来来往往，载着一座城不慌不忙地看遍了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姜西辰的战地申请批了下来，她通过了。预计会在夏末秋初和澹阳人社派里的总台驻叙利亚记者一起动身，前往还在战火中的叙利亚。

这件事她还没有告诉苏瑾瑜，苏瑾瑜最近在湘南、渝北之间奔波，很是忙碌。澹阳最近很是忙碌，徐子凌把唐逸洲带去温华之后，唐逸洲偷走了徐老爷子留给徐子凌的股份转让书和徐氏的内部文件。徐子凌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徐政大肆收购徐氏的其他股份。

千里之外的程幸一边吃瓜，一边准备伺机而动，就等着徐家父子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的口袋都早早地备好了。只是没想到徐子凌居然就这么忍了，半点抵抗的动作都没有。

徐子凌的举动在程幸的意料之外，却在张铭祯的预料之内。张铭祯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温华的戒备，他一边翻着‘夜漫’的账簿一边和苏瑾瑜打电话：“徐子凌毕竟是徐家人，这反应很正常。那个唐逸洲就是徐政抛出来的诱饵，程幸平白做了一回的棋子。”

“嗯，自始至终徐政盯着的根本不是渝北，要小心澹阳了，估计接下来该有大动作了。”

“好，渝北和温华那边交给我，你小心澹阳。”张铭祯在渝北走不开，湘南和淮南只能交给苏瑾瑜。

苏瑾瑜沉声：“好。”

真正让苏瑾瑜一直在意的不是徐氏，徐氏他一早就确定了肯定会在徐政手中，徐政长袖善舞，徐子凌怎么可能从这只老狐狸手中讨得到好。苏瑾瑜担心的是徐政那股到现在只露了一面的势力和始终查不到音讯的黑市。他只能亲自去澹阳看看了，贺安在湘南鞭长莫及能查到的始终有限。

“哥？”贺安把桌子上的文件合了起来，商宴伤好了，他便回到工作了。

“这两天我出去一趟，你多注意湘淮，把我们在澹阳的人情况给我整理一份。”苏瑾瑜一个人不行，他得从澹阳、洛溪分头入手。

“你现在去澹阳，太危险了。徐政最近风头正盛，我们在澹阳的点已经有几个被盯上了，冒然过去风险太大。”

“贺安，澹阳的僵局总得有人去打破。退一步讲，就算我们要从澹阳退出来，澹阳的那些人也得带回来。”苏瑾瑜不可能把那些人就那样丢在徐政手中，这不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贺安妥协了，他对苏瑾瑜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把澹阳的所有资料整理好，然后发给了苏瑾瑜。

“西西，我最近这段时间要去澹阳和洛溪，去多久我也不确定。”苏瑾瑜没有瞒着姜西辰，把事情告诉了她。

她有些诧异，不是很想他在这个时间点外出：“这段时间？新年期间？事情很紧急吗？”

“嗯，有些事得我亲自去。你要好好吃饭，柚子我会送去宠物店，你出新闻比较方便。”她自从回到渝北人社，外出时间比呆在家里还久，姜柚子只能再次托付到宠物店了。

“好，你注意安全，徐氏这段时间好像有什么变动，这个时间段又是不稳定时期……有空就要记得给我发消息报平安。这个必须要，一定要记得。”姜西辰也听过一些风声，只是这次她所知甚少，总是很不安。

事实证明，她的不安是正确的。在大年三十的这天，她失去了苏瑾瑜的所有音讯，他没有问她吃没吃药、有没有按时吃饭。姜西辰按捺着不安，等着他的消息，她现在对澹阳和湘淮什么消息都没有。

有时候，人们恐惧的往往不是鬼神，而是无知，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惴惴不安、无从下手。

城市是禁了烟火爆竹，但是在新春的这段时间这条规定便自动失效了。一条条白线在城市不同的地域升起，然后在空中炸出一朵朵绚烂梦幻的花换来一阵欢愉的笑声。

此起彼伏的炮竹声充斥满整个城市，五颜六色的图案在空中争相上场。她没有参与这场新年的烟火盛宴，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拍了一张照片，以身前栏杆和窗帘为前景、以夜幕中的烟花为主角来书写了一份心意。姜柚子被她接了回来，穿着一身新的红色拜年服，趴在阳台睡得并不安稳，不时的会被外面的烟花炸醒。她也拍了一张，只拍了狗子和一只哄着狗子睡觉的手。

苏瑾瑜还是没有回消息，一整天一个字都没有，张铭祯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这种情况让她失了方寸。张铭祯让她不要担心，说苏瑾瑜失踪是正常的事，以前也有，这话有几分安慰几分真，她自然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的外面的鞭炮声吵醒了姜西辰，拿过手机，还是没有苏瑾瑜的回复。她给张铭祯打了电话，张铭祯也不知道情况。

贺安倒是联系了她，只是居然是问她有没有苏瑾瑜的消息，苏瑾瑜确实是失踪了。

贺安没有再派人冒然过去澹阳，徐家那边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初五的时候，澹阳传出了一则交通事故，事故发生地点在澹阳郊区，伤亡人员不详。渝北人社派了交通新闻部的记者过去，姜西辰也申请了，正是过年的时间，她的申请倒是也顺利地通过了。

