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朝华歌 第十二章 十二玄都

许含笑死了。

???或许他到死也不会想到，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

???大雨还在下，许府里静如鬼魅。

???“你说，人在死亡的那一刻，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虐杀完许含笑之后，丰绅罗计信步走在大雨中，漫无目的地在许府游荡着，一面随意地问了一句话。

???楚云风想了想：“或许是极度的恐惧吧！”

???“恐惧只会在面临死亡威胁时才会出现，但真正当生命离开你的时候，你不会有任何的情绪的，你只会感觉无比的轻松。”

???丰绅罗计笑了笑，或许是在笑，因为雨的缘故，楚云风看得不是太真切。

???沉默了片刻，丰绅罗计似乎在考虑该用一个什么样的举例说明：“例如我现在要杀你——你放心，如果我要杀你，你一定活不了——你会感觉到愤怒、害怕、恐惧，甚至委屈……”

???“不会！”楚云风斩钉截铁地说道。

???丰绅罗计叹了口气：“听我说完好吗？如果这时候我已经把刀插进了你的心脏，或者割掉了你的脑壳，你觉得你还想插嘴吗？”

???楚云风黑雾笼罩下的脸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心想如果不是面前这个人太诡异太强大，他一定会忍不住给他一刀。

???丰绅罗计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楚云风，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心里一定是在想，如果现在能杀死我，应该是插一刀在心脏呢还是把脑壳砍下来是吧？”

???“是的。”

???楚云风很无奈，于是光棍的承认了，反正此刻这个男人也不是真身前来，不一定真能杀死他，也没有理由杀他。

???“嗯，你一定笃定我不会杀你——恭喜你猜对了——毕竟有人陪着说说话其实也蛮好的，不会太过无聊。”

???“呵！”

???“既然得不到，那就全毁掉……”

???漫步而行的两人，终于在一处院落外停下了脚步。

???……

???……

???大雨倾盆。

名都卫颓然地跌坐在泥地上，脸色灰白，目光有些呆滞地凝视前方。

那是老人傲然而立的地方！

“啪！啪！啪！”

稀稀落落的掌声传来，原本一直冷眼旁观——也或许是因为事出突然，反应不及的纪妃嫣轻轻地拍着掌，但脸上却没有半点欣赏的表情。

严肃而冷漠。

对一个禅宗伽蓝来说，一个剑阁废物圣子死或者不死对她都没有多大的区别。

“今日能见到昔日十二玄都之一的牧圣出手，妃嫣真是三生有幸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穿过雨幕，给人一种飘渺的感觉。

老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化着一道白雾飘荡在黑夜里，让碰上那道白雾的雨线纷纷汽化。

“禅宗的女娃，你要出手？”

“您误会了，对牧圣人出手，妃嫣却是不敢的！”纪妃嫣盈盈一笑，语气不疾不徐地道，“不过……”

“不过什么？”

老人闻言不仅皱了皱眉头，虽然刚才看上去轻而易举地将名都卫重伤，但以他此刻的身体状况，面对这禅宗伽蓝依然有些顾忌。

纪妃嫣似乎并未察觉到老人的顾忌，缓缓说道：“不过，牧圣或许并未将妃嫣放在心上，但如果下次来的是道门和魔宫的人呢？”

“是谁？”

“魔宫这次来的人叫楚云风，是魔宫的圣子，师承十二玄都之一的荒古大魔神，我想牧圣应该比我更了解。”

老人黑暗中的目光微微一晃，显然明白荒古大魔神这个名字的份量。

作为魔宫的第一圣人，荒古大魔神在整个十二玄都之中，都是无可置疑的顶尖圣人，传说中已经破了三涅的存在。

圣人境界，一涅生与死，一涅天与地。

“以荒古那等身份，又怎会亲来此地。”

“牧圣所言极是。”纪妃嫣点了点头，“老实说，虽然楚云风的修为境界也算不差，但以牧圣此刻的手段，取他性命也是易如反掌的！”

“与你如何？”

“败他不难，杀他不易。”

“能让你如此郑重提醒，看来是道门的人无疑了。”

“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底细，只知道他的名字，名叫——丰绅罗计！”

“什么？”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终于变了脸色。

??……

???……

???许家，屋顶。

???丰绅罗计看着黑夜里的整个青牛郡城，莫名其妙地咧嘴笑了起来，让一直紧随其后的楚云风一时间惊疑不定。

???“在修士眼中，生死之间的界限其实并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么大，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而已！”

