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陈郡城,敏府内。今日府中的下人们早早就回了房间,熄灯休息,为的就是给明日敏广志的弱冠做好充足的准备。可后院一处房内,直到凌晨时分依旧灯火通明,在漆黑的黑夜里十分显眼。
房内不算宽敞,甚至有些拥挤,这是敏广志自己要求的,他觉着太大会没有安全感,小一些虽然挤些,但也舒适。老爷和夫人这么一个儿子,而且他也算争气,年纪轻轻能力不错,也懂事,自然深得父母亲的喜爱,是属于那种大多数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这跟敏府里的氛围有着莫大的关系。敏岸治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很多时候要自在随意许多,在府里面也很少会去管一些世俗教条,也没有什么类似于一统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这种梦想,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个中层人就好了。因此府里面的气氛要比一般人家严肃的氛围好上不少,不少家仆也很喜欢在这里做事。
房间虽小,东西挺多的,大多都是书籍,兵法、政书、礼法、音律什么的,可谓应有尽有,俨然就是一座小书屋。不过东西都整齐排列好,非常有秩序,看上去也让人身心舒畅。因为敏广志有收拾的习惯,而且是必须要自己收拾,主要是觉着将凌乱的东西整理好,看着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敏广志坐在书桌前,双肘撑着桌面,将下巴托在两手,有些气馁,他拿起笔墨,在纸上写下了“弱冠”两字,盯着略丑的字,有些出神。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小时候听大人们总说弱冠弱冠,自己也这么盼着,可当真的来临时,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迟疑,可自己却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在迟疑些什么。
想着想着,便觉着困了,他趴在桌上睡了下去。不知是睡了多久的时间,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双眼顿觉一阵酸痛,来来回回睁闭了数十次才稍稍看清些。可看清了又有什么用,视线所及之处,让他万般陌生。
“这是什么地方?”
他在心中暗想着。眼前,是漆黑一片,只有自己周围有些许的光亮,不见其他任何东西,没有任何声音。他的内心控制不住的有些慌张起来。他尝试着向着前方走去,想要一探究竟。可自己明明是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但根本不觉着累。不光如此,他不饿,不渴,不喘,不困……没有任何的感觉。
疑惑间,某处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火焰爆裂的声音。循声走去,顿感温度骤升,见得一处装饰十分豪华的屋内,此刻燃烧起冲天大火,亮似白昼。火势烧得很快,敏广志才犹豫片刻,已经烧到了他跟前,将整间房屋都尽数吞噬。来不及多想,他赶忙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
“来人!快来人!救火啊!快!”
喊声在周围回荡着,夹杂着接连不断的火焰燃烧声,却不见有任何人的出现。眼看火势越发凶猛,没办法,他只能想着先行离开。匆匆转身,他撞开一扇十分厚重的木门。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距离自己仅仅几米开外,数以千计的持刀兵士拥挤在此处厮杀着,无数刀剑碰撞声夹杂着哀嚎、杀伐的嘶喊声。
“什么意思?这是哪?什么情况?”
当时的他别说逃了,就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没能搞清楚。
“快!杀光他们!”
有一个男人在人群中喊着。那个声音令敏广志十分的熟悉,他的心中一震,还未看已知道说话之人是何人。混乱的人群之中,他吃惊地瞪大双眼看去,那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是他自己!
眼看这些兵士杀得越发激烈,来不及多想,他赶忙跑到一旁的小道边。正当他想着如何脱身之际,身后不远处却有一群不同装扮的兵士,正拥护着一个人朝着别处逃去。他看到了被保护着的人的脸,并不认识,而且是非常的陌生,脑海中没有丝毫的印象。
但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锁定着那人,就好似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般。逃走的时候,那人掉了个东西下来。是个印信,上面写着字。
“少爷!少爷!醒醒啊!”
敏广志从困意中突然惊醒。匆匆回过神来,他还在大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地渗出,他的脸色甚至有些发白。
“少爷!快起来!夫人已经来了!”
