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32章 金色的战车

“战车！”公主突然惊呼一声，“那是战车呀！”

徐立晶的眼睛瞪大了。

果然是战车！

这家伙现在能看得清楚了，至少有50台金色的双马战车排成一字长蛇阵从西方直冲过来，他还能够看到每台战车上都站立着两名金光闪闪的武士！

那是埃及的战车！

埃及战车的大名如雷贯耳，如今是他第一次亲眼所见！

徐立晶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就要沸腾了！

那一队战车没有摆什么阵形，甚至连停都不停顿，直接冲着营地外围那些来回穿梭奔跑起劲儿地放箭的黑衣武士杀了过去！

无数的火点开始从战车队列中升腾而起，直扑向希克索斯人的马队——啊啊！战车上的人也开始放箭了！

黑衣武士们顿时阵脚大乱。

一时间，营地外广阔的沙地上腾起了漫天的烟雾，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惨叫，所有的马都在嘶鸣！

希克索斯人万万没想到黑暗中竟然能冲出来一整队战车，一时间被冲得措手不及。大约有四分之一的人在第一时间便被射下马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云霄！

一部分人马想组织起队列，试图进行反攻，但是战车的速度更快，战斗意志更加坚决，希克索斯人的马队始终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始终不能捏成一个坚强有力的拳头——他们对面的战车部队可是所向披靡的锋锐长矛！

在漫天的箭雨中，战车队中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50辆战车在高速行进中令人眼花缭乱地排成了大圆弧阵形，战车上那些金光闪闪的武士停止了放箭，训练有素地放低了长矛，开始朝着对面的希克索斯人直接进行冲击！

黑衣武士仅有的几次有组织抵抗立即被冲散了，剩下的人马则掉头疯狂向南逃窜。他们想利用骑兵更加机动灵活的优势，试图在远方的平原上重新集中，发动新一轮的反冲锋！

金色的战车丝毫没做停留，丝毫没有留给那些黑衣武士丝毫喘息的机会，而是在行进中又迅速变化成两排横队，以最快的速度直直压了过去，进行了最坚决的追击！

“神灵啊，神灵啊！”台地上的人们全都在狂热地喊叫着，“他们是帮助我们的，他们是帮助我们的！”

“孟图老爷是有神力的人！”突然，一名奴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徐立晶的腿大声地哭喊着，“孟图老爷是有神力的人！是他的祈祷为我们带来了救星！”

“是啊！孟图老爷的祈祷充满了神力！”

除了公主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一拥而上，齐齐跪倒在徐立晶脚下！

“神灵眷顾的孟图老爷，神灵眷顾的孟图老爷！”

所有人都在不要命地哭天抢地。

徐立晶热泪盈眶，呆呆地看着山脚下那一团团火光，那一片片升腾而起的烟尘，听着那里传来的呼喊、惨叫与低沉的雷鸣。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他仿佛刚刚在阴间走了一遭！

这家伙一贯自认为是一名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此时此刻，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能够解释的吗？莫非在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在不动声色地做出了安排？

“老爷，那边的人也跑掉了，”公主突然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兴奋大喊大叫着，“瞧啊，那些放火烧山的人也都消失不见了！”

嗷——！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了。

女人说的没错，刚才还在山下拼命放箭的那伙黑衣武士，此时此刻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火依旧在燃烧，但已是强弩之末了。

徐立晶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忽然觉得自己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战友”们都跪在他面前，浑身都是肮脏的泥土、烟尘和血污，每个人都在热切地看着他，似乎期盼着他说点什么。

“奥西里斯大神听见了我们虔诚的呼唤，”徐立晶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大声宣布道，“正是他给我们派来了救星！”

“嗷——！”人们再一次欢声雷动。

塔蒙身上的罩袍早已被撕得稀烂，浑身脏得好像刚刚从泥坑里刨出来一般；但她依旧骄傲地、喜气洋洋地挣扎着紧紧挽住了自己主子的胳膊——她可是神灵眷顾的孟图老爷堂堂正正的小老婆！

在众星捧月之下，徐立晶又折向了台地的另一侧，仔细观察山下那处可怜的营地。

山顶上的这群幸存者看见了一片悲惨的景象。

营地最外围的“骆驼墙”已经全面崩溃，几乎所有的畜生都跑散了，还有十几头骆驼被箭射倒，正趴在地上哀哀嘶鸣；

营地的核心只能依靠单薄的一层粮袋组成的“墙”来拱卫，而这堵“墙”也在火箭的袭击下烧得七零八落；

核心区内更是一片凄惨的景象——几乎所有的帐篷、堆积在一起的木箱和粮袋都在熊熊燃烧，地面上满是打碎的坛坛罐罐；在浓烟烈火之中能清晰地看见几具尸体一动不动，也已经被烧得焦黑不堪了。

更可怕的是，那里已经杳无人声，仿佛坟墓一般死寂！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等待着一个最糟糕的结果。

“胡尼老爷！胡尼老爷！”徐立晶终于焦急地大喊起来，“胡尼老爷还活着吗？阔阔塔老爷还活着吗？”

