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手挣天下 第八十八章

“站住！——别跑！——”远处传来喊声，司徒榕和唐玄一看，是前几日抓来的，在静音小筑四周窥探的江湖人士。想必是钻了空子才从审讯室中逃了出来。

“看那人的步法，像是金刀柳家的飞云腿。”见多识广的司徒榕一下便看出了那人的来历。

“不能让这把好好的院子弄得鸡飞狗跳的。”唐玄正要上前，只听“哐啷”一声，那人撞翻了桌子，一桌子饭菜全都倒在了地上。

“MD，烫死老子了！你个臭厨子，瞪着我做什么？！”那人看着承影面如寒霜的看着他，十分不爽，正欲再骂，看后面的追兵原来越多，自己已经被包围起来，一个箭步将剑驾到承影的脖子上，大喊：“你们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他到是没有真的以为那些人会为了个厨子放自己走，只是想如若一会儿真来了弓箭手，可以把这个厨子做肉盾，抵挡一阵子。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真的都停下了，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们。所有人都认得，那个被剑架在脖子上的“厨子”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贴身的影卫承影大人。若是害他受伤，自己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搬的。

那人还在窃喜这些人真好唬弄，但在下一刻，他便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明明是自己拿着的剑，现在，却在那个厨子手中，最让他心惊的是，自己那种握剑的手，此刻竟在他的脚下。

【他，是鬼么？！】这样想着，便觉身体不稳摔在地上。手和脚都已不翼而飞，只有切断出还泊泊流着鲜血。

“啊！！——”一声凄厉的哀嚎中，那人被家丁没带了下去。

“好快的剑……”唐玄道。

“好狠的下手……”司徒榕道。

承影却只是盯着打翻在地的菜，沉默不语。

四皇子不知何时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一个鸡腿，吹了吹上面粘的土，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爷~”这一举动，让承影大吃一惊，别说承影，连司徒榕和唐玄都看傻了。堂堂的四皇子，竟然吃掉在地上沾了泥土的菜，这话对谁说大概都不会相信。

遇颂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吃的很仔细也很斯文。唐玄虽不信贵贱天生，但他不得不承认多年皇室礼仪的熏陶培养，使得遇颂凌连吃地上捡的东西的样子，都是那么的从容优雅。所谓骨子里透出的高贵，就是这样吧。

“味道不错，就是咸了点。”遇颂凌轻笑。

“爷，都脏了，不要吃了。”承影诺诺的说。

“呵呵~”遇颂凌轻轻擦拭着嘴角沾上的油渍，“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去问问司徒榕，浪费粮食，按军法应当如何处置？”

“可是……”

“你怎么想起亲自下厨了？”遇颂凌走到承影身旁，含笑问。

“我……就是……要走了，想着做几道家乡菜，给爷常常……”承影冷静自持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哈哈……不错。”遇颂凌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的厨艺，进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好好练习，等我回去后，再去品鉴。”

“是，属下遵命！”承影抱拳应道。

“这时候，说我知道了就行。”遇颂凌笑意更浓。

“我……知道了。”承影的头却压得更低。

承影踏着夜色启程回帝都，临别前遇颂凌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路上小心。”，而承影也只是恭敬的应了一句“是”。没有任何的依依惜别，但唐玄却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在司徒榕耳边轻轻说：“我和你打赌，那个小影卫对于四皇子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晚饭后，承影来向他报告周围的情况，遇颂凌发现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眶甚至有些泛红。〔这到底怎么回事？〕遇颂凌纳闷，很少见到承影这般憔悴的模样，〔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彻底吧，快入冬了，南方最是阴冷，对他的伤都有影响吧。〕这样想着，派人给承影送去了一些金创药和一件狐裘。

承影看着婢女送来的药和狐裘，心中一阵感动。毕竟，四皇子还是关心自己的，即使，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更效忠于他。将狐裘裹在身上，它的温暖舒缓了身体某个部位带来的不适。困意袭来，就这样蜷缩在床上，“四皇子……”一声极轻的呼唤，之后便沉沉睡去。

马衔枚蹄裹布，当遇颂凌看到马骝里那匹黑色的马时，他就知道，承影回来了，而他带来的，多数是好消息。回到房间，果然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锦盒。满意的勾起嘴角，〔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从锦盒中取出一封信，上面一行梅花小楷，一看便知是嫣然的笔迹。信中说刘冬已连续一个月在嫣然那里过夜，并且对她渐渐放松了警惕，会找机会将承影送去的赤色蜈蚣的粉末骗他服下。另一个纸包，里面放的是承影偷抄来的三皇子麾下的花名册。遇颂凌烧掉信，将纸包小心的放入怀中。

推开门，看到一个药童正端着一盆血水从门前有过。

“谁受伤了？”遇颂凌淡淡的问，似乎猜到了什么。

“回四爷，是承影大人。”

“那……严重么？”遇颂凌的脸色变了变。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师父在里面为大人疗伤，但是，这已经是换的第三盆水了。”

遇颂凌看着那刺眼的红色，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做事，自己也踱步来到承影房门外，在里外忙活的药童看到四皇子驾到纷纷行礼，遇颂凌做了个免礼的手势，他们便继续忙活起来。房间内的血腥味很重，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声和一两声抑制不住的shenyin。