???似是感叹，又似是询问。

???“是的。”

???“很难得你终于能认同了我一次。”丰绅罗计转头对着楚云风笑了笑。

???“以您的身份地位，需要别人的认同吗？”

???“自然……”丰绅罗计顿了顿，摇头道，“是不需要的。”

???“呵！”

???楚云风的单音节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同时也带着一丝哭笑不得。

???“不要整日里以黑雾遮挡面目，就算能阻挡住别人窥视的目光，也阻挡不了别人窥视的心。”丰绅罗计看着楚云风叹息道，“有一句成语怎么说来着？”

楚云风沉默片刻，试探着说道：“掩耳盗铃？”

“你瞧，这成语是多么适合现在的你！”

丰绅罗计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差一点就要放声大笑起来。

“猎人狩猎的时候通常是不会发出任何笑声的，因为笑声会惊跑猎物，更也会引来饿狼！”

“你打过猎？”丰绅罗计好奇地问。

“嗯！还未入魔宫修行前，我就是一个猎人！”

楚云风语气平淡，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的黑雾缓缓出现波动，然后开始收敛，直到完全消失不见。

黑雾下是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却因为左边几道狰狞的疤痕而破坏殆尽，看上去就像是被野兽的利爪抓了一般。

丰绅罗计仔细地欣赏着楚云风那张有些残破的脸，最后叹道：“很完美的爪子啊，竟然恰到好处地只毁了你的半张脸。”

“谢谢！”

“或许，你可以戴张面具。”

丰绅罗计摊了摊手，表情无辜。

“……”

“狩猎，开始！”

话音落下，也不见丰绅罗计有什么动作，脚底下的建筑物却突然间轰然坍塌，化着碎片向着四周散去。

雨夜中的轰鸣声，惊醒了整个青牛郡！

……

……

就在老人震惊于听到那个名字之余，车厢里的沈天衣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黑夜中那无声的雨幕。

不过因为黑暗，大体他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从马车停下之后，外面一直都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声音，甚至连原先因雨滴打在车顶时发出的的声音都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整个世界似乎在一瞬间变得诡异的安静起来，给沈天衣的感觉就如同看着一副流动的水墨画一般。

只见其形，不闻其声！

从一开始沈天衣便已经试着想要打开车厢门，窥探一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但原本并不牢靠的车厢门却突然间变得严丝合缝，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那门依然纹丝不动。

一切显得如此不合常理，让沈天衣有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也幸好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经历将他的心性磨砺得强大了许多，所以倒没有出现想象中那样的恐惧感，反而依然能怡然自得地考虑着自己的未来。

甚至此时盘膝而坐，一只手还有节奏地敲打着车窗，脸上无悲无喜。

沈天衣并不知道此时的马车车厢，在纪妃嫣和名都卫出现的那一刻，便被老人以强大的修为隔绝了起来，变成了一片临时的天地。

在这片小天地里，里面的人修为不够自然出不去；而在外面的人，如果不是境界高出老人太多，想要对小天地里一窥究竟，也是不太可能。

沈天衣自然不知道这些手段，但原本一直有节奏敲打着车窗的手指在某一刻却突然停顿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老人心情激荡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老人本身伤势的原因，这片小天地在这一刻突然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就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玉壁，出现了一道裂缝，虽然不至于崩溃，却也出现了瑕疵。

沈天衣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静止下来不发出任何的声响，甚至连呼吸都刻意地压得很低。

因为车窗外，已经断断续续传来老人交谈的声音。

“难怪你会如此有持无恐……咳咳……”

沈天衣皱了皱眉，他听出这是老人在说话。

一个声音悦耳的女人声音传来：“看来牧圣知道他是谁，可否不吝赐教？”

“你不知道？”老人疑问道。

“妃嫣自然是不知道。”

外面沉默了片刻，然后响起老人低沉的声音：“十二玄都你知道几个？”

“加上牧圣，五大圣地一共一十一位！”

“嘿嘿。”老人冷笑了两声，“那还有一位呢？”

“以前听师尊谈起过，听说已经陨落多年。”

“圣人陨落？如果不会是像我这么倒霉遇到好几尊玄都圣人联手偷袭围攻，又岂是那么容易死的。”

“牧圣的意思是？”

“那丰绅罗计本就是道门的第三位玄都圣人，只因涅槃失败，被迫转世，现在的丰绅罗计多半也就是其转世身了……圣人转世，道门真是大手笔啊！”

“转世圣人？！”

一道惊呼声响起，却是来自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