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 第二章 圈套

李易正在思考和计划下一步的行动，他不忍回到那被洗劫一空的家，他住进一家离家很近的小旅馆，他没带行李，登记台的职员看着他似乎不放心，对他说：“一晚上二百四十元。”

李易付过钱来到房间后打了电话给他的班主任老师，说他要请几天假。

秦牧生隐藏了心中的不快，李易今天的缺勤让他觉得很意外。毕竟这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放心吧，”他说，他希望李易不要耽误自己的论文答辩，毕竟这个学生的这次毕业演出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绩效。

李易下一个电话打给了女朋友蒋芳。“芳……”

“你跑到哪儿去了，李易，秦老师找了你一上午，他本来今天要和你一道吃午饭，毕业晚会还有论文答辩，你们俩有好多事情要商量呢。”

“对不起，芳。我现在到新城了。”

“什么？你回去干什么？”

“我父亲，去世了。”他艰难地说出“去世”这两个字。

“噢。”蒋芳的语气立刻变了。“对不起，李易，怎么会这样，他还很年轻，身体也很好，不是吗？”

他的确还很年轻，李易哀伤地想，他说：“是的，他很年轻。”

“出了什么事？你还好吧？”

不知为什么，他感到无法告诉蒋芳，父亲是自杀的。他很想把父亲如何受人迫害的经过全部说出来，但他没有这样做。这是我家的私事，他想。不应该把蒋芳牵扯进来，虽然他以为他们离婚姻只差了一张纸而已，于是他说：“你放心，我挺好，亲爱的。”

“要我上你那儿去吗，易？”蒋芳有些不知所措

“不，谢了，我能搞定的。明天给我父亲下葬，星期一我会回学校。”

挂上电话之后，他躺在旅馆房间的床上，心乱如麻，理不出头绪。他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上，默默念着一个名字，杜宇，杜宇，杜宇，他应该受到惩罚。他想不出什么办法。他只知道，不能让杜宇逃脱。他要为父亲报仇。

天色渐晚的时候，李易离开旅店顺着中海大街一个人默默走着，悲痛欲绝，他决定找到杜宇，他走了很长的时间，来到一座中央广场附近的别墅区外，这里处于居民区的中心，中央广场上一座美丽的西式塔楼高高耸立，好像在护佑着周围的建筑。一栋栋优雅的欧式别墅坐落在别墅区内，高大的树篱和盛开的夹竹桃隔断了闹市的喧嚷。杜宇就住在这样一座宅邸中。

李易穿过大门，保安看见这样一个穿着得体的小伙子走进来，虽然感到有些陌生，但也没有阻拦。

“谁家读书回来的公子吧？”保安想到

他按着门牌号码找到了他即将走进的那幢房子，他的计划很简单。他要跟杜宇讲道理，让他为父亲澄清那个关于欺诈的案子。如果他拒绝，李易准备用口袋里的藏着的一把匕首逼迫他写坦白书。他要把坦白书交给宋涛，那是他在这个城市唯一的警察朋友，也是他的初中同学。让他逮捕杜宇，他父亲的名誉就可以恢复，家产就可以被归还。其实他多么希望蒋芳在他身边，但他现在必须独自面对，做完这件事。不该连累芳，她那么可爱，应该有着梦幻般的人生。等事情办完，杜宇罪有应得地进了监狱之后，他会把一切都讲给蒋芳听。一个行人过来了，李易低下头默默等人从身边走过，此时已经夜深，居民区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他抖擞了一下精神，走到杜宇的别墅前，按下了门铃，没人应门，他也许去参加什么聚会了，毕竟年关将至，街上尽是喜庆的气氛，子乔想，我等他回来！突然门廊的灯亮了，大门被打开，一个男子站在门口。他的出现使李易大吃一惊。他原以为杜宇这种十恶不赦的人一定是一脸横肉，满脸的邪气。可现在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和善还有些英俊的人，绅士的像个大学讲师，他的嗓音低沉而友善：“你好，请问找我有事吗？”

“你是杜宇吗？”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的。找我有什么事吗？”他有一种平易近人的风度。难怪父亲会受他骗，李易想。

