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轮回 第六话 不信教，不渎神

罪孽轮回肯定不是地狱，但也不一定，有可能是地狱搞的App。

东西方文明吓唬人的方式惊人的一致，整个地球算下来七十亿人口，牛头马面阎王爷，但丁恶魔和撒旦，无论地狱有多少有编制的正规军以及没编制的合同工，工作量都是天上地下最繁重的。

毕竟上天堂进轮回的好人数量，肯定比不上下地狱受惩罚的恶人。

如果目的是减轻因为人满为患而造成的超负荷工作量，那罪孽轮回确实有存在的合理性。

春生自觉死后铁定下地狱，走遍十八层那都是基础惩罚，得看具体需要走几遍，以及走多久。

但要是地狱的刑罚是罪孽轮回，那，她也太幸福了吧，走是不会走的，一辈子都不会走。

原罪若是在现场，铁定大喊：你，脑子瓦特了！

所以当她听见坦塔罗斯说出逃离轮回，重返人间这种废话，再也无法抑制自心底涌出的滑稽感，一定得给坦塔罗斯上一课。

“首先，我肯定是不想走的，所以你给的东西并不能吸引我。”春生走回坦塔罗斯面前坐下，接着说，“其次，我是一个不信教的人。”

“你是不是不了解神的力量，所以不相信身为半神的能力？我...”坦塔罗斯会错了意，以为这个女人是因为不知道神有多么强大，于是便想给这个无知凡人展示属于神祗的神迹。

春生却摇了摇头：“我知道神明的力量有多强大，哪怕之前我未曾亲眼所见，但如今身处在这里，就足以证明凡人无法仰视的存在有多可怕了。”

坦塔罗斯眼中充满疑问：“那为何你对半神血脉嗤之以鼻，毫不动心？”

春生立刻否认他的说法：“我可没对神的血脉嗤之以鼻，你年纪大读书少，也不能乱讲话。”

坦塔罗斯已经被Diss到没脾气了，听她拐着弯骂自己也没什么大反应。

“我不信教，是因为宗教到底只是神与凡人之间的媒介，它本身不具有任何能让我信服的东西。”

她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向坦塔罗斯头顶的石头。

“但这不代表我不信神，恰恰相反，我相信这世界之外，有无数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存在，以凡人之身看上一眼，都会当场疯癫发狂，这些存在，你可以称之为神明。”

“没错没错，奥林匹斯山的神祗们就是那样的存在！”坦塔罗斯回忆起曾经的峥嵘岁月，与高高在上的神祗们同桌共食，他眼神如梦似幻。

“我不期待神会给予庇佑，我甚至有可能不遵从他们的指示，但不代表，我会像你一样愚蠢地做出渎神的举动。”春生下一句话直接打醒了坦塔罗斯的幻想，将他从神祗们的餐桌上拉回了深陷的泥潭。

头顶上的巨石随着她的话音落地，示威式地摇晃了一下，他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我....我没有....”坦塔罗斯喃喃自语，说出的辩解自己都不信。

“你没有？”春生坐在水边，与他双眼直视，“泄露神祗的秘密，偷盗神祗的物品，哪样你没做过？”

老人眼中的血红逐渐褪去，只剩下浑浊，他颤抖着嘴唇想为自己解释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要想硬拗，也可以将以上的行为视为虚荣心过剩，神祗们因为你父亲的缘故，亦能够容忍。”春生再次帮他说话，但这份善解人意落在坦塔罗斯的耳里，反而更像一个催命符。

他猛烈地摇晃身体，哪怕冰冷难熬的水珠溅到他裸露虚弱的身体，也不想听春生继续说下去了。

春生是那种见好就收的好人吗？

她不是，她喜欢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

她的人生信条不多，其中有一条是，要想彻底打败一个人，就得将他不断踩入烂泥，直到他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坦塔罗斯的哀求和可怜在她眼里，远不如死撑着不认错的沈兆，他确实配不上神的血脉。

“如我这个不遵神不信教的人，都知道在无法抗衡的强大面前，至少应该有足够的尊敬，哪怕是装的。”

“你身为半神，享受着神明赐予你的一切，却忘了自己依旧是个凡人，没有神明强大的力量，不过是身份比凡人稍微高贵一些。”

“请问你是哪里来的狗胆？敢用自己儿子的血肉来宴请众神，借以亵渎神明本身，质疑他们通晓一切的能力。”

“你的一切基于神祗的赐予，无论财富，地位或者血脉，你这个蠢货却敢搞这样的骚操作。”

“如今为了逃离，你居然又轻言要将神的血脉送出，证明神之血在你眼中跟你儿子一样，随时可以丢弃。”

“若是在我身处的末法时代也就罢了，现代社会大家普遍信奉发财教，没有信仰之力支撑神力日渐消亡，渎神的人遍地都是，多你一个不多。”

“可你身处神祗统治下的神话时代，干这种事情真的不怕你爸炸了么？”

“活该。”

春生话音落地，总算骂爽了。

坦塔罗斯被怼的无地自容，恰逢一阵风吹过，吊在他头上的巨石摇摇欲坠，吓得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震得湖中泛起波纹。

这才是真正的惩罚，你的永生将伴随着无尽的恐惧。

他仿佛明白了这点，神王是不是在借这个异教徒斥责自己呢，坦塔罗斯捂着脸，呜咽声透过他苍老衰败的手指传出。

如今悔过，也已经晚了，春生站起身拍拍沾上的灰尘，先是阿喀琉斯，然后又来个坦塔罗斯，这次的轮回不出意外应该是希腊神话大集合。

她非常期待之后能遇见的神明，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跟雅典娜见面呢？

所以，为什么要脱离？这儿，不比人类社会有趣得多吗？

一颗无花果落地后灵动地滚到她的脚边，春生弯腰捡起，果子自动在她手中裂开，露出里面洁白圆润的硬物。

珀罗普斯的祝福（不可带出）：被愚蠢的父亲烹杀的珀罗普斯，他那永远失去的肩胛骨只能用象牙代替，作为最虔诚的伊利斯统治者，他向敬畏神祗的朋友送出祝福。放在身边吧，会带来足够多的幸运和眷顾。

敬畏？敬肯定是有的，畏嘛，春生不置可否。

耳旁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请问罪人，今天是前进，停留还是后退。”

细长的睫毛上下扇动，闭眼前她还在朗声讥讽希腊神话中的蠢人，睁眼却已经回到了平台上。

一切仿佛是一场梦，春生坐起身环顾四周。

郑碧辉脸色很难看，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春生趁这个空隙查看腕带中的物品栏，一小块象牙制品正安静地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