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蝶都市录 第二章:怨女，夏娜

遥远的山沟沟里蜿蜒曲折出几条用推土机挖平的山路，96年的社会很乱，乱到多方动荡。

“怎么是个丫头！”

夏娜的名字是自己起的，因为她小时候没有名字，就因为是个丫头，身为女孩确抵不过男孩的半分之一。

当她会哭，想要讨要口奶喝时，她的母亲疯疯癫癫的抱着她坐在牛棚外，面对着恶臭遍天的潮湿茅草屋嘿嘿的傻笑“孩子～呜呜～乖乖！”

她的母亲是她那个恶毒的坡子父亲拐卖之后才疯掉的。

而她被按上母亲的一种无形的伽锁……没有人愿意舍弃孩子独自离去，疯子也是一样。

三岁她才会走路，家里没有人喜欢她，就连新衣服也是别人投来可怜她的目光中施舍而来的。

腐败的村子有不少和她一样的人，她可能是第一个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生活不该遭受的许多苦痛在幼小的她身上不痛不痒，因为她不明白人间的活是有多苦，挨在她身上的是有多痛，可她的疯子母亲很明白。

一天的午后，她灰朴朴的头发上沾着泥巴，破烂不堪的花棉袄磨出好几个洞，刚刚会走的她之前和母亲一起关在不见天日的茅草屋中，现在她弱小的身影一步一步的通过烂木的大门细缝里钻了出去。

“娃娃！娃娃！回来！”大门内的疯子拳头捶烂了木门，脚上的锁剧烈的击打着。

缝隙里的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只能睁睁的看着蓬头垢面的夏娜跌跌撞撞的越走越远。

疯子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人间的苦痛要纠缠在她的身上。

那一天的太阳比任何时候落的要慢一些，寒风凛冽的冰冷吹花了疯子的脸，“伽锁”不见了，夏娜的失踪没有多少人在意，最在意她的人用拴着牛的绳子，套在墙面钉死的一枚棺钉上，拴在脖颈上。

疯子在一片空白的冬天自己把自己吊死了，发现她的人推开门就看见她狰狞着面孔，头靠着墙，不能动弹的双腿成为她结束生命最好的辅助。

没有丧礼，没有任何动静，一群人趁着天黑手忙脚乱的挖出一个土深坑把她给埋在一棵枣树的下面。

谁会在意一个疯子的离开

……

夏娜独自出了村子，本来没有走多远，心里莫名其妙产生了念头，好像是潜意识，潜意识在提醒她一件事：快走，前面可以看见妈妈。

于是她一路往前，在拐弯转角后忽然蹦过去嘻嘻的笑，宛如发现新大陆，不会过多的语言只会喊“妈妈～”

残枯的白杨树叶子被风卷走刮到她的头顶上挂着，廋弱发黄的手拍拍棉袄的灰，她在找妈妈，没有恐惧的找妈妈，会觉得疯子站在某个拐角，一面墙，一棵可以隐藏身形的地方等着她。

会忽然跳出来吓她一大跳，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娃娃～娃娃～”

村头的一户人家前养着一只流浪狗，狗很凶，见谁都要装腔作势的叫唤两下，看见夏娜像只从土里爬出来的鼠崽子，追着她的后边隔的很近，犬牙交错出狂吠“汪汪！”

夏娜抱着小脑袋瓜往前跌撞跑的更快“狗！”

她所知道的第一个欺负她的东西，是一条大黄狗。

吓的她滚出好远，一边哭，一边叫唤的跑出了村子“狗！狗！”

天色已然暗沉，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怪异的动静都会让她吓一跳，可恶的大黄狗一路追到她往山上开出来的土路上跟着，听见动静会冲到她前面对着某个方向吠叫两声。

隐隐约约的黑暗里传来两个女孩子的说话声，她们一回头借着手里的手电筒一下照在夏娜的脸上。

灯光刺眼中安抚着她弱小的心灵，两个女孩子穿着高中生的校服，手电光芒在她周围照了许多遍都没有看见大人，有的就是村头那家的大黄狗。

夏娜昂着脑壳懵懂的看着女孩子头上扎着双马尾用的珠花，手帕接着从保温杯里倒出来的热水擦干净她满是泥巴糊住的小脸。

其中有一个女人扎着马尾辫，是山村里下乡的女老师，见着她给别人遭贱的像只乞讨在外的猫儿。

一根绳子栓的她心疼，鼻尖微酸抱着臭烘烘的夏娜笑的温柔“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她听不懂女人在问她什么，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黑影站在牛棚外漫骂着谁的男人吵闹声“瞎啦！你瞎啦？”