“我——想跟你谈谈我父亲的事。”

杜宇眼神打量了他一会儿，不一会，他眼神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桀。“好的，请进。”

李易走进客厅，那里有一屋擦拭得锃亮的古董家具和大大的沙发，这是用诈骗我父亲的钱买的，李易愤恨地想，愤怒已经使他有些迷乱。

“你想喝点什么？”

“我不喝。”

他还是有些不确定地望着李易，“请问贵姓？”

“我叫李易，是李卫军的儿子”

他愣住盯了他一会，随后脸上掠过忽然省悟的神情。“噢，明白了。我听说过你父亲，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他害死了我的父亲，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太可惜了”。

“杜先生，地区检察院指控我父亲诈骗了银行贷款。你知道，这不是事实。我希望你帮我澄清，还我父亲清白。”

他耸耸肩。“我不认为你找到我会有什么实际的帮助”杜宇走到酒柜前，倒出一杯天蓝色的预调酒。“喝一杯酒，你的心情会好一点的。”

李易眼里充满了仇恨的火焰，他猛地从口袋抽出一把匕首，动作有些滑稽的将匕首对着杜宇，仿佛拿着一把左轮手枪“我的心情绝对好不起来，除非你老实坦白你怎么陷害了我的父亲”

杜宇转过身看见匕首，“把这玩意儿收起来李易，你正在干一件蠢事”“我说的话你不照办，就不要怪我发疯，我要你用笔写下来，你是怎么骗了我的父亲，让他欠了银行的巨额贷款，你不光使它破产，还逼得我父亲上吊自杀。”

他开始谨慎地打量着李易，眯着的眼睛有些蔑视的端详起来。“我懂你的意思了，要是我不照你说的做呢？”

“我就杀了你。”李易感到小刀在手里颤抖。

“哈哈”杜宇大笑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杀手，李易”他朝他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说话的语气温和而又诚挚。“你父亲去世跟我毫无关系，请你相信我……”突然他把手中那杯蓝色的液体迎面泼到了他脸上。

李易突然感到杯子里的液体蜇得他的双眼像针刺般疼痛。转眼间他手中的小刀就被打落在了地上。

“你妈嘴可够紧，”杜宇突然抱住了子乔说，“她没告诉我，她家还有这么个不懂事的小男人呢！”

他双手铁钳般拧住他的胳膊。李易很是诧异为什么杜宇提到了自己的母亲，还没等他反应，杜宇已经狠狠的掐住了李易的脖子，他两眼发黑，极力想挣脱身子，但杜宇把他逼到墙壁前，顶得他贴在了墙上。

“你真有胆子，但是你找错了对象”他的嗓音沙哑起来。李易感到他的身体紧贴着她，李易拼命挣扎，却被他紧紧钳住，动弹不得。

“你不是来找刺激的吗？好，我今天让你刺激个够。”

李易想高声嚷叫，却只是气喘吁吁地喊出一声：“放开我！”

他把李易按倒在大理石地板上，用粗大的手狠狠抓住着子乔的脖子，李易奋力挣扎，他的手突然触到那把被压在身体下面的匕首，他摸索着把刀够了过来。屋里蓦地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啊！”杜宇惊呼。他的手忽然松开了，李易感到手上一阵冰凉，他惊恐地看着杜宇从他身上滑倒在地板上，紧捂着他的腰。“你...我……”

面对眼前的情景李易呆若木鸡，他被眼前巨大的转变惊的手足无措，他的眼睛疼得睁不开，他勉强站起来，转过身躯，跌跌撞撞朝客厅尽头的一扇门走去。他推开门，是一间浴室。他摸索到洗脸盆边，放满冷水，匆忙的清洗眼睛和沾满鲜血的手，疼痛减缓后，他朝镜子望去。眼睛充满血丝，模样可怕，天啊，我杀了人。他赶忙跑回客厅

杜宇正倒卧在地上，他的血渗进雪白的地毯。李易呆站在他身旁，面无血色。“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自语的说，“我本不想……”

