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之大中华帝国 第一章 死生轮回

三国志之大中华帝国 碧海情深 军事历史 | 三国梦想 更新时间:2009-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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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03年6月,伴随着“铃……”这清脆而悠扬的铃声,大学三年级期末考试终于全部结束!

洋溢着高兴与快乐,各个教室的学生漫步而出。说笑嬉闹,一扫几天来阴霾凝重的气氛。一身休闲装的高勇轻迈着方步走出了教学楼大门,天蓝色的t恤配上乳白色的长裤尤显得轻松惬意。听着鸟儿轻快的鸣叫,看着浮云随风轻轻飘远,考完试后的心情十分轻松畅快。

“让人恐惧的大三生活终于结束了!”高勇心想,旋即又摇摇头暗道:“其实像财大这样的文科学校也就大三这一年算是苦一些,想当年大一的时候……一个星期五天当中仅两天有课,其它的都算做休息日。可是升上了大三,每星期五天时间却要上出六天的课!为什么?因为增加了晚课呗!唉……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只能认了!”

“老高!明天打算怎么过啊?要不要再连几局爽爽?”

高勇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室友李明,于是撇撇嘴说道:“明天还有事呢,得去趟村里买几张盘,否则回家之前可就难熬了!我又不像你家在北京,想回去就回去。”

李明坏笑道:“骗谁呢!天天看史书打游戏,还能没事干?要不这几天你给我讲讲三国历史吧,传授我些打三国游戏的心得体会。”

高勇摇头苦笑道:“饶了我吧!我那本《世界军事史》还没看完呢,哪有时间教你!不过给你推荐几个作弊器倒是没有问题,其它的你就慢慢领会吧!”

“作弊?算了吧,我对那东西没兴趣,还是回去练我的星际吧!对了,你的那几本兵法书借我看看,我得研究研究新战术。”

“自己拿去吧,在我床头架上呢!别弄坏了……”

看着李明跑向宿舍的背影,高勇心想:“就知道玩星际!不过这小子确实厉害!我们三个才勉强与他一人打成平手!”

不过想起爱好,高勇不禁微笑起来,自己这三年也没有白白虚度。平时上课看小说、看兵法、看世界军事史,既能满足自己的爱好又可以很好地打发上课那无聊的时光。此外再学习学习本业经济学(再怎么说也是财经大学的学生啊)。

至于课余时间则都仍在了特别的爱好—策略类游戏上面了,虽然不说懂得多,可是也算了解得比较全面了……不多想,高勇撇下书包直奔车站……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赶紧去中关村买三国志九去!

呵呵……虽然说高勇此人十分的痛恨小日本,可是对于他们的三国志系列还是比较欣赏的——特别是盗版(又支持国家经济,又不让koei赚天朝人的钱)。花了5元钱买到光碟后马不停蹄奔回宿舍安装运行开始了“埋头苦干”。

离校回家之前的几天里,高勇深深地陶醉在三国游戏里面!白手起家…自立为王…一番拼搏后手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带甲百万、东征西讨、攻城拔寨,定中原,战四方!

当然了,玩三国游戏首先要建立自己的势力,狂招猛将建设城池,等到实力攒够立刻出兵征讨,与那些三国名将较量一番。

仅仅是中原大战便差不多耗费了十年时光,既要开发后方保证兵员钱粮供应,又要调兵遣将发动大纵深突击甚至大范围战略迂回。

最爽的事要数利用骑兵进行闪电战,集中全部兵力于一路,采用正面高强度的连续攻击,打的对手毫无招架之力,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直至最后彻底臣服。

不过,三国豪杰真是智略勇猛,一个个拼死抵抗,如果不是采用经典战术——于局部战场集中数倍于敌的兵力围而歼之,恐怕回家之前能不能统一还真难说。

中原平定之后是与四个边族以及一个外族的扩边战争,指挥兵马与边族的战争最让人陶醉。当二十万大军攻破乌丸都城时,奠定了政权在北方的霸主地位;当三十万大军袭取西羌后,汉中张鲁不战而降;之后是四十万大军血战南蛮,近半个月的攻防战终于让不可一世的南蛮大王俯首称臣;再之后五十万兵马轻而易举的占领山越属地,让夜郎自大的山越族人臣服在大秦的铁蹄之下;最后则是重头戏,集合青、冀、徐、兖四州之力调动六十万水陆大军挥戈东进,并且于五日内攻下倭的时候,高勇真想让那个相貌还算可以的倭女王前来侍寝…哈哈哈哈!

说实话,在做梦的时候都想!不过高勇更是时常幻想:如果这几十万大军用的不仅有刀、剑等冷兵器,还有早期的燧火枪与火炮,让排排火枪、怒吼火炮肆意蹂躏那些匈奴倭狗……该多壮观啊!那还不灭了罗马统治世界了!想想都让人兴奋。

7月2日,高勇乘坐北京到沈阳的特快列车踏上了归乡的路途。在天朝就得忍受火车人多的环境,谁让这么多人都是工农阶级子弟呢。

火车上,依窗而坐的高勇眼望车外那飞一般被甩在身后的景色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江山如此多娇!”突然,远方天空中骤然一亮,一个堪比太阳的强光点突现!旋即光球急速扩散,如气球般膨胀……

见到如此奇景,高勇哪肯放过,抬眼仔细望去…恰在这时,火车窗外猛然一闪“啊!”高勇轻叫一声!因为窗外出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宽阔的平原上,身穿红底黑边衣服、披戴黑色铠甲的数万士兵正高举刀盾围攻一座方圆十数里的城池!城墙上,箭矢、石块往来飞射,守城军兵竭尽所能奋力反击;城墙下,黑铁板包裹的冲车在黑甲士兵的齐心协力下,一次次摆动撞头轰击城门;冲车身后整齐地排列着数个黑漆漆的步兵战阵;更远处的投石器不断地将巨大的石块抛向城墙,其间不时有身着特别样式铠甲的武将穿梭其间指挥战斗;弩兵手持强弩站在巢车上发射箭矢,密集的箭雨正在一点点消磨守军的抵抗意志;城外的平地上,战鼓雷鸣,号声震耳,红黑两支骑兵在骑士勇往直前的呐喊声中对撞冲击……