营地内的废墟中战战兢兢地冒出了几颗头颅。

“你是孟图老爷吗？……胡尼老爷和阔阔塔老爷都还活着呢！”有人嘶哑地高叫着，“不过胡尼老爷受伤了！”

山顶上的这伙人顿时轰动了。

“希克索斯人全都跑掉了！”徐立晶兴奋地叫着，“神灵现身了，来搭救我们了！”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虚弱的声音也叫了起来，“孟图老爷，你下来救救我们吧，我们只剩下六个人了……”

六个人！

他大吃一惊，赶紧带着小伙伴们飞快地冲下了台地。

为了以防万一，这家伙还是把弹弓手小努彦和一名伊涅特的弓箭手留在了山顶上。

一踏进营地，浓烈的烟火气差点把徐立晶熏了一个跟头。

这里到处是一片狼藉。

胡尼老爷辛辛苦苦驮运而来的、准备献祭给莫拉皮的阿比斯神牛的、伊涅特出产的最好的面粉和麦粒，最甜美的蜂蜜和啤酒，最好的葡萄酒，最好的无花果干和葡萄干……已经统统被打翻在地，同地上的砂石泥块搅在一起，污秽不堪；

蓬特人携带的精美的帐篷和箱子也烧成了一堆焦炭。地上到处都是未能燃尽的箭杆和箭簇，断裂的“双臂复合弓”和长矛的碎片随处可见——可见营地内的这群人在绝望之中爆发了怎样的力量！

在营地的核心堆积着厚厚几层箱子，箱子的木头外皮早已烧尽，露出了里面一层铅做的壳子。也许这才是蓬特人此行所要携带的真正重要的东西，它们也许保住了最后几个人的命。

几个蓬特的年轻人沉默地钻了出来。他们身上洁白的袍子早已撕成了布条，脸上、身上满是油汗与血污。

在火光之中，两个伊涅特的奴隶架着肥胖的胡尼老爷出来了。

那胖子大腿上中了一箭，用一条肮脏的布条裹了好几圈；他的一张圆脸上满是虚弱的汗珠，脸色灰白胡子拉碴，似乎就要死了一般。

“胡尼老爷！”徐立晶大惊，连忙带着众人迎了过去。

机灵的塔蒙在这一片废墟之中竟然还找到了一个装满水的水罐，赶忙递了过去。

“我的孟图老爷呀……”那胖子猛灌了几口水，突然象孩子一般嘴一咧，哭开了。

徐立晶带下山的几名伊涅特奴隶突然扑了过去，跪倒在自己主子面前，开始放声大哭。

营地内顿时哀声一片。

“孟图老爷，”胡尼泣不成声，“我的好东西都没了呀，我的崽子们（也许是他对于自己奴隶的称呼？）都死了呀……可恨的希克索斯畜生！”

徐立晶拉着他的手，唏嘘不已。

正在这时，阔阔塔老爷搀扶着伽卡尔老爷慢慢挪了过来，几个灰头土脸的蓬特人握着长刀护卫在旁边。

啊，那些倒霉的刀啊，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老头子一身焦黑，仿佛刚从灰坑里捞出来一般。

“你们竟然都活着呢……”阔阔塔老爷惨然一笑，“孟图老爷，你真是有神助的人哪！”

“那些战车到底是哪里来的呢？”徐立晶赶紧扶着两个老头子靠着一个铅箱坐下，“简直像风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是莫拉皮的‘公牛’战车！”胡尼老爷突然兴奋起来，“我认得，是帝国的军队，是从莫拉皮来的！”

帝国的战车部队？

帝国的战车部队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人在距离莫拉皮城如此之远的距离上遇险了呢？

徐立晶正要发问，那些奴隶们却七嘴八舌嚷嚷起来。

“孟图老爷在山上带领我们进行了虔诚的祷告！”

“是孟图老爷的祷告给我们带来了救星！”

“孟图老爷是按照亡灵书进行祷告的，所以神迹才能立即降临！”

……

“亡灵书？”胡尼老爷挣扎着站了起来，“孟图老爷，您……您竟然知道亡灵书的祷词？我的神灵呀……”

徐立晶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正在这时，公主突然尖叫一声。

“瞧啊，他们回来了，”她指向了南方，“那些战车都回来了！”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

徐立晶看到，就在南方的地平线上又出现了一条火龙，伴随着滚雷般的噪音和巨大的烟尘，直朝这里扑了过来！

“做好战斗准备！”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几名残存的伊涅特弓箭手，猛烈地推搡着，“来呀小伙子们，用好最后几把弓，最后几只箭！”

