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座天狼星之黑洞来客 第三十四章 与鬼同行

一路行船，第四天天不见亮就开饭，晨曦才起就开船，船上船下明显要忙碌些，气氛也要凝重得多。午饭也简单，连每顿一大锅鱼肉也不煮了，客家饭也是简单的青菜萝卜。

李家老二说：“对不住，我们天黑前要越过那个地方去，将就下。”张从武问“什么地方？”李家老二支吾一声就忙事去了。船夫子们像有默契，草草的吃了就开船。一直少有顺风，今天也没有。纤夫们“嗨”“嘿哟”的号子比往日急促得多，看掌舵的李家老大一脸凝重的不时看天，想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船家不愿说，赵沨两人什么事没见过？也不问，继续打坐听水声。但张从武就有点坐不住了，时时的向外看。肖占峰问：“看见啥了？”

“还是山和水。”张从武憨憨的答。

“有啥用？”

“没、没用。”张从武突然明白了---没用还看啥呢？继续听水。

一路险滩急流，傍晚才到一个有山溪流下的凹湾处。凹湾不小，江水在这里回流后又缓缓的汇入主流。水面上有浮叶，有枯木，还有，不时翻起的白骨。李家老大一声叹，在上面激流向凹湾处一个相对向阳、宽阔点的浅水边停船。前后系好船后，听李家老大吩咐：“可惜风向不对，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没赶过去，今晚还是要在此处过夜，老规矩，也不多说了，就一句话，无论外面出现什么，发生什么都不准看。大家抓紧洗洗吃饭睡觉。”随后掀开赵沨几人的舱室竹帘，向几人挨个抱一抱拳，说：“开先的话想必几位已经听见，那就不瞒几位了。此地虽然是个绝佳的停船过夜处，但我们跑船的都不愿在这里个夜，因为这里被我们跑船的叫做停尸湾，无论上游多远地方淹死、冤死的人和动物都流到了这里，月圆之夜大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我们今天赶早就是想赶去上面一个地方停泊，没想到一天都是逆风，还是被逼在了此地。没早告诉几位是以为能避开此地，所以请各位见谅。也请几位早睡，不见不怪，无论多大动静只要不出声就会没事。”随后李家老二和两个纤夫做饭，李家两个后辈从后舱盖下提了当初拎上船的两袋血淋淋东西出来，在船头船尾各挂了一条像腿一样毛茸茸的东西，又各放了两大坛极腥臭的血。问李家小辈老三，说挂上的是驴蹄子，那些东西最怕。坛子里装的是黑狗血，也是驱那些东西的好东西。什么“那些东西？”不就是鬼吗？一干人忌讳着，天还没完全黑尽就在船头船尾、船帮船舷遍插油松火把，点亮后就形同一条火船。火把不少，船头船尾和过道上都堆了有，想是用在后半夜续添的，早有准备。

大家各有心事，草草吃了晚饭就各回舱房倒头开睡，只船头留了李家二小。两人皆黑衣黑裤黑巾蒙面，手上也戴了布套，两个眼孔位置也有薄纱，说是不能让那些脏东西见了真身，便无论如何摄不去人的魂魄。两人一人拿一葫芦瓢，把黑狗血放在够得着的地方后藏在了船头船尾进入船内的竹帘后。

赵沨两人听说过一些民间辟邪土法子，今日一见怕是遇见民间高人了，有心要看看。

月在峡谷顶上露了头，很漂亮的一轮满月。或许是山谷清幽，月也清幽了。数声叹息，夹杂李老大一声咒骂：“这该死的月”。江风轻拂，揉碎了这个回旋水湾处的月，随波逐流。本来就没有多少日照的峡谷很快凉了，凉得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一股寒意，从巉岩的阴影里四散了开来。本来水波不惊的凹湾里水面起了皱，渐渐地翻滚。有极轻的啜泣声，还有叹息，后来大了些，也多了些，凄凄惨惨戚戚，夹杂着述说和咒骂，幽幽怨怨。

江面出现一条船，一条没有灯火的大船，但整条船内有光，幽光，青色的，也有人影瞳瞳，还有歌声，行酒令声和击节吟诗的顿挫之声，很清晰，却听不清一个字。随后一声尖厉的叫，似男、似女，似狼嚎、似猿啼，整个峡谷都听得见，毛骨悚然。