“救护车……”杜宇喘着粗气说。

李易赶紧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急救电话，他嗓音干涩地说：“请马上叫一辆救护车来。地址是海湖花园广场441号。有人受了伤。”

他放下电话，低头望着着杜宇，天啊，可别让他死。我没想过要杀他。他跪在他身边想查看他是否还活着。他闭着眼睛，还在呼吸。“救护车马上就到。”李易慌乱的说到。

李易逃了

他极力掩饰心中的慌乱，为了怕引人注意。他裹紧外衣，故意放慢脚步，在转过了两条街口后开始狂奔，边跑边挥手想叫一辆出租汽车。六七辆车从他身边驶过，车上都载满着采买年货的人，他听见远处传来的急救车呼驰的声音，没一会儿，一辆救护车经过他的身边，朝杜宇家的方向疾驰而去。得赶紧离开这里，李易想。这时不远处停下一辆出租车，刚放下了乘客。子乔连忙跑过去坐上了车。

“您上哪儿？”

“机场。”他屏住气息。

去机场的路上，子乔还在想着那辆救护车。如果去晚了，杜宇死了，怎么办？他就成了杀人犯，他的匕首还在屋里，上边有他的指纹。他可以向警察解释，杜宇是个骗子，他们不会信他的话。杜宇身边地板上的那把匕首是他买的。已经过了多长时间？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他必须尽快逃离。

“你还好吧？”司机看着陷入恐慌的李易问。

李易咽了口唾沫。“我——很好。”

出租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行径，一辆车迎面停在了车辆行进的方向

“真他妈的，这个城市到底怎么了”

出租车司机抱怨道，看着对面逆行停靠的一辆宾利轿车，出租车司机只能在车上吐槽两句，却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等待对方离去

“这就是现实”李易默默的看着

他对着车上的后视镜看了看自己慌乱的神情，他慌忙的捋了捋头发，得让自己的模样说得过去。他真傻，不该跑去强迫杜宇坦白罪行。一切都做错了。怎么向蒋芳解释呢？他知道，她会吓坏的，想起那个可人儿，李易充满了懊恼。

汽车到达新城国际机场，李易不禁自问：我是今天早晨才到这儿来的吗，这些事都是一天之内发生的吗？父亲自杀……，母亲不知所踪，他被卷进可怕的杀人案。

李易走进候机室，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此时的他只希望能够尽快打听到杜宇的情况，但李易不知道他会被送到哪家医院，也不知该给谁打电话询问。他会脱离危险的。下星期蒋芳和我还要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那时候杜宇也被抢救过来了。李易竭力忘掉那个倒卧在地上的人，忘掉染在雪白的地毯上的鲜血。他必须赶快回到爱人身边。

李易走到一个售票柜台前。“我要买一张去北京的最快一班飞机的机票。”

售票员查询：“您真走运，二十分钟后有一班飞机，还剩一张票。”

“还有二十分钟。您得马上登机了。”

李易正准备扫码支付票款，两名穿制服的警察突然的站到她的左右两侧。一个警察说：“是李易吗？”

他的心脏停跳了一阵。显然不承认或者隐瞒身份是愚蠢的做法。“是的……”

“你被捕了。”

李易感到冰凉的钢铐戴上了她的手腕。

事情好像是以慢动作的形式发生的，李易看见自己被领着穿过机场大厅，他的手和其中一个警察的手铐在了一起，过路人都回过头来望着这个英俊的男孩，他被塞进蓝白两色的警车后座，一道网眼铁栅将警车前后隔开。李易像肉馅一样被夹在了两名警察的中间，警车启动，红灯闪亮，警笛尖声鸣叫。他努力的缩成一团，他现在只想藏起来不让人看见。他是凶手。杜宇死了。不过他是误伤人命，他脑子飞快转动着，他该如何解释事情来龙去脉，他们一定会相信他的话。一定会。

李易被带到新城刑警七中队，那是一座阴沉沉的三层楼房，带着一股子晦气，走道里里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妓女、赌棍、吸毒者还有受害人，李易被直接带进了一个四周铺满隔音墙的审讯室里

抓他的一名警察对着审讯室里的警官介绍说：“这就是那个叫李易的大学生，我们在机场抓到他，正想逃呢。”