匆忙一看,母亲正带着一大帮的家仆在门外候着了。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母亲略显无奈,抿着嘴叹了口气,催促着家仆们赶快上手。很快,一番洗漱后,敏广志被架到了镜子前。他看着镜中略显狼狈的自己一言不发。
他的脸如雕刻一般,五官分明。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很是相配,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黑发间。
女家仆轻步去到他身前,脑袋到他下巴处,手指轻捻,将身上的衣物小心褪去。她的气息有些控制不住的加快,脑袋情不自禁地缓抬。
这时,敏广志才看清楚了女仆从的面容。是敏怜。今日,她的身上穿着的,正是自己前段时间给她买的衣物。看着她,虽不惊艳,但合适的出奇,敏广志将方才的疑虑尽抛诸脑后,脸上充满了欢喜,两个眼睛瞪大着,好似在看着惊喜一般。
他的双眼像是一口井水,清澈而又深邃不见底,看上去不含任何的杂质,却又让人捉摸不透,他脸颊虽棱角分明但并不显正气刚硬,配上他的眼神反倒略显一分阴柔。感觉不小心便会沦陷进去。敏怜只是瞥了几眼便觉无所适从,赶忙转移开了视线。
自打敏怜入了府中以来,虽是贴身仆从,可今日是自己头一回替他更换衣物,贴得如此接近,甚至能够隐约闻到他身上淡淡香味,她的嘴角却是情不自禁地泛起笑来,开心的同时也手足无措。
慌乱间,她竟将衣襟拉错了位置。她是头一回干这事,现在一错,更慌了手脚。
“我来吧……”
这个回答,她没有惊讶,在她印象中,自从自己入了府,不光公子,就连老爷和夫人,对家仆的态度好像从来没有很严厉过。甚至有时还会和他们待在一起,聊些有的没的。
片刻后,在屋外众人的注视之下,敏广志走了出来。他,一袭青衫,纯白的内衬,两者纯素色的搭配很适合。也没有带什么高贵的饰品,头发也只是梳洗了一下,轻带着素白色的发带,垂落直至腰间,微风拂过,随意轻起,颇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妆容,都透露着极致简单。
他去到人群中央父亲身旁,行礼,见过每位宾客。
敏怜半个身躯隐藏在门后,将目光完全倾洒在敏广志的身上。人群中,敏广志转过头来,微笑看着她,抬起手,笑着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哇!志哥,今天真的很好看噢!”
听那声音,是翟归清。今日前来,她带了两份礼物,一份是她的,还有一份是她哥翟隆腾托她带的。翟归清送了个上好的腰带,翟隆腾的,则是那把火铳。
“可真有他的啊,送这玩意儿给我?”
“哥说了,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个礼物。”
“他还真好意思……”
敏广志语气虽有抱怨,但脸上的笑意却不曾停过。
“好。你让他放心吧。今日结束之后,我就出发。”
府里宗祠内,敏广志在众人的注视下,端庄而又娴熟地祭告天地、先祖。
弱冠礼进行时,要由来宾依次加冠三次,即依次戴上三顶帽子,首先加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表示从此有参政的资格,能担负起社会责任;接着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帽,就是军帽,表示从此可以从军以保卫社稷疆土;最后加上红中带黑的素冠,是通行的礼帽,表示从此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国宫内外黑漆漆的,只有几处零散而微弱的灯光。别说守卫了,就连宫仆都没看到几个,整个国宫像荒废了一般死寂无声。敏广志见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只是有些唏嘘。
“一国之君,竟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片刻后,三人走至大殿门外。此处的守卫倒是众多,只不过,这些人腰间所佩挂着的,却并非图国的印信。小小的印信上,深入地印刻着一个“翟”字。
……
三人上前,并没有受到阻拦。守军眼见来人是敏岸治,立刻面容带笑,上前问候,还不忘祝贺一下。
刚入殿门,随即一股令人皱起眉头的酒气扑面而来。气势恢宏的大殿中,数百块白布充斥着其中,上连殿梁,下至地面。白布之上,写满了字画。细细看来,竟还觉得笔锋不俗。
“臣大理寺卿明修亦,特带犬子前来晋见!参见国主!”
话音落下许久,不见回应。稍稍等待之后,敏岸治将嗓音提高,又重复了几遍。许久之后,大殿深处,才隐约传出一阵凌乱的步伐。循声望去,见得一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走向殿座。
他一袭的白衣,骨骼透过皮肉展露出来,瘦的令人骇然,长发凌乱,胡子拉碴的。他拿着一缸酒坛,抬着头自顾自地灌酒,没有任何要回应的意思。
“臣……”
男人突然一个踉跄,“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拿起一旁桌上的笔,笑眯着双眼,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台下三人见状,面面相觑,不知所云。男人停在三人面前,俯下身子。
“抬起头来。”
说罢,男人竟当着几人面前,在敏岸治的脸上随意划了几笔。
“我见不见你儿子有那么重要么?真正应该晋见的人,你不比我心里不清楚么?来这,装什么装?”
说罢,男人将笔丢在了一旁,带着酒罐转身离去。几人不多言,只是行礼,并将贡品留下,转身离开。
他们寻了一处池塘,帮敏岸治擦去脸上的笔迹,母亲面带怨念,嘴里面骂骂咧咧。这倒是把这对父子给看得有些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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