城墙之上立着大旗,上面用古文写着的“公孙”二字,而攻城的一方因为距离太远而无法看清,只能够隐约辨认出一只黑鹰……

如此奇景转瞬即逝,窗外再次恢复原状。天空中的亮点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仅仅是高勇脑中的惊骇!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高勇已然感到其中的热血沸腾,仿佛自己正置身其中。

“请问,刚才你看到窗外有什么异常吗?”高勇疑惑地问了一下对面的人。

那个人摇摇头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高勇知道这样是问不出什么的,只好选择埋头睡觉,心里却始终被刚才的一幕萦绕……对面的那个旅人看到高勇低头睡觉,只好小声说了句:“好像刚才天上有一道亮光……”

经过一天的苦熬,终于在晚上到了沈阳北站。拼尽全身之力挤出凶猛的人流,高勇在站前广场上仰望天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家乡的空气……“回家了!”

这种感觉大概叫做幸福吧!然而这样的幸福仅仅持续了数秒……当看到公交车站上那等待上车的人群后,高勇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还要再挤公交车。唉!工人阶级万岁啊!

晚上8点多,天空已经昏昏欲睡,暗黄的灯光照耀着柏油路面,朦胧深邃。高勇经历了近十个小时的折磨后终于即将到家。

看到公交车上仍有人下车,高勇紧走来两步绕到车前打算横穿马路。左脚刚刚迈出,一个皮球蹦蹦跳跳从高勇身边滚过,直奔公路中央,紧接着一个小男孩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追赶上去……

“又是这种事,大概会有一辆汽车飞速驶来对不对?老套!”高勇心里这样想着,脚下却没有停。

‘嘀——’公交车司机已经在催促高勇快让道了。左脚落地,右脚正要踏出,忽然身后传来“啊——”一高音女声,紧跟着一阵极难听的刹车声响起——真是震耳欲聋令人汗毛倒竖!

高勇怒目而视却看到前方一辆卡车正冲向刚才捡球的小男孩……

高勇的大脑瞬间计算出了自己到小孩的距离以及跑过去所用的时间、卡车到小孩的距离以及所需时间,两下比较得出了结论:还有机会!

毕竟高勇是加速前进,卡车是减速前行。按理说这一刻高勇的脑中应该浮现出雷锋的形象、邱少云的光辉、董存瑞的英迹——然而那是电影而这时现实——所以当然是不肯能的!

不过在情况允许的时候还是能救人处且救人啊!不及多想,高勇飞步跑向小孩(这孩子已经吓得一动不动了)……随着时间的渐逝,看着自己与卡车到小孩的距离,高勇越加地肯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高中时理科年级第二名不是盖的!

终于,高勇的双手抓到了这个小男孩并将其举起,此时看到卡车距离自己尚有三米,心中一乐:“嘿嘿,一切尽在我预料中!”

脚下发力继续前冲……理论上应该是这样!但不幸的事却常在现实中发生,如同许多喜剧片中的搞笑情节一样——高勇脚下猛然一滑!当看到脚下那半块西瓜皮时,身体已经处于半腾空状态。

高勇哪敢多想,只是用尽全力将孩子甩了出去…剧烈的碰撞发生了…身体沿着一条完美弧线飞了出去……

“放心,孩子没有事的!”

“年青人,怎么样?坚持一下!快打120!!!”

“真是个好人!”

“快帮忙抬一下!”

“小伙,别怕!一会就好了!”

“……”

高勇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迷糊中,高勇眼前突然一亮,出现了一道柔和温暖的白光!没有多想,高勇迈开脚步努力向它奔去……尽管感到身体如羽毛般轻盈,尽管听不到任何声响,尽管……

第二天,沈阳晚报刊登了这样一条信息:昨晚,一大学生为救幼童被汽车撞伤,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据主治医生介绍,这名学生由于距离的撞击造成脑部受损,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以下是这名学生的部分信息——姓名:高勇,年龄23,就读于北京一所财经大学……

昏迷的感觉渐渐消退,刺骨的寒冷阵阵袭来!身体被疼痛刺激而缓缓恢复了知觉。“这里是哪里?怎么这么冷!”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呼吸声的高勇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蔚蓝的天空首先映入眼帘,太阳已经开始向西倾斜,凛冽寒风如刀割般在脸上刮过,地上的落叶被吹得四下翻滚发出“沙沙”的细响。

高勇正要回想发生何事时,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脑袋痛胀欲裂,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一幕幕从没有见过的画面如电影般在眼前快速闪过:出生、玩耍、拾柴……与一对夫妇快乐生活,奇怪的是这对夫妇如同父母般熟悉……大火在村庄内燃起……服饰怪异的人骑马挥剑肆无忌惮地砍杀……被一对中年夫妇保护着混杂在人群中奔跑……哭喊、怪笑、惨叫……带着伤逃进了树林……混乱的大脑不堪重负,越发昏沉。

高勇急忙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寒风吹来将这混乱暂时平复。过了片刻再次睁开双眼,刚才混乱的画面如决堤洪水起势凶猛却转瞬化为涓涓细流,虽然仍在不断地涌现。高勇奇怪自己哪里来的这些没有经历过的记忆。

微仰起头望向远方,不远处的树林有一条土路,弯弯曲曲的不知伸向何方。高勇尝试着起身以便看清周遭情况,微微用力,不想右臂突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高勇转头一看,只见右臂上有一条两寸长的刀口,皮肉外翻,血液因为寒冷早已冻结。

高勇缓慢的用双手支撑着坐了起来,进入眼帘的是一幅恐怖的画面,地上覆盖着的厚厚落叶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具尸体……他们的衣服破旧且怪异,身下的血液早已与黑土混合凝固……

从没有见过死人的高勇立觉胸口发闷,恶心难受,胃中酸水一直涌到喉咙。转头望向别处,同时尽力压下胸腔内的波涛汹涌。“这里就是地狱吗?莫非我真的死掉了?呃!好疼,怎么会这样?”