出事的地点在澹阳郊区，这个地方人烟稀少，发生碰撞的一共有三两车。被夹在中间的是姜西辰很眼熟的越野车，车子看不出原来的状况，苏瑾瑜曾经带着她去过葬月林。追尾越野车的是一辆八成新的白色迪奥，车门被撞得变了形状，车子没有号牌，从车座上蜿蜒着已经凝固的褐色血迹。越野车正前方是一辆卡车，卡车被撞得侧了头，卡车的车主当场死亡。

越野车的受损状况是最为严重的，前后夹击，几乎看不出车子原来的模样。澹阳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交警皱紧了眉头，这地方没有监控，事故又这么严重，确实是不好处理。

一起来的交通新闻部的同事好奇地捅了捅她，眼睛一边盯着摄像机一边和她说话：“怎么感觉像是大型复仇现场，这越野车上的人估计都成渣渣了，这写出来有些血腥呐。这种冷文字你比较拿手，要不这则新闻你来？”

姜西辰盯着越野车，当时苏瑾瑜带着她坐车时告诉她车子是他借的，她现在确实不能确定车子上的人是不是苏瑾瑜。她必须先找警方做个了解，姜西辰看了一眼同事的摄像机：“我不会写交通新闻，你写。”

新闻采访是姜西辰做的，越野车上有三个人，前排的两个被送去了医院，后排的一个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已经死了。具体身份还待核实，现在尚且不能确定，只知道不是澹阳的当地人。

白色迪奥上面只有血迹，人不知所踪，交警过去的时候没有查到什么。倒是红色卡车上面的司机昏迷在车上，交警发现这人居然是之前一直未抓捕到案的一个运毒犯，被重点看护了起来。

再多的澹阳警方就禁止他们了解了，姜西辰以私人名义要求去看越野车上的人，警方将信将疑地把她也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的时候，送来的那些人手术刚结束，越野车上幸存多的两个人都不是苏瑾瑜。姜西辰找到了医护人员却得知，另一个在送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死了，刚到医院就已经被他家人带走了，他们也没有看清具体相貌，口罩外面的皮肤挺白。

姜西辰攥紧了口袋里的手，医院里的两个人还在昏迷，她无法求证另一个人是不是苏瑾瑜。姜西辰让同事先回了澹阳，她要留在这里等那两个人醒来。

“我是姜西辰，苏瑾瑜的女朋友，我想知道另外一个和你们在车上的人……”

“是，当时迪奥就是冲着车后排来的，我们受的冲击力小，瑾哥……”两个人没有等姜西辰把话问完便回答了，她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出的医院，怎么回的渝北。

她交了后续的新闻稿件，把姜柚子带回了家，给它洗澡、吹毛，然后打扫卫生，吃药、煮粥。白天出去跑新闻，晚上回家，贴春联、画画、弹琴、看电视、养狗、练吉他、刺绣，所有闲暇时的消遣都被拿了出来。

元月十五日的时候，她被派去了澹阳和叙利亚驻台记者接洽。恰好宠物店也已经再次开张了，她托付好姜柚子赶往了澹阳。临走时编辑叫住了她：“西辰啊，你最近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就说一声。”

姜西辰愣了一瞬，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大概是快要去战场了，比较激动。”

“啊，这样啊，注意安全，别生病，把身体养好。新年快乐，这是新年礼物，我就给你准备了，前台有你们的福利。”

“好，谢谢主编。我先走了。”

姜西辰对这个即将和她一起去叙利亚的驻台记者没什么想法，她最近好像一直这样，对什么都迟钝，也没有什么想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个新同事姜西辰没有记忆，但是他却对姜西辰说：“好久不见，姜小姐。”

姜西辰这个脸盲对这种情况也已经可以自如地应对了：“你好，好久不见，祈先生。”主编告诉过她，新同事叫祈秦，是澹阳总台的记者，比她资历要早五年。

“姜小姐还记得我？”祈秦微微一笑，这份书生特有的温润清隽似曾相识，让姜西辰有几分不适，她移开视线以微笑作答。

“我们在徐家老宅见过，和徐爷爷下过棋。”祈秦的记忆和棋艺都是很不错的。

“啊，记得的，祈先生棋艺高超。”姜西辰这才记起。她穿了浅青色的宽松毛衣，下面是黑色绸缎长裙，裙子上面有极细的棕色波点线条，配了小短靴。长发就散在肩上，耳后是一个青色毛绒发卡，化了淡妆，眉眼很浅、看不出情绪。这般面无表情地礼貌寒暄，清风霁月却又寡意冷然。

两人试旧相识，又有几分默契，这次接洽倒也算是顺利。聊完工作，祈秦加了她微信，给她发了一些资料。客套寒暄完，各走各的。

姜西辰去了湘南，她找了贺安，只是贺安这次也确实是不清楚情况。贺安把那两个人接了回来，那两个人告诉贺安的也是一样，那个人确实是苏瑾瑜。

她没有回渝北，去了苏瑾瑜在湘南的公寓。公寓看样子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门前没有炮竹碎屑、也没有贴春联。她打开门走了进去，屋子有暖气倒是不算冷，只是少了人间烟火气。明知道她没有回来过，还是抱着什么期望，把整个公寓都搜探了一遍。她的琴、平板、甚至是她上次帮他上药的药盒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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