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台上的演出如火如荼。
台下的郭德刚和于慊却不禁陷入了沉思。
六年前，一个小雨绵绵的傍晚。
这位少严爷忽然宣布退出相声圈，不知道让多少人黯然失神。
一个如此极品的苗子。
一个天生要干相声的人，就这么离开了。
这代表了相声行业的衰败。
也代表了社会的巨大变革。
人民群众不需要相声了。
这是每一个相声表演者的悲哀。
他们本以为少严爷会是个希望，却没想到这希望会出现的如此短暂。
而自那天以后，他就消失了，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有人说他出国留学了，有人说他下海经商了，可谁也分不清真假。
但现在他回来了。
当年先生前辈没有看错人。
他，就是属于这个舞台！
他一上场就会成为那颗最闪亮的星。
他心里是有相声的。
是相声选择了他，也是他选择了相声。
随着观众雷鸣般的掌声落下，严季礼缓缓停声。
他似乎在梦中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见过花团锦簇，见过彩灯佳话。
也见过舞台之下的百万雄兵。
“真好啊……”
严季礼微微一笑，坐回到了桌子后面。
他庄重地卷起袖管，开始了今晚的正式表演。
“今天，我来给大家说段单口相声。”
“什么是单口？就是一个人的相声。”
“今天说的这段叫连升三级。”
“说有一个人啊，一个字儿不识，去参加科举，还中了。”
“这不但中了，最后还入阁拜相，做了一朝元老，您说可笑不可笑？”
“有人说了，这不胡说八道嘛，哪有的事？”
“现在是没有这种事，可我说的这事啊是明朝的事。”
“说明朝临清州有一大财主，家里有个少爷叫张好古，大字不识，天天提笼架鸟，就知道吃喝玩乐。”
“人家当面尊敬他，叫他一声大少，背后啊，其实都叫他狗少。”
严季礼缓缓道来，语气中带着三分轻笑和七分戏谑，顿时间吸引了所有观众。
其实这些年为了避免演出事故，德芸并没有做过单口表演。
除了郭德刚会在返场时来一小段，别人根本就没这个底气。
所以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容，这种单口相声都让观众们感觉新鲜。
严季礼自信又从容地开口。
“有这么一天啊，这个张好古吃饱没事儿干就上街溜达，刚好遇到一个算命的。”
“算命的一看，呦，认识啊，张狗少！”
“我这要是奉承他几句，那肯定有银子赚啊。”
“一想到这儿，算命的立刻上前拦住了张好古。”
“咳咳，这位仁兄双目带彩，头冒灵光，是状元之才啊，这要是上京赶考定能高中。”
“这要是明白人啊，肯定上前就是一个嘴巴子。”
“我特么一个字都不认识，你让我上京考你姥姥？”
“但狗少不一样啊，立刻一乐，给，拿二两银子。”
“呵，这就二两银子。”
“到家里头，狗少打点行囊，还真就要去上京赶考了。”
随着故事的铺展开来，不只是台前，就连后台的徒弟们都沉浸了。
他的语序明快，没有任何“嗯啊”的废料，该停停，该喊喊，抑扬顿挫。
时而成为主角，时而作为配角，时而跳出戏来作为旁白扔几个包袱。
不深不浅，似假非真。
没有捧哏的辅助去烘托气氛和人物。
却完全依靠自己高超的技巧完成了人物的勾画与分瓣。
台下的观众好像真的来到了明朝，跟着那位不着调的狗少进了京城。
“这进了京城啊，可就是后半夜了。”
“张好古是死活都找不着考场，所以就在这四九城里瞎转悠。”
“嘿，结果还真被他给碰着了！”
“谁啊？九千岁魏忠贤！”
“魏忠贤就说了，你小子深更半夜在这儿干什么呢？”
“张好古哪儿见过这种人物，张口就回，本少爷进京赶考，来太晚进不去了，这不耽误我拿前三名嘛！”
“魏忠贤一听，心里直犯嘀咕。”
“哦，这人真有这么大学问？准知道自己能拿第一名？”
“不对，这肯定是刚刚冲撞了自己，怕自己要杀他的，随口胡诌的。”
“他不是要去考场吗？自己就让他进去，看他能考出什么鸟样。”
“魏忠贤就叫来护卫：去，拿我一张名帖，把这小子送进去，看看他能不能考前三名。”
“你说这魏忠贤也是混蛋啊，你送人就送人吧，你拿什么名帖啊。”
“你把他带到考场他也进不去，这不就露馅了吗？”
“结果这一拿名帖啊，俩主考官开始睡不着了。”
“谁啊？九千岁半夜拿名帖送来的人。”
“这能是一般人？这肯定是亲侄近臣啊。”
“可是今天的考试都考完了啊，这可怎么办？”
“俩主考官想来想去，九千岁他们可得罪不起啊。”
“哎，这不是有卷子吗？”
“对，咱们就替这个张好古做一份不就行了？”
“也别做高了，第二名就行，反正都是前三甲。”
“好嘛，这狗少半夜进考场，一个字不识，还得了个第二名！”
听到这里，台下顿时笑声一片。
郭德刚站在幕后许久都没开口，眼角却不禁有些湿润了。
自从严振北大师逝世之后他就再也没听过这么自然的单口。
这是一种传承。
而在这个行业，传承无异于就是身份。
“德刚，咱们这回可绝对不能让他走了。”
于慊听着台前的笑声不禁深吸一口气：“这孩子是个角儿啊，咱们说什么也得把他留下。”
高锋也深表赞同：“看他这从容不迫的姿态，恐怕这些年从来都没丢下过基本功，这样的演员不多了。”
“而且咱们德芸现在最缺的，就是这种能做台柱子的人。”
郭德刚点点头：“等下场了我摆个酒，咱们师兄弟几个好好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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