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道 第四章 盲老头

两人父母还未回家。

于铁阳有时有酒桌应酬，晚上很晚才会回家，蔡澜溪在教授他人钢琴，每天吃了晚饭才会回来。

别看四个人每天都回家，但其实一同吃一桌饭的机会不多。

于慧儿写了半个小时作业，然后淘米，洗菜，于未也走出房门，烧菜做饭。

“噹噹噹噹”，他的刀工又快又稳，每一片菜都切的厚薄均匀，分毫不差。

切完菜，他又从壁橱拿出一只大铁锅。

这只锅真的很大，不适合在普通人家使用，只有大食堂或者酒店里才能看到，于未将锅烧热，倒油，下菜，大锅翻动。

何处不修行。

他这也是在锤炼身体，手腕灵活运转，使用巧劲，其实只用上了很少的力气，但使那只大锅好像一块轻巧的乒乓球拍那般在他手掌玩转。

于未炒了三个菜，青菜，肉末茄子，土豆牛肉，还有一碗番茄蛋汤。

简单的菜，色香味俱全。

兰省的人不喜辛辣重口，菜都很清淡，于未炒菜，放了少许的盐与味精，他听说有些人家从不吃味精，说是为了养生，但饭前要喝大酒，饭后要抽香烟，实在是滑稽。

兄妹两个，食不言，寝不语。

吃完饭，两人都没回房间，坐在客厅看电视，于慧儿说她们经过了月考，她是全校第七，成绩很不错，老师曾与她私下沟通，说按她的成绩若是能一直保持，国内那些数一数二的大学都有希望。

但于慧儿并不满足，她的目标是国外的杜克大学，她想攻读生物医学，杜克大学的强势专业，于未作为哥哥好好的鼓励了她一番。

而对于未来说，考试什么的已经麻木，每周教学楼下都会更新成绩排名，他从未掉出前十，成绩稳定。

兄妹俩看了一小时的电视，于未是全身心的放松，松开身上紧绷锤炼的肌肉，胸口那一股蕴养的气慢慢壮大。

他的功夫修行已经快有十年，始终未进入化境，所以每次喘息都要吐九分，留一分，让那一口“真气”在谭中酝酿，这是在锤炼胸腔五脏，此外还能以防万一，那一口真气在遇到不测时就能如一颗子弹，将敌人击退。

于未有过实验，他的一口气能在两米以外，吹中一枚鸡蛋，蛋壳不碎，而其中蛋黄蛋清已经一塌糊涂。

这就是所谓的“气劲”，于未曾在某些场合听说，有的大高手能在十米之外做到与他相同的效果，匪夷所思。

而更精深的功夫高手不再养气，他们平时呼吸时，身体就是一个大压机，每一口吸入的都是“真气”，威力非常夸张。

但这种人太罕见了，离这个时代最近的人物中有个高手叫做杜心六，他师从自然门大高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成了国父孙高山的贴身保镖，多次救他于危难中，传说他就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体内的“真气”比搏击好手的拳头还要厉害，能把一个大西瓜吹的炸裂，而且这口气还有许多其他神异的效果，只是于未少有听说。

而且他的外家功夫也已经出神入化，内外兼修，简直可说是人类中的超人，憋气凝神，就算被子弹打到身子，也能运用力量，把子弹夹住，让肌肉瞬间止血，对于自身的把握，十分厉害。

于未离他还差了好几个大境界，根本没法比较，这种人物，就算是一个拿着枪，都不一定能打的中他，因为他暗意识，也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十分敏感，有人注视他，立马就能察觉，甚至只是在心中对他有不利的想法，他都能隐隐有感，做到趋吉避凶，玄而又玄。

两人休息的差不多，于慧儿便回到房间，继续完成作业，于未收拾碗碟，整理衣衫，出了家门。

时间是七点半，没有月光，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军属大院设备完善，路灯明亮，于未双手插兜，漫步在路间。

今天又是初九了。

于未走出大院，沿着街道，七拐八拐，走了有十几分钟，到了一个偏僻独门小院门口，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小院里没有开灯，十分昏暗，于未眼神很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个熟悉的影子，背对着他，纹丝不动，好似一柄笔直的枪。