高勇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扶着身边的树干打算站立起来,可是刚爬起一半便颓然坐了回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也受了伤,上面清晰地留有的刀剑划过的痕迹,裤子已经被鲜血染红。

“真该死!我不就是救了一个小孩吗!怎么会变成这样!”高勇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拍了拍脑袋,依然没有答案,却弄得脑袋更昏沉了。强忍疼痛,高勇在地上拾起一个干枯的树枝作为拐杖,靠着树勉强站了起来。

风似乎越吹越大,身体因为寒冷打了一个冷颤。“快些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弄点吃的,然后再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高勇心里想着,迈动双腿一瘸一拐避开尸体走向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小路印有两条较深的车辙,车辙窄小,如同木轮碾压出来一样。看到了这样的道路,高勇泛起了迷糊:“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地方用这种木轮马车!真是落后。”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蹒跚着沿小路往南走。

太阳缓慢西落,天色渐晚,冷风再次呼啸起来,树林中仿佛到处都是鬼哭狼嚎。走了大约一个小时,高勇仰起头望向天空,北极星变得明亮清晰起来。

继续走……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乌鸦呱呱怪叫,昏暗的天色笼罩了一切,绝望的情绪渐渐占据虚弱的内心。高勇每走几步便要依靠路边树干休息,喘着粗气积攒继续前行的能量。

“老天爷这是开什么玩笑?这里是哪里?”高勇忍不住仰天大叫,嘶哑的声音淹没在树林中……脚步越加沉重,头脑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视线开始模糊,“人临死前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高勇自嘲道。

正思讨间,“嗖”——箭声骤至,精神涣散的高勇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支利箭擦过头顶射入身体依靠的树干上,箭头完全没入树身,箭杆犹自震动发出嗡嗡声响。

这突然的一箭吓得高勇魂飞魄散,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恍惚间高勇本能地转身躲在树后,趁机远望箭支射来的方向……

五个身穿刚才脑中闪现的怪异服装、腰挂剑鞘、手握弓箭、面目狰狞之人骑着马匹飞奔过来!“骑兵!”这是高勇脑中的第一个反应。

为首之人发现高勇正躲在树后探头相望,他冷哼一声从身后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箭搭上弦瞄向高勇……“嗖”——箭矢破空直奔高勇面门!

高勇大惊,急忙后仰倒地以求避开此箭……千钧一发堪堪躲过,箭头由鼻尖划过留下一条血痕,它的尾羽更将这条血痕扩大。

射箭之人没想到这个重伤的人能够躲开自己的箭矢,当即怪吼,转头对跟随他的四个骑马的人则叽里呱啦乱说一通,跟着他收弓提缰加速奔来。

高勇听不懂也没有心情去听,虚弱的身体、骤然的惊吓、连续两次危机生命之箭交织在一起,让生活在和平世界的高勇不知所措,而树后那快速靠近的马蹄声如催命咒语般不断刺激高勇脆弱的心脏。

“快跑!”高勇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慌乱间的快速站起让受伤的左腿无法承受,当剧痛传上大脑的时候直接令双眼发黑,高勇知道自己这一次怕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扑通”一声过后,高勇面朝下栽倒于地——左腿原本凝结的伤口骤然崩裂,鲜血在剧痛中汩汩流出。看着自己的血液洒落在黝黑的土地上,听者胸口心脏达到极限的跳动声,高勇不禁嘶哑地叫喊道:“为什么啊?我怎么到了这里,这些骑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这里是人死后去的地方?”

那五个骑马之人猛然听到高勇的嘶哑吼叫吓了一跳,几人相互对视,为首之人一使眼色,伸手向前一摆,其余四人会意,立即减缓马速抽剑执弓,慢慢包围上来……

五个人围绕着面朝下扑倒地上的高勇转了两圈,为首之人对他左手边的人摆了摆手,那人翻身下马,右手剑尖前指、左手紧握木盾小心翼翼地走近高勇。

此刻,高勇对于死亡的恐惧达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这几个家伙会如何处置自己,只好尽量摒住呼吸保持不动,心里由刚才的怨恨转为默默地祈祷,被压在腹下的左手狠狠地由地上抠下一把黑土。

持剑之人走到近前,用剑背轻轻拍打高勇的后脑……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无论你如何想要控制住自己,都无法彻底抑制根藏在身体每个细胞中本能反应。剑尖碰触后脑的一瞬间,高勇的身体还是反射性地抖动一下,而这一下让高勇明白到: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虽然自己曾经死过一次!

周围骑马的四个人看到地上的人居然装死,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嘲笑、羞辱甚至不屑。步行的人冷笑一声,旋即剑尖狠狠地刺向高勇本已受伤的左腿!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最强烈的疼痛山呼海啸般涌上大脑,很少受伤的高勇何曾体会过这种剧痛……“啊”地哀号一声,身体跟着反转过来,左手紧握的黑土顺势洒向身边持剑之人。

“啊!”这次轮到伤害高勇的人怪叫,一把黑土全部扔在他的脸上,眼里、嘴里、鼻孔里到处都是土。其余几人见状当即大怒,吼叫的同时,两支箭先后射中高勇的左手和右腿!如此近的距离,箭矢的威力巨大,两支箭头穿过手脚皮肉插入地下,将高勇钉在地上。

被黑土袭击的人怒火中烧,上马后举弓搭箭来到高勇身前,箭尖垂直向下瞄准头颅,嘴里舌尖搅动,然后对着高勇“呸”的一下,将剩余的土混合着他肮脏的唾液一同吐到了高勇的脸上。

高勇何曾受过这种侮辱,刚才对于死亡的恐惧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仅剩下复仇的怒火!高勇当即怒目而视,挣扎着打算强行起身与其拼命。但遭受重伤的手脚不允许,孱弱的身体更无法支撑。

那个人狂笑数声咒骂几句,然后猛然拉住马缰催动马匹前进……踏踏两下,重重的马蹄狠狠踏在高勇的肚子上,一股血腥翻滚上涌,“哇”一大口血被迫吐了出来。高勇只感到自己五脏六腑不复存在,双腿也失去了该有的知觉。