“我没有……”

李易慢慢恢复，口舌也变得灵活起来。“我误伤了那个人。我并不想杀他。”他激动得控制不往自己的嗓音。

审讯室内，值班警官粗率地问：“你叫李易吗？”

“是的，我……”

“行了，你自己做的事应该清楚，想想怎么把事情交待清楚，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不，等一等，”子乔说，“我要打个电话，我——我有权打一次电话。”

值班警官哼了一声：“你挺懂规矩，嗯？到局子里蹲过几次啦？”

“从来没有，这是……”

“电话会给你打的，但不是现在”

其实李易并不知道给谁打这个电话，自从父亲出事后，母亲便不知所踪，家里像被洗劫了一般，值钱的东西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只能打给蒋芳，李易想着，他相信她，

这时房间一下涌进来四五个警察，用着各种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了李易强大的压迫感，其中一个警察用玩笑的语气戏虐着说“呦，大学生啊”

接着一个穿着最新款阿迪达斯运动服的警官说到

“你今天晚上都干了什么？你必须老实交代，要明白我们没有证据是不会把你请到这里来的，这是刑警中队，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有别的案子要办，你老实呆着，说完，几个人又匆匆的离开了审讯室，只留下一个最年轻的警察在对面玩着手机，

又过了一会，年轻警察接到命令把李易带到一间屋里去进行登记，按下了指纹，然后李易又坐回上了那张审讯椅。

这都是假的，李易想，是一场噩梦，上帝，佛祖，我求求你，别让噩梦变成现实！

但是，这一切都是真的，李易在审讯椅上坐立不安，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来面对自己将来的人生，他本该在校园里做论文答辩，在球场上挥洒汗水，在林荫小道上和蔓莉耳鬓厮磨，他的一切美好的期望也许从今天开始就要离他而去了，这些都是真的。

漫长的夜晚总很难熬到尽头。如果能和蒋芳通上电话就好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她，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把什么都告诉她，也许那样的话，这一连串的麻烦事就都不会发生。

清晨六点，来了一个警官。

“该过堂了”他正对着李易坐下

“我能不能打个电话，”李易说，“这非常重要……”

“回头再打吧，”警察说，“我姓俞，是主管你这个案件的”李易这才仔细的打量了这个警察，这是个四十多岁的瘦子，一副老道干练的样子，眼神充满了冷漠。

李易把双手握在一起，免得它们颤抖。“警官，这不是凶杀。我刺了他一刀，可那是因为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我本来只想吓唬他一下，他差点把我掐死，我是无意中....我就……”子乔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毕竟刀是他带到杜宇家的。

俞警官打断了他的话。“你非常不老实，你带着一把匕首潜入杜宇家，盗窃了价值五百万的钻石，杜宇将你当场抓获，你竟残忍地捅了杜宇一刀，然后撇下他扬长而去。”

李易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色从脸上消失。“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他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俞警官厉声说：“这里有你捅伤杜宇时使用的匕首，上面有你的指纹”

捅伤，那么杜宇还活着！他并没有杀人。

“你带着那些裸钻逃跑了，现在你必须要交待你是如何销赃的？”

李易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

俞警官提高了嗓音。“你最好老实点，把事情经过详细说清楚，明白了吗？”

李易摇摇头。“没有，我……这个人说的话不符合事实。我从来都没有……”

“你还想抵赖吗？”

他父亲刚存了五十万在他的银行户头，蒋芳家境很好，她的父亲是珠宝大王，家产早就过亿，他们是被人羡慕的金童玉女，衣食不愁的神仙伴侣，“我……没有，警官，我想问……”

“等一等！这完全是误会！我没有……”

他记不清怎么被人带出了审判室，他被带到了新城第一看守所，正式进入了羁押阶段。

他的第一个会见人是一个叫朱子云的律师，他面对着李易说：“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到这座城市来才待了二十四个小时，就闹得满城风雨。”他咧嘴一笑。“不过你挺走运。只伤了他一点皮肉，杜宇死不了。”他递给李易一根中华烟“来一根”

“可以。”