于未熟门熟路，脱下外套，闭上双眼，默数五秒，再睁开眼，觉得世界都亮了许多。

这是视觉的适应性，常人一到暗处一时间就会变成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必须要闭上眼，适应一段时间，于未的适应力更强，在他眼中，此时漆黑的小院只比大白天暗一丝而已。

而面前的人转过身来，可以看到是一个瘦小的老头，身穿一件讲究的唐装，面净无须，嘴唇周围连一丝毛孔都看不出来，比婴儿的皮肤还要细腻。

他的眼角有许多皱纹，但他偶尔会张大眼睛，那些皱纹全都被他眼中的精气神掩盖，好似二三十岁正当年的年轻人一样充满魄力。

“你今天来的迟了。”老头子说话，声音很是沙哑，因为他曾与人交手，被人狠狠一手刀打在喉咙之上，若不是反应及时，整条喉咙已经脖颈都会被打断。

“是。”于未不辩解，因为毫无意义，经过如何不重要，结果就是他迟到了。

太多辩解，反倒显得心虚，让人厌烦。

“坐下吧。”老头子吩咐于未，他自己转身进入屋内，过了几分钟又走了出来，他的右手拿着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橡胶棒，左手指间还夹杂着几根很长的金针。

于未坐在一个蒲团上，老头子向他走来，临近他的身边，伸出右手，摸索一番，似乎在确定于未的位置。

原来这个老头竟然是一个盲人，若不是细节观察，一般还真看不出来，因为他经过院内的石桌石凳，开门进屋，辗转腾挪都很灵活。

难怪小院都不开灯，因为反正盲老头都看不见。

盲老头在于未脊背摸索一番，突然举起那根橡胶棒，狠狠打在他的身上，这一下非常用力，很快于未背后那一块地方就开始泛红。

于未咬牙坚持，老人犹不罢手，继续在于未背后甩了十几棒，虽然老人眼瞎，但打的却非常均匀，于未背后，整片都泛红，没有一丝好的地方。

但很奇怪，于未背后只是泛红，并不肿胀，或者发紫，这表明他的血液都还在流通，并没有受到大伤害，导致血液堵塞。

打完了背后，老人叫于未站起身子，脱下衣裤，除了脑袋与下阴，几乎每一处都被老人手中橡胶棒打过，于未的全身皮肤都泛着红色。

在跆拳道社，张虎曾问于未的功夫是文练，武练，还是横练，于未回答他，自己学的是文练，事实上，他隐藏了一半，他从小到大练拳，确实走的是文练的路子，但最近一年，他的身体发育将要过了那一段最迅猛的成长期，他开始走文练与横练一同修行的路。

于未刚开始学武时曾问他那位大高手师傅，什么是文武横三练？

他那位武林高手师尊对他说，文练修行拳术意境，与胸口那一口气，道家所说“天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用在武功拳法上也是一样，文练讲究自然循环，继而登堂入室，引气入体，蕴养身躯。

横练一路则最危险，也最最逆天而行，例如名气极大的“铁砂掌”，每日将手指插沙，将一双肉掌弄的麻木肿大，长满老茧，虽有一时制胜之力，长久以往却伤害身体，所以那些厉害的横练高手，成名很快，却往往不得善终，就算勉强长寿，晚年也非常痛苦，浑身疾病。

而武练就是各种战斗技巧，比如拳法，掌法等等等等，一般不懂行的人修习的是肢体技巧，平时就是击打沙袋，木桩，在健身房跳来跳去，像是跳舞，在门外汉看来非常漂亮厉害，这种在社会上也被叫做武练，但它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武的“味道”，纯粹就是最最浅薄的搏击技，而真正的武练是文练或横练的辅助，文练和横练叫做练法，武练其实可以叫做打法，炼体不练打，统统都白耍。

可以说当今社会真正的练武人，将文练奉为正统，而认为横练是曲解武术本意，以自身寿命与健康为代价，不是真正的武术。

当时的于未还很年幼，心态意识迷迷瞪瞪，如今却有些感悟。

任何武术都有长处，“三练”之法也是，他现在就是被老人用“横练”法进行锻体，很多横练者练功路上“走火入魔”，是因为他们没有掌握它的法门，不懂得调养和放松身躯，只是一味的求武功进展快速，每日对身躯进行锻打，却不淬火加硬，要晓得，刚过易折。