承影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一旁的耿直正在为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爷。”耿直看遇颂凌来了，急忙起身。

“不必多礼，继续吧。”看到那张憔悴的脸，遇颂凌的眉头微皱，承影的领口处开着，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那是为了救自己而被刺伤，险些要了他的命的伤口。〔就是从那次后，身体就似乎是变差了，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吧，当时耿直便说，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爷……”承影微睁开眼，看到遇颂凌站在面前，忙挣扎着起身。

“免了，你好好躺着。”遇颂凌制止了他，回头问耿直，“伤的很重么？”

“回爷的话，左肩中了一枚梅花针，右臂被刀砍伤，所幸没伤到骨头，修养一阵就能痊愈。”耿直嘴唇微动，似乎还要说什么，但终是什么都没再说。

遇颂凌看着承影微微蜷缩的身体，左手似乎一直搭在腹部，觉得奇怪，又问：“还伤到哪里了？”

“回爷的话，没有了。”

这令遇颂凌更加狐疑，〔他们，肯定有事瞒着我。〕

承影睡下后，遇颂凌将耿直叫道自己房中，冷冷的问：“耿大夫，你觉得本皇子待你如何？”

他自称皇子，可见事情的严重，耿直额上冷汗渗出，急忙跪倒，“四皇子对臣又知遇之恩，恩同再造。”

“说得好！”遇颂凌冷笑一声，“那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四皇子息怒！臣对皇子绝无二心，天地可鉴啊！”耿直的身体颤抖着。

“我再问你一遍……”遇颂凌压低声音，“你和承影，到底隐瞒了什么？！”

“四皇子……臣……”耿直叹了口气，心想这事终是瞒不住的，四皇子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早晚是要知道的，“承影大人他如今身子虚弱，主要原因不是有伤，而是……有孕……”

“你说什么？！有孕？”遇颂凌想说荒唐，但又想起前几天司徒榕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生出个大胖小子，〔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的意思是……承影，也是百里氏。”

“正是。”

遇颂凌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那他肚子里，是谁的孩子？”见耿直沉默半天没说话，似乎明白了什么，继续问：“三个多月前，我练功走火入魔，需要找个阴时阴刻出生的人与我交合方能救我，那个人……是承影？”

“回四皇子，正是，承影大人，因为阴时阴刻出生的人本就少，当时那种情况，只能……”

“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承影大人不让说的。他本也不知道自己是可以怀孕的……大人对臣的家人有救命之恩，他当时恳求在下为他保密，我……就答应了，但臣绝不是有意欺瞒四皇子！请您明察！”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在耿直的一次次发誓中，遇颂凌向他摆摆手，揉揉太阳穴，觉得心中莫名的烦躁。

不知不觉中再次来到承影的房间门口，门窗半掩，看着床上蜷缩着睡着的承影，脚下便不受控制的迈了进去。站在床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遇颂凌抬了下手，床上那个安静的人便忽然翻身起来，从身下拔出承影剑，扭身将遇颂凌压在床上，用剑抵住他的咽喉，整个过程即快且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黑暗中承影的眼睛亮如星辰，似是豹子般窥视着猎物。

“谁？！”低沉的声音响起，犹如催命的阎罗，当借着剑上的反光看到身下的猎物竟然是遇颂凌，承影的身体僵在了那里。仍是那样居高临下，胸有成竹的眼神，在利剑下也没有变了半分。

“爷？……”承影吃惊，急忙收回剑，感受到那人的温度，却贪恋着不想起身。最后一咬牙，退后几步，单膝跪地：“承影该死！请爷恕罪！”

“起来吧。”遇颂凌淡淡的说，起身整了整衣衫，“我只是心血来潮想试试你的功夫而已，重伤下还能如此警觉，很好。”

“谢爷夸奖！”

遇颂凌看不出他的身材有什么变化，只是觉得他的脸色确实不好，今天的晚饭好像又是原封不动被端了出来。他沉默着，承影就那样站在他面前，微低着头，等待他下命令的样子。

“嗯……我记得，你是南方人。”许久，遇颂凌终于开口。

“是。”

“新来的厨子好像和你是同乡，你那里有个很有名的菜，叫什么来着……”遇颂凌用踱了两步，似在回忆。

“我的家乡比较有名的是醉虾和酒酿圆子，不知爷指的是哪个。”

“对，就是那个，可以让他做来尝尝。”遇颂凌用折扇拍了下手掌，“天色不早了，你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爷走好。”

遇颂凌大步离开，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承影在门口久久的站着。

【应该~如何是好呢。】遇颂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接受自己即将成为父亲，而这个孩子还是一个男人为自己生下的。虽然他也好男色，但这个孩子对自己来说无论如何都显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措手不及，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些年承影在遇颂凌身边，算得上忠心耿耿，也没少立功，但遇颂凌对他却始终没动过什么想法，因为在他眼中，承影只是他的影卫，他手中的一件杀人利器，他绝不会对一件武器动情。但那一场刺杀，当承影不顾性命推开遇颂凌为他挡了那一剑时，他看遇颂凌的眼神，竟让遇颂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爷～车准备好了。”老奴在门外恭敬说道。

“好。”遇颂凌摆了摆衣角，优雅的走出去，看到门口已准备妥当，承影走到马车边，单膝跪地，将另一条腿曲成直角，“爷，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