明月当空，是鬼船呀!歌声断了，骚情的吟诗颂词没了，行酒令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爆发了绝望的嘶吼，无助的哭和绝望的咒骂，一阵混乱后大船逐渐沉没，只留下水面上清幽的光。一个白衣皂边，头戴秀士巾的人从水里什了起来。白衣秀士仰头看月，月照在脸上只是一个空洞，没有脸，或是根本就没有头，只有一条秀士巾。秀士负手，向岸踏水而行。忽然间水下有手伸出，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无一例外都骨瘦如柴、五指尖尖。这些手拽了秀士的脚就不放，秀士每迈一步就塌陷一分，到了凹湾就消失了，留下一轮漩涡。漩涡扩散，点点繁星闪烁，每点星星又成了一座房，有木板房，砖石房，瓦房，茅草房，有楼宇，有低矮的陋室，层层叠叠，熙熙攘攘，是个不小的城镇。这个城镇被青蒙蒙的光笼罩着，人也青蒙蒙的，楼宇开启的窗户里有歌舞，有酒肉，路上有行人，有小贩，低矮的院落里有一家子围着吃饭的情景，一派歌舞升平，世事祥和的景象。不料一条黑里泛青的巨大流动物急速从后面涌出，遇树树倒，遇墙墙倒，遇屋屋毁，以摧枯拉朽之势漫延。人们四散奔走，呼号哀嚎之声清晰可闻，又很快被流动物体覆没。不大一会，流动物就荡平了城镇，涌入了一条宽阔似水流的沟壑里，少有人走脱。

一段如影像一般的回放，虽然浑噩，却是遭受了泥石流无疑。随后，这个凹湾里的水就真如泥石流涌入，沸腾翻滚，一具具白骨从气泡里冒出，森森白牙，似哭似叹，张牙舞爪，沉浮之间向火船扑来，三两丈内又以手爪去捂没有眼睛的眼部黑洞，丝丝尖厉之声从口腔黑洞中传出，船上的火把被阴风吹得忽暗忽明，想是黑驴蹄子和火光起了作用，骷髅白骨最终没能越过两丈以内，几度癫狂后纷纷零乱，散落于水中。

任凭外面人哭人怨，船上寂静无声。不想前赴后继的骷髅白骨惊了后仓圈着的马，尤以才买的张从武坐骑嘶鸣得厉害，起了连锁反应，赵沨和肖占峰的老马也烦躁起来。这绝对是船家没有料到的事，李家二小急用麻袋去蒙马头时又哪里近得了身。张从武在绿林道上混过，见过或听个不少鬼怪故事，虽吓得不轻，还是起身要去帮忙。肖占峰言：“无妨，栓牢了就可。”没当回事。

或许是马匹的躁动，或许是船家说的阳气吸引了什么，一会功夫，有前朝盛装的壮者，也有前清贵族装束的瘦汉等纷纷出现，或踏波、或随风飘曳而来。船老大叫声苦：“吾命休矣”。自己兄弟和两个侄儿忙乱着在船头船尾把黑狗血向扑近了的枯骨僵尸乱泼。原来传说不是没有根据的，那些人干僵尸纷纷躲避，或有三几个被泼中了的也在吱吱叫声中很快委顿，沉入了水底。但大部分尸怪不退，还有空中扑来的，黑狗血很快告罄，把船老大急得只是喊快点火、点火。

点什么火？是点火把还是烧船？纤夫们有跪地喊菩萨的，有家有老母哭喊着没有尽孝的，有寻吃的吃了不做饿死鬼的，也有两个胆大的寻了柴刀、菜刀要杀鬼泄愤的，早乱做一团。

“滚回去。”船头船尾两个霸气的声音同时响起。自然，是肖占峰去了船头，赵沨去了船尾。又一声“打”，船尾响枪，两枪，深沉悠远，峡谷回应，绵绵不息。什么人声，鬼声，甚至水声都消停了。但仅仅一会，哭的还在幽怨的哭，咒骂的还在低声的骂，尸怪嘴里的吱吱声还是尖利刺耳。于是，肖占峰出刀，阔面战刀，刀面映月光，月在跳跃。肖占峰挥刀，一片比水面清虹之气还青的远古之光弥漫而出，挥洒着点点星光。星光在蒙蒙青气中璀璨，月色温暖。

肖占峰发声：“人鬼殊途，各行其道，有冤找阎王，要命去问天。尔等阳间为人，阴世为鬼，始终纠缠不清除了徒增冤魂还是人鬼不清，再一味的纠缠休怪我将尔等折骨杨灰，永世不得轮回。”再挥一刀，刀意凌厉，触及两具白骨寸寸裂断。一个僵尸被斩了头，头落水里，被尸身捡了想装在项上。但，阔面战刀除了厚背阔面，还有个名字叫“降魔刀”，僵尸几下接不上头，穿官服的身体很快枯萎，官服也瞬间灰灭，干尸成了一具枯骨，又很快在水面零散，骷髅头则随波逐流，想是永远不能凑得完整了。其他尸怪消停了，退去，一个个在出水的地方下沉。

原来这些鬼魂虽然是冤死却如肖占峰所说，怨不得人人，凹湾便渐渐趋于平静。不料刚趋于平静的水面却又复沸腾，气泡也越冒越多，黑烟袅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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