那个人狞笑着再一次举起弓箭瞄准高勇的面额,周围的四个人“哇哇”大叫好像在为他加油鼓劲。

高勇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拉满的弓,愤怒与屈辱交织在一起,脑海中回想起过往的一切,父母、朋友、同学……

“嗖”——箭声由远及近,高勇眼前的人猛然抬头转向右边——“噗”的一下,一支利箭由其面门射入,箭尖直没脑中。这个人被箭矢巨大的力道带起跌落马下,他手中的弓箭掉落在马匹旁边。

高勇转头向左看去,这片刻的时间内又有三支箭飞射过来,其余四个人或平躺或侧身躲避开箭矢,为首之人拔出剑大喝一声催马向右冲去,另外三个人紧跟着舞剑而上。这时高勇才看清,右侧的树林中三人骑马飞奔而来。

这三人穿着与自己相仿的却又很不同的服饰,收紧袖口的红色衣服、涂成漆黑之色的短肩半身甲胄,头盔上顶着红色盔缨……

三人的首领手握长枪一马当先冲杀而来,左右分挑荡开刺来的两柄剑后,借两马相错,此人快速反转枪身顺势一扫,将右手边刚刚过去的一个人打落马下。那落马之人尚未站起,一柄剑突袭而至贯穿他的喉咙……

红衣首领拨转马身带着另外两人与剩下的三人近身缠斗……兵器交击之声不断传来……

躺倒于地的高勇勉力望去,但不到片刻,眼皮发沉、头脑昏愦,神志在寒冷与虚弱的内外夹攻下渐渐不清,迷迷糊糊间隐约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小三,攻左边!”“黑虎,攻右边!”……“什长,这个家伙身上东西不少啊!快看这个……”“哈哈,想不到逮到一个大家伙,这趟没白来!”……“什长,这个人还活着,只是伤太重,怕……”“怕什么怕!快救人……”

昏昏沉沉中,高勇仿佛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更多的声音、图像在眼前浮现,太阳东升西落快如狡兔,浮云变化难观其形,时而高山、时而深谷、时而海啸、时而喊杀震天……

不知过了多久,高勇的大脑渐渐恢复了平静,耳边隐约传来几个人说笑之声。又过了一天,高勇缓缓睁开了双眼。一个四十多岁胡须浓重的彪形大汉正在注视着自己:“小兄弟,小兄弟,怎么样?有啥感觉没?”

高勇勉强点点头,想要说话却无法出声。那个人露出宽慰的笑容,转头吼道:“小三,拿水来!”

“咕咚咕咚”几口温水入肚,高勇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小三走到跟前笑道:“李头,您还真厉害,这么重的伤都给治好了!小兄弟,你的命真好,能碰到我们李头,如果是其他人啊恐怕早就……”

李头呵斥道:“小三说什么呢!其它边军便不救人了?不要把大汉边军想的跟那些窝囊郡兵一样!”

黑虎走过来说道:“李头,我们私自出营快半个月了,再不回去的话又要被那个王校尉训斥了!再说,现在我们正处在边境,西北的乌延随时可能过来,况且我们还把他的侄子给……”

李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我顶着呢!再一天就好,只要这个小兄弟醒过来我们立刻赶回军营。”

夜里,高勇总算彻底恢复了清醒与精神,看着围坐在自己身边的三个人感谢道:“多谢李头的救命之恩,它日我定当涌泉相报!”边说边细细打量这三个人,小三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瘦弱却健壮;黑虎的脸真的很黑,上面还有两个刀疤,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年纪约为三十岁;李头最有威严,年纪也最大,当在三十五岁左右。

李头撕下一块肉干放入高勇嘴里说道:“谢什么,都是大汉子民!虽然你的口音我没听过,不过肯定是汉话!大体上能听懂。”

小三嘻嘻笑道:“说得也是,这种口音我也是头一次听到,不像夫余、不像乌恒也不像匈奴,小兄弟,你叫啥?家在哪里?”

说来也怪,第一次与他们交谈,高勇居然能听得懂他们得话,也许那些混乱记忆的缘故。面对小三的问题,高勇多了一个心眼,毕竟这里的环境太过奇怪,遂编造道:“这几天昏昏沉沉的,好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我叫高勇,几天前跟家父到东边大山里采参采药,回来时正碰到那帮恶人残杀百姓,所以……”

黑虎奇道:“采药倒是听过,采参?那是什么东西?”

高勇没想到他们连采参都不知道,只好解释道:“参是一种生长在大山里的最上等的药材,可以强身健体,祛除百病,株株珍贵,有些千年参更是无价之宝!”

(注:参的最早记载见于两汉期间大量出现的用神学附会儒家教义的纬书这类荒诞不经的迷信著作中,如“摇光星散而为人参,人君废山渎之利则摇光不明、人参不生”(《春秋纬》)、“君乘木而王有人参生,下有人参上有紫气”(《礼纬#8226;斗威仪》),这显然是由于人参像人形而引起神秘的联想,把它当成神草。稍后,天朝第一部药物学著作《神农本草经》首次将人参当成药物收入。此书托名“神农”,成书时间大约在东汉中期(公元100年左右),在唐朝时候已失传,现存版本是后人从其他著作的转载中收集起来的所谓辑佚本。东汉末年张仲景著《伤寒论》记载了113个药方,其中有21个用到人参。这是首次对人参药用的记载。)

李头听到‘祛除百病’来了兴趣,问道:“以前只听师傅提起,不想竟然是真的。”

高勇继续编造道:“确实如此,这也是家父试过之后才肯定的。本来他身体虚弱,采药的事情多半有我来做,但自从喝了无意中采到的参熬制的汤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好,好像年轻了十几岁,爬山采药根本不在话下。”

李头问道:“那你家父现在何处?”

高勇神色一黯低声道:“逃命的时候失散了!”

小三摸了摸高勇的头安慰道:“没关系,失散了多半还能找到。也许他现在也在找你呢!”