朱律师给李易点了火，一边端详着这个俊朗的年轻人，你看起来可不像一个为了钱跟人拼命的歹徒”

“我不是，我发誓，我绝不是歹徒。”

“你得说服我，”他说，“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从头说起。别着急，慢慢说。”

李易把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他听。朱律师静静地坐着听她讲，一直没有插话。待他讲完，他往监房的墙壁上一靠，脸上显出严峻的神情。“这个流氓！”朱律师低声说。

“他们的指控使我莫名其妙。”李易峰眼里透着疑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钻石。”

“其实很简单，杜宇把你当做替罪羊。他用同样的办法骗过你父亲，你正好自投陷阱。”

“我还是不懂。”

“让我解释给你听。杜宇公司最近准备用这批钻石在银行抵押一笔贷款，经过银行评估后，他将要为这一批钻石失窃向保险公司投保五百万元。那些钻石他早就藏到了别处，但保险公司会赔给他钱，然后找你算账。等风头过去，杜宇会将那批钻石悄悄处理掉，从中再赚四到五百万。多亏你送方便上门。你难道不知道，在威逼下写的自白书等于废纸吗？”

“我——我也知道。不过当时我想，如果我能让他讲出实情，回头就可以请人作调查。”

“你怎么进到他屋里的？”

“我按门铃，杜宇打开门把我让了进去。”

“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房子后边有扇窗户的玻璃被打碎了，他说你是从那儿钻进去的。他告诉警察，说你带着那批钻石正要开溜，被他看见，他想拦住你，撕扯中你朝他捅了一刀就跑了。”

“这是谎话！我，……”

“可这是他撒的谎，事情发生在他的住宅，刀是你的，知道你在跟什么人打交道吗？”

李易默默地摇头。

“那么，让我跟你讲解一下生活中的现实，李易先生，这座城市被陈寅家控制得严严实实。没有陈寅的许可，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如果你想获准盖房子、修公路，说难听点你哪怕是想开个地下的妓院赌馆或是贩毒，你就得通过陈寅，杜宇起初是他手下的一名打手，现在他是陈寅的头号管家。”他以惊异的神情望着他“你竟敢带刀闯进杜宇的家，跟他动武。”

李易神情麻木，颓丧地坐在那里，木然的问：“你相信我的话吗？”

朱律师笑了。“你的话句句是真的。你这件事做得真笨，笨得不可能是假的。”

“你能帮我的忙吗？”

朱律师缓缓地说：“我想试试看。我真想把他们全都关进监狱。这座城市是他们的，城里很多公检法都是他们的人。如果你出庭受审，他们会把你关进黑牢，让你再也见不到天日。”

李易不解地看着他。“如果我出庭受审？”

朱律师站起来，在狭小的探视间里踱来踱去。“相信我，审理你案件的将全部都是他安插的人。只有一个法官从没被陈寅收买，他叫李强。如果我能设法让他来审理这个案件，那就一定能帮你协商出一个解决办法。严格地说，这样做不太合适，不过我要私下里和他谈谈。他跟我一样痛恨陈寅和杜宇。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李强法官商量。”

朱律师让李易要通了蒋芳的电话，电话那边他听到蒋芳近乎崩溃的哭声，李易也忍不住放生痛哭起来

“相信我，蒋芳，我是冤枉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好吗，朱律师是我通过很多熟人才找到的律师，我对你的城市一无所知，不过他答应会帮你的，你要坚强”

“好的，我知道，你也要保重”

“我……”李易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了梗咽。

当天下午李易在朱律师的安排下搬进了一间大一些的囚室。有人送来一份李易爱吃的卤味，这些天最可口的晚餐，里面还附着一封信，监区管理员让李易看完后将信再还回去，里面是蒋芳清秀的字迹，“坚强些，我们将要打败那些人。你的芳”

又过去一个星期，朱律师早上来看李易，一看到朱律师脸上的笑容，他就知道有了好消息。

“我们真走运，”他说，“我刚从李强法官和区检察院公诉人周旋那儿来。周旋像狼似的嚎了一阵，不过最后我们还是达成了一项协议。”

“协议？”

