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凉思 第六章 真相呼之欲出

又过了十多天，洛渊焕命人将长乐宫里的陈设重新置办了，包括池塘的荷花，都是新移栽的，开的正好。这些天，林珺星每天都和洛渊焕一起用膳，洛渊焕也会每天带她去画坊，宫里画师也应洛渊焕的要求，画了好多关于他们的画。

这样踏实的日子，林珺星竟想一直留着，就在他身边，就算他暴戾，但他脱下朝服和林珺星同坐畅谈的时候，也是风姿迢迢，温文尔雅，与朝堂上判若两人。

可是……

“可是我不能…”林珺星又收到了来自陵沁王府的信笺，她被册立为后的当天，孟璃乐以陵沁王府的贺礼为遮掩，给过她一张字条，上面是这样说的——

“珺星，原谅此时时局不定，逼你流产，实属身不由己。若你还肯信我，就照下去做……欲擒故纵，换取洛渊焕的信任。务必保全自身，大事一成，咱们再不分开……”

而今晚，她收到的信笺，是她宫里的宫人（云苏）给的。她去西堂小住的这些日子，洛渊焕竟然把宫人都换了，只是，他这样防范，陵沁王府的人倒还是安插进来了。

南楚陵交代她做的事，明日是新帝登基后的狩猎大典，洛渊焕和皇亲大臣们都会去城外东山打猎，而林珺星需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支开他去西山……

“殿下怎么想到派个宫人来本宫这儿……？”林珺星心里清楚的很，她长乐宫的宫人换了多少，都是怕陵沁王府混进人来，如今，竟然没防住？

“娘娘，奴婢是北凉人，是北凉王身边的，自打来了京城便隐姓埋名，所以，纵使魏帝想查也无从查起。殿下派奴婢来，是为以后护娘娘的周全。”

“以后？”林珺星缓缓站起来，“看来，殿下也按耐不住，想先下手为强了…”她转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云苏，忍不住问，“那殿下是想取他性命了？”

“魏帝登基也不久了，他的性命自然是尽早取。”

“这真是殿下的意思？”

林珺星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南楚陵要成大事，迟早会除掉洛渊焕的，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期待听到些什么。

“娘娘，跟了殿下自然得事事以殿下的指令为主。”说着，云苏直接起身了，与她四目相对，“若娘娘不信，大可亲自去陵沁王府，问王妃即可。”

“好。正好陵沁王和郡主大婚后本宫还没拜访过，不如你陪本宫去。”林珺星说罢一把抓住了云苏的手，云苏只得用力挣脱她的手。

“挣脱的手劲这样大，想必是有些身手的，我不管你是谁身边的人，进了我长乐宫，以奴才身份进来的，就得在外人眼里做出几分样子来，否则，本宫想留你，皇上那也是留不下的，听清楚了？”

“是…奴才知罪。”

“今日起，你就做本宫的贴身宫女。”

“是。”

洛渊焕上了早朝便来长乐宫找林珺星了，来时满脸的笑，他身边的刘淙永还捧着一盘点心。

“珺星，这是那些宫人新做的点心，杏仁豆腐，朕听他们说，这是用杏仁和桂花水做的，倒也稀奇。”

林珺星见他来了，急忙迎上去，“陛下今日来的怎么这样早。”

“朕过会儿就要去准备狩猎的事宜了，你刚从西堂搬过来，朕来看看。怎么样，这宫里的陈设都可还合你心意？”洛渊焕话音刚落，瞬间愣住了。只见林珺星的芊芊玉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手，满眼尽是柔情，“陛下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臣妾近日总是惦记城外西山的野兔，还有孤鹜，以前……臣妾入宫前，经常吃的，所以，臣妾想……”

“这还不简单，朕给你寻来，刚好今日狩猎，朕带人去趟西山便是。”

“只是西山……”林珺星的话缓缓脱出口，眉眼多了几分惆怅，“陛下，西山地形复杂向来不在历年狩猎范围之内的，臣妾怕……”

洛渊焕轻笑一声，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只要是你想要，为君的，都可以寻来。只是，你留在宫中，万万不可随意走动，免得被有心人给伤了。”

这个道理，林珺星自然是知道的，自打她荣升皇后，宫中她可谓是独宠，新纳入宫的宫嫔自是对她有所怨言，且，她又只是一介画师出身，自然不会傻到往别人的刀口上撞的。

“要不，臣妾随陛下一起吧……”

她若有若无的这句话，倒像是在试探洛渊焕。可洛渊焕的回答却又在她的意料之中，他说：“不了，猎场危险，待你身体好些，朕倒是可以带你出宫走走。”

洛渊焕也算是毫不知情吧！此刻，早有人在西边西庐山上埋伏着了。只是，也难怪……想来他洛渊焕一向是信心十足，有着一代君王应该有的气宇。

他此番这么仓促决定去西山，便是着人提前探路也来不及了。林珺星心想着，总觉得深感不妥，她竟然有些许的害怕，怕他可能会有去无回，若他回不来了，这大国不就算是真的无主了吗？若他一去不回，这平城再也不会有暴君一说了罢！