高勇点点头问道:“李头,我们将要去哪里?”

李头向篝火中添了些树枝,看着噼啪烧着的树枝,说道:“回辽西郡的军营!好了,你刚刚恢复多休息,赶紧睡吧,明天开始赶路了。”

高勇道谢后合上双眼,努力回想着这几天的奇异经历,希望能够找出些线索。毕竟直接问这几个官军最好,不过那样一来便很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怀疑。胡思乱想中疲劳与虚弱很快让高勇睡着。

望着熟睡的高勇,小三走到李头身边轻声问道:“李头,你看怎么样,像不像细作?”黑虎拿着剑也凑过来等待李头的答案。

李头拿起树枝挑动篝火,看着跳跃的火苗沉声道:“不像,他说的关于参的事满对的,这个确实只有学过的人才知道……但还有那么一点可疑!明天再好好问问。”

黑虎观察李头的神情,说道:“李头,是不是又想起你的孩子了?你们快一年没见面了吧!”

李头点头笑道:“差不多了,自打政儿被那个奇怪的老头带走教习武艺我便再也没见过,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大概和这个小兄弟差不多吧!”

黑虎羡慕道:“李头生了那么一个好儿子,分开一段时间也不算什么,那个老头武艺确实厉害,他不是说政儿天资聪颖、面相奇特日后定会封侯拜将大有作为吗?你知道我们几个多羡慕啊!”

小三笑道:“怪不得李头会救这个小兄弟……原来是想自己的儿子了!”

第二日清晨,高勇在小三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背,与他们一起沿着平地上的小路前进。马背上的颠簸让伤口更加疼痛,高勇只好通过聊天缓解痛楚。“李头,哪些要杀我的人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不等李头回答,小三抢先道:“小兄弟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难道你是第一次来这边?”高勇含糊地点点头。

小三望了一眼李头继续说道:“他们是乌恒人,住在幽州北边的草原上。每年秋收过后他们都要到这一带劫掠。特别是最近几年,几乎每年都来,皇上的天威好像已经镇不住他们了!”

黑虎生气道:“他们来了我们就打,谁怕谁啊!可是那个王校尉……唉!每次都让我们留在兵营里眼看着周围百姓遭难……”

小三深有同感应和道:“可不是,如果是李头当校尉的话就好了!保证那些乌恒人不敢踏入辽西半步!还记得上一次吗?杀的那帮乌恒人一年没敢踏入辽西半步!”

李头苦笑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快些赶路,这一带常有乌恒斥候出没,多加小心!”

话音未落,几支箭从半里外的树林中飞射出来。李头眼疾手快将其一一拨落,小三和黑虎各自持剑准备战斗。

树林里飞奔出来十几名乌恒骑兵,他们手舞刀剑怪叫着散开包围上来。李头扫视周围,命令道:“小三,保护小兄弟先走!黑虎跟我缠住他们!”

小三闻令快速拉起高勇的马匹奔向旁边的树林。高勇大急,吼道:“干什么?我要留在你们身边!”

小三一掌拍在高勇头上,骂道:“吵什么吵!有你我们反倒危险!就你那身子板……看到前边小路没有,沿着一直向南会遇上村子,快去那里报警,让乡亲们快点离开!”说完用剑在高勇身下战马的腿上划了一个口子,那马匹吃痛甩开四蹄沿小路飞奔,高勇不得不紧握缰绳以防自己掉落马下……

小三看到高勇冲进了树林,反身砍退两个追赶上来的乌恒骑兵后,催马奔向李头身边……

第一次骑马飞奔的高勇心提到了嗓子眼,飞速退后的树林、快节奏踏地的马蹄以及没有马蹬着力只靠双腿紧夹马背的姿势直让人毛骨悚然。一边看着前方的道路,一边担心李头他们的安危,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高勇却完全肯定:李头他们是爱国爱民正直之人!

正在思考间,胯下马匹突然前腿失蹄,马嘶的同时身体向前侧向翻滚,高勇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狠狠地摔向了路边的枯草上,重重的落地直摔的七荤八素,而后的惯性翻滚更是令人痛不欲生,天旋地转间,高勇再次失去了意识。

那匹马挣扎着站立起来,长嘶两声后沿着来路又走了回去……

当高勇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依旧是日头偏西,听到的依旧是寒风呼啸,自己不知怎么滚进了一个干涸的小河床中。

强忍剧痛,高勇摇晃着站立起来,扶着树干一步步地向南走去,心里祈祷道:“希望前面有个村子,李头他们正在村子里等我……”

树林仿佛无边无际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双脚越来越重,呼吸越发急促,高勇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但是,人的求生欲望如此之强,在即将耗尽全力的时候,高勇猛然看到树林的尽头有一片田地,田地的另一头隐约坐落着一个小村落,“太好了!天……天……天无绝人之路!”高勇咬牙坚持,再不管腿上的伤口,几乎发疯般向着那个若隐若现的小村子快步而去。

尚未到达村口,高勇便望到村中一股细烟升起,刹那间的兴奋与激动淹没了一切疼痛与困苦。紧走几步来到村口,想起了小三的嘱托,高勇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村子里的乡亲们,辽西边军让我……”话未说完,高勇僵硬当场。

一个人闻听高勇喊叫由村口左侧院内翻墙而出,恰与靠在墙边的高勇撞了个正着。一阵天晕地旋过后,高勇勉强睁开眼睛向左望去……“啊!”

高勇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立在脑边,他圆睁双目似有不瞑怨恨。自从出生以来高勇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死人头,这种近在咫尺的恐惧、这种提鼻可闻的血腥让喉咙腥恶难当,本就翻江倒海的胃液再难抑制,咕噜几声后径直扑向喉咙……“哇!哇!”

这时,右侧传来了呻吟之声。高勇这才记起刚才与人相撞,急转右侧看去……这一看直叫高勇魂飞魄散!