人们也一下子紧张起来！

火龙接近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便冲到了面前。

徐立晶手握长矛，紧张得浑身都是汗！

他第一次近距离观看举世闻名的埃及战车。

他看到的是一种轻盈的战车，由两匹高头大马驾辕；那种马可比阔阔塔老爷的矮种马足足高了一头，膘肥体壮、肌肉雄健；在马的头上戴着漂亮的羽冠，显得威风凛凛；

他看到，战车共有左右两个车轮，每个车轮上仅有四根辐条——四根辐条就撑起了一个漂亮的圆形！他不得不惊叹古人巧夺天工的技艺；

他看到，战车的前部围挡似乎是由苇席一样的东西围合而成，而在车辕、车架和围挡以及两侧悬挂的箭袋上似乎都涂着一层类似于金粉一般的涂料，使得整辆战车看上去金光闪闪；

他看到，每台战车上都肃立着两个人——驭手和战士；驭手光着上身，腰上围着一条光灿灿的围裙，后背上似乎还背着一把长刀；而他身边的战士则戴着金色的头巾，身披金色的罩袍，上身斜挎着一把漂亮的长弓，左手高擎火炬，右手握一杆长矛，腰间用几根结实的皮带牢牢拴在车体上，同时还挂满了短刀兵刃……

漂亮的帝国战车武士！威风的帝国武士！

营地内的人们顿时兴奋地嗷嗷叫了起来。

金灿灿的战车队伍在距离营地百米的地方停住了，只见两台战车从队列中缓缓开了出来，车上的武士高举着一面三角旗，旗杆顶端的饰物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那是漂亮的牛角！

“胡尼老爷，胡尼老爷，我要见胡尼老爷！”车上的人远远地大声喊叫着。

“你们是谁？”伽卡尔老头子用尽全身力气吼叫起来。

“你是伽卡尔吗？”那人突然兴奋了，“我是你哥哥，胡里伽卡尔！……”

小小的营地顿时沸腾了——那些人果然是神灵派来搭救他们的！

很快，战车便疾驰到营地跟前，矮壮的胡里伽卡尔老爷一身战袍，飞快地跳下了车，一下子便搂紧了自己的兄弟！

“兄弟，兄弟，万幸啊，”老头子泪流满面，“这一定是神灵的旨意，一定是！是神灵让我们拥有如此好的运气！”

营地内幸存的人们像欢呼英雄一般热烈迎接这位大救星，哭声和笑声混杂在一起，吵吵嚷嚷震耳欲聋。

“老爷！”胡里伽卡尔一下子跪倒在虚弱的胡尼面前，泣不成声，“啊，可怜的老爷！我一定是被神灵所眷顾了！我真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您……”

胡尼大张着嘴，像孩子一般哭泣着。

徐立晶和他的两个女人也都热泪盈眶。

“你应该感谢他，我们的孟图老爷，”胡尼艰难地喘着粗气，“正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刻向神灵祈祷，所以才引发了这样的神迹！他的祈祷使得我们由死向生……”

胡里伽卡尔激动地走了过来，热烈地拥抱了徐立晶。

此时此刻，远处的战车大队也慢慢围拢过来了，车上的武士们纷纷跳下了车，开始帮忙清理营地的废墟。

胡里伽卡尔一刻不停地拉着胡尼老爷的手，情绪激动地滔滔不绝。

“……那群希克索斯野人找上了门，点名就要见胡尼老爷。长公主什么时候会对我们的老爷突然产生了兴趣了呢？为什么我们刚刚收到了那批货，那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了呢？我一看不对劲，立即派人报告了莫拉皮的孟考胡州长……那个孟考胡可真够意思呀！”这位健壮的老头儿说得唾沫横飞，“马上就派出了莫拉皮全部的‘公牛’战车军团，整整50台战车呀……啊，我的神灵啊，竟然能够在这荒郊野地赶上了你们……幸亏呀，如果我再晚来一步……”

胡尼和胡里伽卡尔老爷再一次抱头痛哭。营地内的其他人也都唏嘘不已。

徐立晶的内心突然感到一阵阵惶恐——一个地方财主竟然有本事调动帝国驻军，而且还是珍贵的战车部队！这只能有两个解释：要么就是这位财主背后的势力强大得不可思议，要么就是神圣国王陛下本人对于军队的控制趋于瓦解……

而联想到蓬特人带给胡尼老爷足足能够装备一个军团的3000把大弓……

再联想到刚刚被赶走的希克索斯人是属于努布提奥公主殿下的雇佣兵，而她又是胡尼背后的大主子、尊贵的图坦卡蒙王子殿下的死敌……

他顿时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正在这时，人们突然又欢呼起来。

原来这一队战车的头头，莫拉皮城“公牛军团”的首席“千夫长”森乌赛特大人亲自驾到了！

那是一位全副武装的壮实汉子，身披绣着金线的罩袍，前胸和腰上还围着厚厚的一层亚麻甲，冷峻的大方脸上满是征尘。

森乌赛特大人向胡尼老爷行了军礼，那胖子一下子激动地抱住了他。

“我们的大救星哪！”伽卡尔老爷双手擎天，高声狂呼起来。

小小的营地顿时一片欢腾。

“那群希克索斯蛮子已经完全被我们赶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森乌赛特大人坚定地说，“如果他们胆敢再侵犯美丽的伊涅特，我们手中的矛和箭，绝不是吃素的！”

他用力挥舞着一把长弓，所有人都在狂热地欢呼鼓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