只是她还在踌躇的时候，那人便换好了盔甲，且已有人来禀报，月大人已经将狩猎场打点好了。

“珺星，点心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时辰不早了，朕先去了。”说罢，他便转身潇洒离去。

林珺星忽然冲了出去，从背后叫住他：“陛下——早去早回。”他回过头来，冲她轻浅一笑。

在封后前她不是一向排斥他吗，怎么这些时日偏偏生出来这些许的情谊？

“娘娘可是对魏帝动情了？”云苏跟在她身后，手里还端着那盘洛渊焕带来的‘杏仁豆腐’。

“怎会，当年我为了殿下的抱负以画师的身份入宫，便是被他刁难羞辱，如今更是被绑在了宫里，于殿下的大业更是帮不上什么。”说着，林珺星顺手打翻了那盘糕点，“你也不必再盯着我了，下去吧，让别人来收拾。”

“奴婢告退。”云苏看了看地上的残骸，转身径直出去了。

其实林珺星又何尝不知道南楚陵待她早不似从前了，他们也不再是当年一起闯荡江湖的人了。

她在长乐宫中东转西转，想到了洛渊焕跟她说过的话。江山社稷，遭了太多世俗的纷扰，而正是要稳固这泱泱大国，才有了所谓的刑法律令。他眉宇间，与生俱来就带着一代君王之气，不用说心狠手辣，只要这江山还在他的手上，那么挡他者，就必死。

奇怪了，她怎么又忽然想起这些了呢？

身旁的宫人扇着摇扇的手慢慢沉下来，却又不得不努力扇着，不敢放松。

“本宫记得你是叫兰香？这么小就入宫，家里怎么舍得。”

“回娘娘，奴婢没有家人。皇上挑给娘娘宫里的，或是家中变故的，或是双亲都离世的，都是无所依靠的人。”

她记得她曾和洛渊焕说过，京中不少流离失所的可怜人，比起乞讨，宫里劳作再辛苦，也好过外面吃食无靠的好。

“只是，可怜人在宫里汇集的多了，愁容多了，日子也没什么滋味了。”林珺星伸手示意她收了扇，“你陪本宫出去走走。”

“皇后娘娘是要去哪走走啊，可介意妾身陪同。”

孟璃乐说话间便进了长乐宫。

“王妃怎么来了，快坐，兰香上茶。”

“不忙，今日东山狩猎，正好殿下也去了，我在府中无事，想着来看看娘娘。”孟璃乐直接就坐下了，也不曾冲她行礼。

“娘娘，这……”

“不妨事，兰香，去把本宫前几日收起来的那块玉拿过来。”

“你们都先下去吧。”

林珺星打发了宫人出去，“这是陵沁王的随身玉佩，本宫正想着改天给你送去，你倒先来了，也不用本宫跑一趟了。”林珺星将玉佩放入了她的手里，手指紧了紧。

“皇后，您这是……”孟璃乐有些不明白她这是在闹哪一出，终是问出了声。

“第一，我已经是大魏的皇后，你也已经是陵沁王妃；第二，南楚陵眼里并没有什么儿女私情，王妃还不足二十岁，最好能在这场局里保全自己；第三，人往往都是贱虫，得不到的才最想要，安能不知陵沁王娶你是为了什么。”林珺星虽然给了她陵沁王的随身玉佩，却丝毫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

孟璃乐自然是收下了玉佩，可忽然被人堵的语塞也是自然不肯的，“不管殿下是为了什么，和皇上是一样的，皇上连我父亲他的舅父都杀得，无论是否为了他所谓的国家，也是不值得被原谅。”

“这是朝钢博弈。”

“自是朝钢博弈，就自然会有不少人要成为政治博弈中的牺牲品或是替罪羊，你的孩子不也是吗。”

孟璃乐的话让林珺星心不由地一疼，是啊，自是一场博弈，南楚陵又怎么会在这时让她把孩子生出来。

“是啊，那日的安胎药…”

“那日的安胎药是殿下安排的，不过殿下确实狠了些，竟想让你再不能生育。”

“你说什么？”

林珺星惊呆了，他竟想让她不能再生育，若是说此时时机不允许有孕便罢了，他竟一出手就想断了她的儿女福分。

“你竟不知？流产那日，太医没告诉你不能再生育了吗？”孟璃乐明显的感觉到林珺星的嘴角有些发抖了，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爱人亲手送自己断子绝孙的汤药呢，她此番目的已经达成，确实也没有必要再陪她闹下去，“也可能是我多虑了，只是我当日亲耳听到殿下这样说的，许是我听错了，天色不早了，妾身还有事不便久留，先告退了……”

“来人……好生送王妃出宫”

林珺星瘫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孟璃乐方才说的话。

怎么可能，她心里想着，那天皇上也在，且那份药渣，确实只能导致流产而已，岂会不孕。

“朕的医术，比宫里的太医可信。”

她的耳边又响起洛渊焕的这句话，既然他颇通医理，且那日，显然是他已经提前派人捡了药渣查明了原因，那既然如此，他是知道这一切的，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贴药，恐怕也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果然，你明着不说，其实心里也是容不下这个孩子，想着杀之而后快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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