旁边呻吟的并不是村里的老乡,“乌恒兵!”高勇忍不住惊叫起来。那个乌恒兵此刻清醒过来,望向高勇的同时他也惊叫一声,急忙翻滚后退。不为别的,只因高勇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披头散发夹带枯草尘土,在乌恒兵看来鬼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两人互相惊吓,各自逃开。高勇连忙爬起来跑向村外,没迈出三步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紧接着后背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衣服撕裂、皮肉翻滚。疼痛之下,高勇失去重心猛然扑倒。

还未转身,村口传来了马蹄声,几名骑兵飞奔而至。为首之人直奔到高勇身边才勒住马匹,翻身下马后,此人举剑便要刺向高勇的脖子……高勇只觉耳边马蹄声骤停,拼力翻转过来,正往见敌人剑尖向自己喉间刺来……这一刻,高勇不再感到恐惧,疼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仅感觉辜负了李头他们的期待。眼望剑尖落下,高勇立刻合上眼,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解脱吧!”

恰在这时,刚才与高勇撞在一起的乌恒兵快步奔跑过来跪地说道:“赫塔古将军请慢!”

举剑之人停下剑势,转头问道:“怎么了?不就是一个汉人吗,杀了吃肉!”赫塔古此人乃是辽西东北部乌恒部落大人苏仆延的爱将,一向蔑视汉人,数次领兵寇边,杀掠无数。

乌恒兵回禀道:“回将军,刚才这个汉人在村口说自己是辽西边军!属下想是不是将其捉回拷问,或许能得到重要情报!”

赫塔古看了看这个乌恒兵,又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稍后合上双眼思考,手中的剑尖在高勇面前缓缓晃动,这时一只黑鹰鸣叫着由上空翱翔飞过,赫塔古眼望黑鹰渐渐远去,一丝莫名的忧虑涌上心头但是他却猛然收剑回鞘命令道:“带回部落,如果他要逃跑那就一箭射死!”

剑没有刺下,却听到他们叽里呱啦地说话,随后,上来两个乌恒兵将高勇捆绑起来丢在马背上,跟着从村里又出来十几个乌恒骑兵,他们其中几个马背上还放着衣衫不整的女人,两拨人马汇合后转头向北走去……此刻,凭借多年的电视剧经验,高勇隐约猜到他们要如何对付自己了!

趴在马背上的高勇因为血液倒流,胀得脑袋嗡嗡作响。耳边不时传来乌恒人狂笑与喝骂,其间更夹杂着女人的痛苦呻吟,国弱被欺,百姓遭殃!

高勇将愤怒存积在脑中,一边咬牙强忍,一边努力记下各处明显标识,希望有机会逃走后能够再寻路返回这里。

向北走了一天后,这队人马进入了草原。又过了一天,恍惚间的高勇突然听到乌恒兵高声吼叫,旋即马匹加速狂奔。高勇转头相望……一个很大的游牧部落出现在前方,里面篝火处处,外面羊马成群。

“啪!”——“啪!”皮鞭不断落下,带着皮肤欲裂的苦楚,带着钻入心髓的疼痛,因为李头的救助而稍稍恢复的身体再次被摧残,再次游荡在鬼门关外……

“说!辽西边军兵马多少?分驻何处?都有哪些校尉?”一个三十多岁的乌恒壮汉操着难听至极的汉话审讯道。赫塔古则手拿烤羊腿安坐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时不时地瞥向高勇露出一丝狰狞冷笑。

“不知道!”高勇嘶哑着不断重复这三个字。壮汉显然不满意这种答复,对着双眼血瘀、嘴角流血、身体布满鞭痕的高勇举手又是重重的两鞭,“呵呵,有种!让你不说,让你不说!”壮汉结实的肌肉一下下抽动,可见每鞭力道非凡。

两鞭过后,高勇头一歪,不省人事。

壮汉舀起一碗水待要泼向高勇。“够了!”赫塔古怒气道:“晦气,抓回来一个废物!”说罢将羊腿骨扔给下人,“把它交给我儿子赫连恒看管!”

……

“小伙子醒醒,怎么样了?”

听到呼唤高勇勉强睁开眼睛,自己躺在一个破旧低矮的毡帐内,门帘被强风吹起,寒冷不断涌进,帐外一片昏黄,血色残阳奄奄一息般挂在那低矮的天空上。

一个看上去将近五十岁的汉子蹲在高勇身边,目光关切。高勇张了张嘴,发出嘶哑干枯的声音:“大叔,我躺了几天了?”

汉子轻抚高勇的头说道:“没多久,躺了两天。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来吃点东西。”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小半个不知什么面混合着草根做出来的饼。

高勇不及多想,咬住饼就往肚子里咽。汉子看着难过,哀叹道:“慢点,苦命的孩子!”咽了一半,高勇才想起要说声谢谢。

汉子摆摆手,说道:“谢什么,都是大汉百姓,而且你我都是边军,就更不用谢了。”说着写满沧桑的脸上悲苦异常,“你是怎么被抓来的?辽西那边怎么样了?我已经几年没回去过了……唉,看看,你才刚醒过来我就这样……”

高勇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说道:“我叫高勇,数日前所住村庄遭到洗劫,父母邻居都死了,我被几个乌恒兵追赶即将被杀的时候,是辽西边军李头救了我,但是后来又被乌恒人冲散……”

“李头?”汉子惊呼道,“他怎么样了?”

高勇看到汉子激动地神情猜知他们直接应该认识,继续说道:“救我的时候一切都好,但是失散之后再也没见过他……”顿了一下,高勇坚定地说道:“不过,凭借李头那一身武艺,绝对能够化险为夷杀退敌兵!”

汉子的眼泪缓缓流下道:“那就好,那就好……唉,在这里几年了,越来越想念他们了!”

高勇闻言问道:“大叔,您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汉子望向帐外,眼里满是凄凉,“四年了!我姓王,本来是个伙夫,加入边军后一直跟着李头干。四年前,鲜卑檀石槐为了报复熹平六年(公元177年)的汉军攻击之仇,调动了东部鲜卑五万、乌恒两万人马到辽西郡、玄菟郡烧杀抢掠。得到消息时,李头刚刚晋升为军候,他数次向州府刺史、统兵校尉上书请求出战,派出了三十多个信使,结果……上面不允许!”