“瞎啦～”（夏娜）

夏娜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在那个寒风呼啸而过的夜晚她偶遇到的好心人把她领回到真正属于人才能享受的生活里，大黄狗隔的不远也不近，紧紧的跟着。

女孩子回头笑看大黄狗“这狗可真是忠心啊！”

黑漆漆的夜里大黄狗在前边嗅着味道东窜西跳，和她一起同时消失在腐败的村子里。

不知是怎么回事，她也会跟疯子母亲一样，不停的念叨着几个字“瞎啦！妈妈！”

穿着制服的民警面面相觑着“年纪太小了～我女儿年纪比她小点都知道爸爸妈妈的名字，该怎么办？”

走出来的妇女戴着帽子，一脸勤恳的模样，手里的自行车停放在派出所的门口，身材慵肿，工作的繁忙让她的脸色暗淡，该找的地方也找了，外边拴着和她一起来的大黄狗。

凑近看着面廋饥黄的夏娜动了恻隐之心“找不到的话还是想着帮她寻个好人家吧！要么就是孤儿院～”

女老师刻意隐瞒了夏娜的来地，她也有小心思，再把夏娜送回去村子遭罪她是不愿意的。

民警的毫无头绪完全取决于女老师的口风，她只字不想提夏娜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因为她明白夏娜的之前有多苦痛，她也是那个村子里的。

白天她过去发现了件大事，站在门口扛着心理折磨终于按不住了

“我要报案！有人拐卖妇女，残忍杀害后埋尸～”

大黄狗忽然竖起耳朵，摇着尾巴凑前面的一根肉骨头献殷勤“汪汪～”

“啧啧啧！”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拿着骨头，蹲在墙边开始逗狗。

制服崭新的不沾一滴灰尘，左手牵着警犬，警犬端正着态度对待肉骨头没有像家犬那样激动。

脑袋搭上月华璃的手，猛搓了把嘲笑着它狗脾气“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殷勤懂不懂？”

它的脾气跟着主人久了，自身都带着点傲气，根本就不搭理她，防爆防匪徒的警犬可不是闹着玩的，嘴巴上罩着防具，旁人见了都得给它敬礼“英雄！”

它好像看见指令般抬起前爪搭在脑壳上吠两声“汪汪！”

月华璃鬼着张脸挺身敬礼“英雄！”

后边晃出来个毛头小子，白惜的脸痞着步子，剃着颇为精神气的平头，制服松松垮垮的根本不像个兵样，往前一靠，举起拳头闷声一吼吓哭了夏娜“英雄！”

月华璃嘴里嚼着棒棒糖，看见孩子哭马上抛给他一个大白眼，出脚踹弯他的膝盖骨。

“哎！我告你袭警啦！”他有意的躲着伸过来臭脚丫子，手指头比划半天故意站的离她远点。

她双手插口袋直哼哼“你丫连我的虎子都不如！”

夏娜模糊着眼睛，趴在赵警官的脖颈旁躲藏着许多目光，胆怯的看着从赵警官背后晃着腿大迈着步子，一身暗黑色的制服上别着许多徽章，紫色的发间藏着一对淡幽紫的眸子。

口罩中掩饰住的唇瓣一扬笑“哟～小丫头还哭起来了！”

一把糖果摊在夏娜的眼前，塞进赵警官给她买的羽绒服帽子里，她环着赵警官的脖颈偏头一双纯净的眼睛闪烁着泪花，看着月华璃进去派出所的背影。

响起月华璃的威严声“谁拐卖妇女儿童？还埋尸？给我查！浩南国新法，人贩子与买家同罪！今天开会刚颁发的决不姑息！自动投案还能网开一面……”

林英的迷彩帽子在怀里打打，站在派出所的外边一檫鼻子暗骂“瞧把你丫嘚瑟的～劳资早晚做司令给你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