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一桩断头案 第十四章：女子的心声

穿着一身青楼女子装的李月仙，颇有素养地用一种不卑不亢的神色看着马大立说：“敢问官人贵姓？怎么称呼？”

“我姓马。”马大立说，“其实我也不过是朝中当差的一个，你就叫我马大哥吧！”

“小的不敢！”李月仙进而要求给她一个合适的称呼。

“没事儿！”马大立进一步解除对方的顾虑，“就叫我马大哥吧！”

“马大哥！”李月仙便笑了一下，说，“有什么你直接问吧，我知道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语气温和又真诚，足见一个红尘女子的善良和大度。只是，那仍然挂在脸上的极度哀伤的情绪，让马大立看上去，顿生一种怜香惜玉之情，并且想要了解一下这个风尘女子的身世了。

但马大立知道现在还不是打探身世的时候，便开门见山地说，“案情方面的需要，请你讲讲你与王大鹏交往的情况好吗？”

“好的！”李月仙点了点头，边回忆边说，“那个人准确地说，不是个人，而完全是个畜生。他不只是把我当个卖身的妓女，还把我当一个可以让他随便折磨的女奴。别的客人虽然也有看不起我的意思，却也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发泄的对象，而他就不一样，他不只是发泄，而且还要想尽千方百计来折磨我，没有一次，他不把我折磨得要死要活，他就是不罢休。我若是想要反抗，就会遭到他的毒打和更加可怕的折磨。因为这个，我向老鸨投诉，希望能够不接纳他这个畜生，结果我却更惨，他变本加厉地来折磨我，直到他觉得满意的时间才肯罢手。实在是因为被折磨得受不了，我也曾想过自杀，但我家有老娘老爹，他们不只是上了年纪，还身体都有病，指望我拿钱回去给他们治病过日子。我没有办法，只好向他跪求，让他不要再折磨我，让他放过我。可是，我一直没能达到这个目的。我真是恨死他了，却又无法回避他。每次只要一见到他，我就心惊胆战，恨不得变个兔子跑掉。”

“你完全可以跑掉的。”马大立说。

“我跑不掉！”李月仙说，“天地虽然大，但我却跑不掉。我虽然偷偷跑过一次，但很快就被老板娘派人抓回来了，并且罚了我一月的钱。”

害怕离题的李月仙不敢多说。

马大立看着欲言又止的李月仙，并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李月仙说，“从进来的时候，我就想跑掉，不止一次地想跑掉，可是我怎么也跑不掉。每跑一次，不仅最后总是失败，还要接受处罚和毒打。你别看那个老板娘见人一脸笑，做起这个事来，她比哪个都毒辣，而且从不心慈手软。”

“这么说你就没有办法逃出这魔掌？”李大立进一步探问。

“没有办法。”李月仙说，“除非我不想活了。我也曾经对老鸨提出过威胁，如果他不放手，我就死掉！可是，这个威胁并没有让她动心，她说我可以死在这里面，但不能逃出去。我也曾想到过死掉，但我不能死，我死了，我的爹妈就没人管了。”

马大立点了点头，表示深切地理解，但却进一步试问，“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也曾有过幻想。”李月仙说，“我问老鸨，什么条件下她才可以放我出去？她说，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成为名妓，赚足她想要的钱，就会考虑放不放我出去了。从此，我就为了这一线希望，暂时打掉了逃出去的想法，一心一意想做个名妓，并且达到了我的目的。”

“结果呢？”马大立继续追问。

“结果老鸨变卦了。”李月仙说，“自从我成了名妓，她就对我来另一套，表面上不来硬的，只来软的，除了给我更多的钱，还让我当她的干女儿，并且常常拿些小钱来安慰我家中的父母，让父母也让我认命。并且，她不断地在我面前提示，说为我花了多少钱，才让我成为名妓，那意思如果我要走人，她就要翻脸，跟我重新算帐了。”

“无赖！”马大立禁不住脱口而出。

“干这行的就这样。”李月仙说，“正如老鸨说的那样，干这行的本来就是脱裤子蒙脸，自己骗自己，哪里还能有个什么尊严和人格呢？”

“无耻！”马大立又禁不住脱口而出。

突然间，马大立感觉到了一种异样，他站起来，走到门边，突然拉开那道门。

正在偷听的老鸨，万万没想到这一招。房门洞开的那一刻，她几乎吓得面色如土。但聪明又早有思想准备的她，赶紧边进边说，“这么贵重的客人到来，不喝点好茶太不像话！”

一边说，一边将带在手里的茶叶放到了桌面上。

尽管她装得自然，演得像真的一样，马大立还是看出了她别有用心的破绽。

老鸨放下茶叶，抽身回转。

老鸨走后，马大立说，“你刚才讲的那些，有可能被她听到了。”