高勇怒道:“什么?”

王伙夫完全沉浸在回忆中,“后来,辽西郡太守、玄兔郡太守不思抵抗,竟然将郡兵全部调回保护郡城,置周围百姓生死于不顾……那叫一个惨啊!北面百十里鲜卑、乌恒所过之处村庄皆被夷平,男子被杀被俘死伤无数,女的……唉!”

高勇双拳缓慢紧握,任凭身体剧痛袭来,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悲愤。

王伙夫看到高勇激愤的模样,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他的额头,继续说道:“李头实在看不下去,便不顾一切,在校场召集了全曲二百兄弟,对我们说道:‘当兵便是要保卫国家、保护百姓,现在外面鲜卑和乌恒的贼畜肆虐,屠杀我等兄弟侮辱我等姐妹,作为男人绝无忍让旁观之理,更何况我们还是大汉的兵卒!今天召集众兄弟便是要把话说清楚,虽然上面不允许出战,但是我——李平决定:即便违抗军令也要出营与鲜卑乌恒那帮畜牲厮杀……’说道这他拿出了一个布包扔到了校台边,‘这里是我的全部家当,愿意跟我出营杀敌的兄弟可以取些钱财留给父母妻儿,这一仗生死未卜……不愿意出战的兄弟我也不怪罪,毕竟人各有志……’说完这话,二百兄弟同声高喊:‘愿意跟随李军候报国杀敌!’那一刻……被李头感染,其他部曲也有兄弟加入,随后我们一齐出战……”王伙夫的眼中充满了自豪。

高勇等了片刻,不见王伙夫动静,遂轻声问道:“后来呢?”

王伙夫愣了一下,思绪才回到现实,继续说道:“那一仗真是惨烈,我们出营不久便遇到了两千多乌恒兵,两百多兄弟跟随李头奋勇杀敌……从中午一直杀到晚上,兄弟们真不含糊,我们两百人杀了他们足有七百人,便是我也杀了三个,……后来又来了一千多鲜卑骑兵,我们已经死伤大半,李头看到情势不利,带领我们撤退,途中我后背中了一箭,昏死过去,就这样被抓了,一直关押到现在。从那以后,我想尽办法打听那一战后兄弟们的下落,直到去年,几个边地百姓被抓来,我才知道,那一战杀出去的兄弟不足十人,我只听道里面有小魏子,却没有李头的消息。”

听着眼前王伙夫的经历,高勇也仿佛看到了那二百勇士勇猛杀敌的英姿,越加佩服李头,不禁问道:“我看到李头身边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叫小三,还有一个中年汉子叫黑虎的。”

“什么?”王伙夫惊讶道:“三娃也还活着!谢天谢地,这娃子脑袋灵光,那年才十四岁,最喜欢吃我做的槐花羹。”

这时门帘打开,一个胡须邋遢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使得原本矮小的毡帐更显拥挤。

此人个子稍高,身材魁梧,面貌大异于所见过的汉人。他看到高勇已经转醒,用生涩的汉话问道:“小兄弟,怎么样?王兄,你可要照顾好他。”

王伙夫笑着介绍道:“小兄弟,这是去年被抓来的北方鲜卑人,轲其罗。”

轲其罗盘膝而坐,朗声道:“我是中部鲜卑轲最大帅的侄子,轲其罗!”

高勇闻言难掩惊诧,不解地看着王伙夫问道:“大叔,这是怎么回事?鲜卑不是与乌恒一起的吗?”

轲其罗看着高勇惊讶混带着愤怒的眼神,解释道:“本来我们中部鲜卑与大汉是敌人。但去年檀石槐大人死后,鲜卑分裂互相攻伐,我们中部鲜卑受到两面夹击形势最危,故此轲最大帅打算与汉朝皇帝联合共同出兵南北夹击乌恒以求打开通向汉朝的道路,然后向汉朝称臣,替大汉皇帝守边。不想消息走漏,乌恒与东部鲜卑的素利、槐头(一说即宇文莫槐,本文采用宇文莫槐。)联合进攻我部落,而慕容弘、阙居两人不仅不救,反而趁火打劫。轲最大帅无奈只得命我到汉朝请求救兵,却不想半路上被乌恒抓到……”说到这轲其罗露出了一脸苦笑,暗自摇头道:“不知道我的部落如何?妻儿如何?”

说来也怪,此刻高勇不仅没有半分同情,心底反倒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快感。王伙夫见到轲其罗悲伤的神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比能不会有事的,你的家人也会安然无恙。”

轲其罗伸手拭泪,低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数次袭扰大汉,妻离子散是如此的痛苦,每想到这我便会愧疚万分,我们曾让多少人经历如此苦难。”

听过轲其罗的解释,高勇总算明白了当时的局势,史书上确实写道檀石槐死于公元181年,之后鲜卑分裂为三个部分,同时被鲜卑压制数年的匈奴、乌恒再次抬头,但想不到具体的形势如此复杂。

“比能?你说你的孩子是轲比能?”高勇突然惊呼道,只因他的脑中突然记起了那个后来在北方复兴鲜卑部落,给曹魏造成很大困扰的轲比能。

轲其罗点头道:“正是我儿,今年应该满六岁了。”

“呵呵呵!”高勇似笑非笑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至少在十年内不会有事。”王伙夫、轲其罗同时望向高勇,不知他话中是什么含意。

第二天清晨,高勇被帐外的嘈杂弄醒,看到王伙夫、轲其罗已经起身便要询问发生了何事,这时门帘打开,几名乌恒兵快步走进,二话不说抓住高勇的两条胳膊拖向帐外。高勇大惊自不必说,王伙夫和轲其罗也是异常惊讶。他们紧跟着跑出了毡帐。

几朵白云在蔚蓝天空中追逐嬉戏,沁人草香随风阵阵袭来,闻之令人神清气爽。但是,此刻的高勇却没有这样的心情,看着周围站立的十几个乌恒兵以及那些低头下跪的奴隶,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

王伙夫与轲其罗跑出帐,看到四名乌恒兵保护的一个面目丑陋的十五六岁少年后,立刻下跪说道:“恭迎赫连恒大将军!”