盲老头在将于未锻打过后，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用金针沾染瓶中液体，准确扎在于未身上每一个的经外奇穴，而三百六十一个经穴，他都未扎针。

那金针所沾药液冰冰凉，在于未火热身躯上扎入，十分舒服。

每次锻体，他的精神都会紧绷，他还记得第一次横练，他差点崩溃，差点尿失禁，而被扎金针，就好像瞬间从地狱到了天堂。

“我今日在学校见到一位跆拳道高手留下的字，他是一名老外，虽然我没见到真人，但看出字里面的精气神，非常高深。”于未说起今天在学校的见闻，因为他的家人都是普通人，虽然知道于未在练武，但了解得很少，所以于未一般不在他们面前谈论武术的事。

“地球有多大，你根本不知道，你只从书本中看到一些数据，一些字母，但心神根本不晓得它的广阔，世界上高人很多。”老人说到一半，叹了一口气，“如今武术没落，因为科技太发达，厉害的高手有可能能躲过手枪的子弹，但是冲锋枪呢，甚至炮弹，根本不是人力可敌，很多人只是把武术当作饭后的消遣，一种养生长寿的手段，你们这个时代，说不定就是武道的末路。”

盲老头话音又转，“但也因为是在这个时代，让许多普通人也有了学武的条件，那些年头，饭都吃不饱，修行有术也会在身体内造成暗伤，让人不得善终，现在医疗条件好了，随时都能治愈，学武是体力活，不是电视剧，一朝顿悟就行的。”

这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进步，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并不是只适合在生物界，有许多被世界遗忘的优秀文化遗产正在消失，武术其实算好的。

盲老头在于未身上忙活完，转身坐在一张石凳上，不晓得在想什么。

于未又说道：“今天回家时，我听见有人喊我名字，但却没发现人，我怀疑是有人用了传音入密的手段。”

“哦？”盲老头有些兴趣，因为会使“传音入密”这一招的人很少，这一招并不难学，但胸口那一口气要达到一种境界，如果以于未为基准，他已经“气归谭中”，在两米外吐出的那口气能击碎鸡蛋，那使用“传音入密”的高手起码也有四米外的程度，于未的身体素质已经足够获取“传音入密”的频率，但他现在仍是一个“哑巴”，听得到，说不了。

“反正你要小心，因为这一次他没有对你做什么事，但下次见面就不一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高手性格乖张暴戾，巴不得世界上没人在学武，唯他独尊。”盲老头说。

于未答应，低下头，看着皮肤上大片的红色已经快要褪去，转为粉红色。

“上次我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盲老头抬头“看”了会儿天空，突然问。

于未回答坚决干脆：“你叫我弃学学武，我是不可能答应的，因为我虽然可以将武道作为毕生事业经营，但我不是方外人，身边还有家人，尘世的烦乱，我斩不断。”

“你不答应，我也不怪你。”盲老头摇摇头，“你与你哥哥的脾气很相像，但他没有你爱读书，现在在兵营边学武边工作，已经非常厉害，迟早能在那里成为兵王。”

于未眼中有些柔色，他的哥哥比他大七岁，少年老成，少年时家中父母常不在家，哥哥便如他的父亲，事事忍让他，对他很好，于未的成长路上，有他很大的影响，哥哥练武的天赋比他还好，突然被招去当兵，应该是得到国家的重视，不然他家也住不上军官家属才能住的军区大院。

“说实话，你哥哥的身体天赋素质超过你，若是在古代，他是能成为武林盟主的人物，但如今的时代不同，你的脑子比他要好，是现代人学校的知识型人才，如今用拳头讲道理的时代已经过去，以武称王更是傻话，现在武道的抗鼎者不一定功夫第一，但脑子一定是第一的。”盲老头神色漠然，他对于未坚决要上学的态度有些遗憾，但并不认为于未的选择是错误的，他反倒觉得那些躲在暗处里的老家伙是一直活在过去，食古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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