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枯石烂 第六十章

1

年华下割舍的人总是无安排地活在了岁月里。

阳光下浓烈的爱，冰雪里积累的恨。

你是否还是那个单纯的少年，你是否还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女孩。

我们在人海汹涌里相互拥挤而相遇，错过，相爱。

仇雨昕已经很多天没有去上班，公司的同事认识宫晓夕，所以碰到的时候才和宫晓夕说。

宫晓夕能猜出来原因。

可是，该怎么办呢？

宫晓夕最终还是决定去仇雨昕家。

宫晓夕开了门进去仇雨昕家的时候，一推开门都是满地的酒瓶，还有躺在地上手里拿着酒瓶的仇雨昕。

宫晓夕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为什么爱总是带着伤呢？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互相伤害呢？

宫晓夕进去踢开了酒瓶，拉开了关了很久的窗帘，阳光刺眼地射在了仇雨昕的眼睛上，仇雨昕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看到了宫晓夕，苦笑了一下，挣扎地站了起来，说：“冉，冉冉，你怎么，你怎么来了”仇雨昕断断续续地说着，还有些站不稳。

宫晓夕上前扶住了仇雨昕，说：“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啊，呵呵”仇雨昕打了一个隔，满空气的酒味。

“小依，你怎么喝那么多酒啊”

“因为，因为陈羽他，他好像真的不要我了，怎么办”仇雨昕说着又哭了起来，宫晓夕在仇雨昕的脸上看出了泪痕，看出了难过的痕迹。

“小依，你先坐着吧，醒醒酒”

“我没醉”仇雨昕推开了宫晓夕，说：“我没醉，我只是难过，真奇怪呢，今天怎么喝都喝不醉，怎么办，怎么办，你告诉我”

“没事的没事的”宫晓夕心情也跟着难过了起来，安慰着仇雨昕。

“以后，我就没有他了”

“你还有我啊”宫晓夕抱住了虚弱的仇雨昕，能感受到仇雨昕沉重的泪水拍打在自己的皮肤上。

那个夏天里生长的浓黑花刺，染开了一朵朵黑色的花蕾，墨黑了整个夏天。

那些季节里流下的泪，流淌着整个青春。

仇雨昕没有精神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又推开了宫晓夕，说：“不，不”

“我去给你拿点水，你擦擦脸吧”

宫晓夕盛来了水，看到了坐在地上无力的仇雨昕。

宫晓夕叹了一口气，拿着湿毛巾往仇雨昕脸上擦着，说：“我们擦擦脸吧”

仇雨昕没有说话，任由着宫晓夕擦着。

渐渐，血色的皮肤回来了。

渐渐，宫晓夕能感受到仇雨昕身上的热度了。

宫晓夕把仇雨昕的脸擦完以后，准备把水倒掉，只是当宫晓夕起来的时候，仇雨昕把水抢了过来倒在了宫晓夕的头上。

宫晓夕能感受到那温热的水穿过的她的大脑植入细胞，植入了每个毛孔里，生疼而又麻木。

宫晓夕就呆呆地坐在了那里，任由着水借着自己的头发滴落在肩膀上。

宫晓夕似乎激活了身体里的全部细胞。

“清醒了吗？”仇雨昕娘娘腔腔地站了起来，说着。

宫晓夕擦了擦脸，盯着仇雨昕，说：“该清醒的是你吧”，宫晓夕感觉被点燃了一直压抑着很久的怒火。

“是我吗，我说了我没醉，你为什么就不信我呢，我说了我喜欢他，你为什么就不放手呢？”

“你说什么？”

“你还要装吗，你们明明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说，明明一开始就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说”

宫晓夕捏紧了拳头，无法回答。

“我来替你回答，因为你害怕，是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他，你为什么要装，你明明就喜欢他，你为什么要装”

这是仇雨昕第一次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这也是宫晓夕和仇雨昕的感情的第一次坦白。

“那你呢，你不也是吗，你明明知道我们互相喜欢，明明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也要装呢，因为你，和我一样，都害怕，是吗”宫晓夕也无法压制住自己心里的话，坦白了出来。

“谁和你一样啊，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如果不是我，谁和你做朋友，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在冰冷的冬天的外面过夜了，如果不是我让你进我家，谁要你，连你妈都不要你，连你妈都要把你赶出去”仇雨昕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宫晓夕喊着。

宫晓夕听到她妈妈的时候瞬间怒火上了来，她用力把仇雨昕推倒在地，说:“你不要说我妈妈”，一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又面无表情地上去把仇雨昕扶了起来。