“听到了也没关系！”李月仙说，“我现在是打锣不怕锣响了。我的爹妈，估计不会长久在世，到时候，我一个打赤脚的，还怕她穿鞋的？”

“那倒也是。”马大立只能这样安慰李月仙，并进一步询问，“你当初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是怎么上的这强盗船的？”

“还不是命？”李月仙说，“我爹突然起病，没钱抓药，我娘不放心我的将来，就听信了一个人贩子的话，说是要让我到一个富人家去做童养媳，结果却不是做童养媳，而是卖给了这个行当。”

李月仙的凄凉身世，让马大立感慨万千，也让他产生了一个联想。几乎是与此同时，那山头老头的控诉，那樵夫的声诉，还有这个妓女的倾吐，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发力，这种现象，虽然与案情只有间接的关联，与破案没有多大的直接关系，但却在向他作出一种共同的暗示。这种暗示，或许就是一种社会的力量。

仅仅这三个人的仇恨，就足够造成王大鹏的悲剧。而王大鹏的恶劣影响，却远远不止于此。无论是从报私仇的角度，还是从社会的愤怒程度，王大鹏的死亡，都不算是一个意外事故。而要弄清这其中的真正原因，找到杀人者的线索，显然是既容易却又很难的一件事。

更重要的是，来无影这个人，是报私仇的对象，还是一种社会的报复，尚无定论。

想到这里，马大立就有意地问了一句李月仙，“据老鸨说，那王大鹏还与一个马中堂的儿子跟你争过宠？”

“是有这么回事。”李月仙说，“那中堂的儿子曾经为此发过誓，扬言要跟他势不两立。”

马大立的脑子里便多出一条线索，并有了一个新的嫌疑人。

“但那人不是王大鹏的对手，不仅没有一点武功，连个普通人都对付不了的那种。”

这个不是问题，马大立想，如果他想报仇，他是完全可以请到武林高手来对付这个王大鹏的。虽然王大鹏也算是武林中的好手，比他强的人大有人在。

“不过，”李月仙接着这样说，“这件事后来还是摆平了。”

“怎么摆平的？”马大立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心中的疑点顿时也被推翻。

“肯定是王大鹏的父亲摆平的。”李月仙说，“那公子后来专门找过我，我并没有理会，但也不敢得罪他，就只好谎称身体不适。”

马大立点了点头，这个疑点虽然被排除了，但却不能就此成为一个答案。毕竟，这还只是李月仙的一个猜测和估计，不是真正的事实。

李月仙突然对马大立发出了询问，“看你这来意，肯定是朝庭叫你来调查马大鹏的死因的？”

“是的！”马大立不想隐瞒这一点，否则他会失去一个红尘女子的基本信任，也会为今后可能的再访制造一道障碍。

“王大鹏究意是怎么死的？”李月仙进一步追问。

“被人杀死的。”马大立说。

“他这么有武功的人，还会被别人杀死？”李月仙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口气询问，似乎是要得到一种证示，她心里才更加痛快。

“比他有武功的人多的是！”马大立说，“他不过是一个小县城的一个武馆头目，算不了什么。”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李月仙问。

“前天发现的。”马大立索性直接将基本事实说出来，免得李月仙跟着追问，“是在他父亲生日的那天，杀人者将他的头装在一个礼匣中，扔在他父亲的生日宴席上。”

马大立有意道出这一幕，是想观察一下李月仙的反应，在凶手的对象中，李月仙作为一个对王大鹏恨之入骨的对象，报复的嫌疑同样不可轻易排除。

“好吓人！“李月仙惊讶地看着马大立，说，“不过这样的人，遭遇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马大立审视着李月仙的面部表情，却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那他父亲不是气得要死？”李月仙进一步追问。

“那还用说？”马大立不想就此多说了。

“那他父亲肯定要发誓抓到这个凶手！”李月仙估摸着说。

“不只是他父亲气愤。”马大立说，“连朝庭都被惊动了！否则，我是不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这么说你是君命难违？”李月仙继续追问。

“是的！君命难违。”马大立感叹道。

“尽力而为吧！”李月仙不无暗示地劝道，“象他这种人，死一百遍都是活该！”

马大立不想表态，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李月仙的内心在燃烧着一种强烈的报复快感。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叫声，紧接着一个人直冲了进来。

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是性格急躁的张龙。

“不好了不好了！”张龙带着慌张的神色，对马大立说，“死了！”

“什么死了？”马大立追着问。

“三喜死了！”张龙说。

马大立十分惊讶，他二话不说，就跟着张龙一起走出了李月仙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