不错,此人便是赫塔古唯一的儿子赫连恒,因为喜欢大将军这个称呼,故此让所有的奴隶都要这么称呼他。他把玩着手中的马鞭,阴冷地问道:“这就是那个奴隶?”身边的乌恒兵回道:“正是赫塔古将军前几日抓来的。”

赫连恒慢步走到高勇头前,摇晃着皮鞭,双眼打量躺在地上的高勇,略带怒气道:“这么个废物还要带他赶两天路……浪费食物,你们知道不知道现在是冬天,汉人那里没有什么食物,我们部落储藏的也不多,养不起这么多废人……你们几个把它……”

这句话可吓坏了王伙夫和轲其罗,他们几乎一起向前爬了几步,一边磕头一边恳求道:“主人开恩,大将军开恩,这孩子伤重,等他伤好了,一定能够为主人干活,还能……”

王伙夫干脆说道:“主人,您看这样行吗?他的口粮从我那里扣掉,这样主人可以用一份粮养活两个干活的人……”

听到他们的哀求,高勇虽然听不懂赫连恒的话,但还是能够从王伙夫他们的话语里猜出赫连恒的意思,于是尽全力抬起头说道:“大叔不要这样,不就是一个死吗,二十年后还是条汉子!”

赫连恒没有理会他们的话,转而注意起高勇,他蹲下身,用马鞭捅了捅高勇的脑袋。高勇大怒,条件反射般的抬眼怒视,眼中满是视死如归的气势。

赫连恒被这种眼神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马鞭也撒了手,心脏仆仆狂跳。赫连恒缓缓坐起,喘着粗气,脸色越发难看。

王伙夫见状心头一凉,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轲其罗确是异常镇静,他急忙说道:“大将军,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我愿以性命担保……请将军宽恕他吧。”

“就凭你?”赫连恒嗤笑道:“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还有什么资格提要求,哼!”说罢转头死死盯着不畏生死的高勇咬牙道:“你不怕死是吗?好,我偏不让你死,我要好好的折磨折磨你,让你这个奴隶知道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王伙夫总算松了口气,但他知道更痛苦的还在后边。“小兄弟你不知道,这个赫连恒最不是东西,仗着赫塔古胡作非为,经常以杀人取乐,大汉百姓死在他手里的没有五百也有三百,今天算你运气好,以后可千万不敢再触怒他了,否则下油锅、吊木桩不死也要扒层皮啊!”

轲其罗微带悲伤地说道:“唉,如果不是慕容弘,我们部落也不至于遭到宇文莫槐和素利的攻击,以至于被原先臣服于鲜卑的乌恒奴役谩骂,换作两年前……唉!一定能够让他们把小兄弟当做上宾招待。”

高勇听完轲其罗的一番话微微有些感动,至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能够认识到自己犯下的过错也算不易了,于是反过来安慰道:“别担心,乌恒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他现在做的孽将来都是要还的。”

休养不到五天,赫连恒果然开始了折磨。重伤未愈,他便要求高勇洗马、砍柴、搬运死尸、掩埋病死牲畜,凡是以前王伙夫的工作全部让高勇去做,而且是加倍。但凡有点拖延,鞭笞、踢打是免不了的,如果不是王伙夫一力维护,并且多次暗地里帮助高勇,恐怕高勇早就命丧赫连恒的手中了。

赫连恒好像很陶醉于折磨高勇这个默默无名的奴隶,整日里呵斥高勇干这做那,他则骑着马跟在后边轻辄鞭打、重辄马踏,有一次押着高勇进入树林拾柴,被树上的鸟叫吸引,便要求高勇爬树为他抓鸟。

高勇心中恼怒,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半月来看到那些被赫塔古、赫连恒父子弄死的奴隶、百姓,高勇深知一时意气是要不得的,现在只能够忍耐再忍耐,等到将来逃回大汉,定要想办法投靠官府,凭借自己脑中的知识要将这份深仇百倍千倍地报复回去。

然而,病痛的身体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爬上十几米高的大树的重任,加之赫连恒的马鞭不断地落下,高勇数次从树上掉落,摔得七荤八素,赫连恒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观瞧,更时常发出大笑,高勇只得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

终于,兴趣盎然地赫连恒失去了玩乐之心,在高勇第二十次摔落之后,他双腿夹马飞冲过来,用绳索套向高勇的脖颈,待绳索围紧后,赫连恒催马拖着高勇返回部落。

迷糊间,高勇只觉呼吸困难,头脑发胀,本能地想用手拉开缠绕在脖子上的绳索,尽管这点力量微不足道,却还是留下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部落内劈柴的王伙夫一直担心跟随赫连恒进入树林砍柴的高勇安危,忧虑间数次劈空。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个小兄弟,也许是因为李头救过他,也许是因为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总之当他看到被赫连恒拽回来的高勇时,心脏直接到了嗓子眼,撇下斧头飞奔过去。

赫连恒大喝一声,几名巡逻的乌恒兵迅速赶来将王伙夫按在地上。赫连恒冷笑道:“别急嘛,好戏还在后面呢!你们几个把他吊木桩!”

王伙夫只能选择无力的哀求,却无法打动赫连恒冰冷残酷的心。

吊木桩,即是把人吊到木桩上,只不过连接的部分是大拇指和大脚趾罢了。闻讯赶来的轲其罗首先看到的是呜咽落泪的王伙夫,其次是被吊木桩的高勇。见到高勇脑袋耷拉着,四肢被拉伸绷紧,大拇指与大脚趾已经被勒得通红肿胀,他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儿子会不会也遭到如此酷刑……“赫连恒大将军请饶了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孩子怎么了?孩子就能够顶撞我大将军?孩子就能够瞪我?”正在吃着铐羊腿的赫连恒撇着嘴,大口嚼肉大口咒骂,加上他本就丑陋的面孔,更是难堪至极。“吊他一天一夜,看他还敢不敢瞪我!”

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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