“我把你所说的这件事的详细过程讲给了李强法官听。他同意你的认罪，并作为自首情节予以减刑”

李易惊骇地望着他。“认罪？可是我并没……”

他举起一只手。“听我说完。如果你认罪，这个案件就有可能判处缓刑，我已经说服法官相信你没有偷那些钻石，他们也听说过杜宇的为人，所以相信我的话。”

“不过……假若我认罪，”李易迟疑地问，“他们会怎么处置我呢？”

“李强法官将会判你三年内有期徒刑，缓期执行，然后……”

“监禁服刑！”

“判你缓刑，其实就是当庭释放。如果不通知你的学校，你甚至可以回去继续你的学业，毕竟马上你就要毕业了”

“那么我——我就会有犯罪记录了。”

朱律师叹了口气。“如果他们以抢劫和蓄意谋杀两项罪名来审理你，很可能会判你十年以上的徒刑。”

在这里关十年！朱律师谅解地望着李易。“这个决定要由你来做，”他说，“我只能提出我认为最合适的建议。我能争取到这样一种解决办法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他们要求你立即答复。你并不是非接受这项协议不可。你也可以重聘一个律师……”

“不。”他知道这个人很诚实。在目前的处境下，想想他自己做的蠢事，他已经为自己尽了很大力量。要是能和蒋芳商量下就好了。可他们要求现在就回话。只判缓刑或许算是便宜他了。

“我——我接受这个建议。”李易十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太想离开这个地方了，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教授还在等他回学校论文答辩，蒋芳等着他，还有那个现在都没有露面的母亲，“你去哪里了”你的丈夫死于非命，你唯一的儿子深陷囹圄

朱律师点点头。“你是个聪明的小伙子。”

在案件审理之前，他们不许李易给任何人打电话，包括每周都会来对他进行探视的朱律师，直到有一天，李易被通知开庭，从看守所出来，子乔被带上了一辆封闭的严严实实的警车，警笛声大作，路人都在好奇的看着这辆警车穿城过巷，每个人都以为里面就是十恶不赦的囚徒，现在，李易站上了审判台，他的的一边坐着公诉人周旋，一边是朱律师，法官席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相貌高贵的男人，面颊丰润，见不到皱纹，浓密的头发梳成入时的样式。

李强法官对李易说：“本庭获悉，被告希望将其答辩由无罪改为认罪。是这样吗？”

“是的，法官先生。”

“诉讼各方都同意吗？”

朱律师点头。“同意，法官先生。”

“同意，法官先生。”周旋说。

李强法官默默地坐了好久。随后他欠身向前，盯着李易的眼睛。“我们的国家之所以像目前这样世风日下，原因之一就是，有些人以为不管做了什么坏事都可以逍遥法外。但要说的是我国的司法制度不会姑息、纵容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假若有人在犯罪，我们相信，这个人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李易开始感到一阵恐惧袭上心头。他侧身看着朱子云律师，希望从律师的眼神里得到某种暗示。

“被告承认，他企图杀害杜宇，被告在盗窃价值五百万元的一批钻石时用刀捅伤了他，案发至今，被告人都没有交代赃物的去向”他的声音变得更为严厉。“因此，本法庭决不能给你机会去挥霍那一笔巨款——在今后的十年之内，你不会有这种机会，因为，今后十年之中，你将被监禁在五星农场。”

李易觉得审判室里天旋地转起来。有人在开一个可怕的玩笑。法官在演戏里的一个角色，可他念错了台词。他不应该说刚才那番话。她转身要把这想法告诉朱律师，可他的眼睛转向了别处。他在摆弄公文包里的文件。李易头次注意到，他正在啃食自己的指甲，啃得露出了皮肉。李强法官站起来收拾好文件。李易木然的站在审判台前，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法警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膊。“走吧。”他说。

“不，”李易嚷道，“请等一等！”他抬头望着法官，“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李法官，我……”

但是，当他感觉到法警的手更加用力地攥住了他的胳膊，他终于明白，这并不是一场误会。他上当了，他们骗了他，他们要彻底毁掉他。

就像他们曾经毁掉他的父亲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