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神是个瞎子 第五章 琅琅一片红尘起

绽州地广且多为平原之地，崇商之势颇盛，五更市贾未曾绝，四远方言更是不同。幸得我骑术尚佳，一路与爹爹策马踏行而去，倒是酣畅得很。馆驿客栈见爹爹装束不俗，自是不敢怠慢。人靠衣装虽是势力，却是最好使的。

睡姑窝在褡裢里睡的不亦乐乎。这小东西不知怎么晓得我要出门了，破天荒的夜里拱在我的床榻上，晨起黏在我脚边上，想来是舍不得我，便带着它一起了。本来我还担心驾马速度太快将它颠的晕过去，真真是小瞧了它。

三日后抵达城关。爹爹只是拿出外祖家的商号铭牌，便轻易出了关。

霁洲还真是相当自信开放。

悯休国三面环山，背靠无定河。悯、霁以无定河为界，称之界河。无定河，深浅无定，清浊无常。界河西北属悯休国，界河东南属霁洲绽州府。河畔绻州城门之上，驻有悯休国守城军将，日夜不敢懈怠。皆因悯休国小，昔年曾为他国践踏。时闻筚篥之声，呜咽不绝。词家某于此巡经，成“霜天晓角”一调。

要从绽州通往绻州，必得以船只渡过无定河。

绻州城门，也是悯休国东面屏障之门，就建在无定河之上。若无通关令节强行闯关，会被守城将直接打进无定河中。九洲四海内的商贾们纵然有心，却鲜有通行之力。长此以往，绻州没落也在情理之中了。

至此，我还是不太晓得这一行的真正目的。暗暗腹诽，难道爹爹是不世出的侠客，抑或是手执密令的大内探子？

绻州城门已在眼前，是一水城门，高大的城门洞用花岗岩石构筑，可容两船并列而过。无定河水流到这里便一分为二，一股顺城墙外侧流，成为护城河，一股穿关入城，是为绻河。下马换舟，甫一落定，爹爹笑得颇有些内涵，“听闻绻州男子皆为男身女相，个个风神秀异。阿期可莫要挑花了眼哟。”

“啊呀呀我怎的有些晕，晕晕晕……这就是晕船吧，爹……爹爹快快扶一下阿期。”冷静机智如我。

“舟节。”冷冰冰的一声插入。

脑门上啪嗒一丝凉意，伸手摸了摸，是水，闻了闻，怎的带有脂粉味。

我扶着脑袋抬头一望，那守城将的脸竟比我还白上两分，唇色娇艳欲滴。

不成不成，好像更晕了。

爹爹看我一番晕，忍笑自怀中取出启节，向守城将一亮。

守城将红唇上下一碰，再次发声：“舟节。”

爹爹将手中启节翻了一面亮给守城将，朗声道：“霁洲御赐启节，陆舟合一，正为陆，反为舟。你且看仔细了。”

守城将闻言一凛，示意放行。

我舒了一口气，可算不用看这个粉面了。

舟楫缓缓行至城中，触目所见，无不是琳琅美玉。

看着一众阴柔美男，爹爹只稍稍震惊了下，便夸赞起来，什么“岩岩如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倾倒”、“朗朗如明月入怀”、“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柳月”、“卓卓如野鹤立”……

与娘亲斗智多年，爹爹心理素质果然胜于常人。

常人如我，听了这些赞语，很是沮丧。从未有人这样夸过我呀。兀自摸了摸脸，捋了捋发，揪了揪裙摆，浑身上下只一眉心坠和临行前娘亲赠的玉佩，别无他物。愈发觉得自己貌如无盐，沮丧得不行，只默默数着岸上人家门口的花灯。

绻州家家户户门口都点着一盏花灯，那花灯似是用糨糊糊纸做成的，只怕若有风吹雨打，花灯便废了。

“十、十一、十二……咦，怎得一路而来的民居皆是红白二色。”建筑的颜色是有讲究的，红黄二色乃皇室庙宇专用。

船家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颇有些自豪，“妹儿不晓得，我们绻州王宫厝可了不得，堪与王城宫殿媲美哩。”接下来，我与爹爹在一段恍恍惚惚迷迷糊糊的绻州话里，终于懂了船家讲述的王宫厝的由来。

绻州府有位黄姓美人被悯休王选为王后，迁往王城的宫殿居住。可是每逢刮风下雨，王后就食不知味，夜不能睡。悯休王大惑不解，黄王后解释说：因为娘家的屋子太简陋，经不起暴雨的摧折，所以忧心忡忡。悯休王听后，当即下诏书恩赐黄皇后“汝母厝王宫起”。本意是王后娘家可以按照王宫的格局建房。

然在绻州本地话中，“你母”和“你府”的发音是一样的，这样，就使得恩赐“王宫起”的范围由黄王后娘家一家，扩大到绻州一府。绻州府刚刚领回恩旨，各县便闻风而动，纷纷仿王宫式样建造房屋。悯休王发觉后急忙下令停止，但大多数房屋已盖好了，只有些乡下地区建的“王宫”较晚，屋顶的筒瓦才排了三排，但好歹还有些王宫的样子。于是“王宫厝”就这样流传了下来，甚至某些地方连屋顶仅排三排筒瓦的习俗也遗留至今。

听得我与爹爹颇有些心惊，想来船家并不晓得厉害。君王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遑论绻州民居如此逾矩。悯休国内水系纵横，土壤肥沃，除却岁贡，国民自给自足应当绰绰有余，而绻州却没落为花灯供产之地。其中缘由，不言而明。

“船家，有劳了。”爹爹付了船资，领我上岸。

眼前红砖白石燕脊翘檐略显老旧，轻轻叩响雕琢精致的铜制门环，仿佛听到千年的呼唤。

那厢门内有声响渐渐近了，“吱呀”门开了，一人福身拜下。

“弥尔见过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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