“你心里早就这么看我了吧，是吗，原来你装了那么久啊，这水，你也早就想淋我了吧，啊，是吗？”宫晓夕用手抚摸着仇雨昕脆弱的脸颊，无力地说着。

“呵呵，你就不该回来，你不是喜欢漂泊吗，你为什么不继续流浪，你不是喜欢外面的世界吗，你不是觉得外面的人新鲜吗？怎么，被甩了又回来抢我的男朋友”

每一个的言语都像是带着锋利的刀，在脆弱的皮肤里乱划着。

每一点痛都刺入了皮肤里。

“你的男朋友？仇雨昕，你忘了吗，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会和你在一起，如果不是我拒绝了他让他和你在一起，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他本来就应该属于我，只有我可以和他站在一起”仇雨昕狠狠推开了宫晓夕，像是当初狠狠推开宫晓夕一样。

“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变成这样，明明我和他互相爱着，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你总是不能成全我们呢？”

“成全，你看到这些酒瓶了吧，你让我怎么成全？”

宫晓夕冷笑了一下，捡起了剩下的酒喝了起来，说：“你说这个吗？比起这些，你算什么呀，你很难过吗，你有我难过吗，我那时候再怎么难过不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吗，我难过着离开这里去漂泊，我难过着看着你们幸福地在一起，我难过着看着我妈妈去世，我难过着看着自己失败，我难过着看着你们离开我出国，我难过着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离开我，比起这些，你喝过的酒很多吗？你受得伤很痛吗？至少现在你最难过最受伤的时候，我还陪着你，可是我呢，我难过的时候，你在哪？你在乎过吗？”

仇雨昕不说话了，渐渐随着风的侵蚀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眼前湿漉漉满脸泪痕的宫晓夕。

“这是我自杀死了很多次没死成的疤痕，因为我每次都最后的关头我用意念撑了起来，我舍不得死，我舍不得这个世界”宫晓夕撩起了手上的疤痕，那腐烂发臭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

仇雨昕还是不说话，红着眼眶看着宫晓夕。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宫晓夕拼命地摇着仇雨昕，而仇雨昕也哭着回答了起来，说:

“你活该，你活该”

宫晓夕任由着眼泪浸染着脸。

空气似乎停止了很久，久到似乎到了一个世纪。

宫晓夕和仇雨昕都不说话，互相流着泪沉默着。

“擦擦吧”仇雨昕捡起了地上的毛巾，递给了宫晓夕，打破了沉默，说。

宫晓夕没有接住毛巾，而是喝了最后一口酒，说：“我喜欢顾陈羽，我喜欢他好多年了，我一直都喜欢他，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是不会放弃他的，因为一直以来，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可是你没发现吗，即使我又和以前一样把他让给你，这个悲剧还是会重蹈覆辙，不爱就是不爱，你都努力了这么多年了，他也还是不爱你，小依，放手吧”

宫晓夕推门而去。

仇雨昕腿软摔倒了在地。

阳光狠裂地晒着仇雨昕的另一边脸。

那时哭红的眼。

那时充满泪痕的脸。

随着赤红不断侵蚀着苍白的躯体，伤痕累累的躯体。

2

宫晓夕和仇雨昕算是开始了冷战。

一直处处嫌让开朗又孤独的宫晓夕开始不想不再谦让。

一直处处细腻温柔又私心的仇雨昕也不想谦让。

两个人进入了冷战状态。

宫晓夕开始不再想太多，而是每天疯狂地和顾陈羽约会，吃饭，她忍着每天不去想太多，而是只想把自己认为对疯狂的坚持下去，顾陈羽也知道了宫晓夕和仇雨昕两个人的矛盾，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她们都觉得让她一个人想开会好过他们一直的劝让。

其实，最好的安慰，是自己说服自己，

宫晓夕和顾陈羽吃完饭就拍了一张靠在顾陈羽肩膀上的照片发了微博，照片上她强颜欢笑着，她觉得，这是自己笑的最不真实的一次。

仇雨昕也整理好了心情，每天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其实内心很复杂，她看了宫晓夕发的微博，她们笑着的脸刺痛了她的眼，她承认，她还是很难过。

时间越久，很多事情越清醒。

宫晓夕感觉自己活在了伪装下，每天变得很牵强，努力的更加靠近顾陈羽，却觉得比之前累，笑也不是发自内心的，所谓的幸福也是自我安慰。

也许，没有得到那该有的祝福，所有的感觉也都是自我安慰。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幸福。

其实，她笑的也没那么开心。

宫晓夕每天晚上都会睡不着，总会做梦梦到仇雨昕在她的梦里哭的那么无助，在她的梦那个憎恨她的眼神，在她的梦里虚脱的样子。

宫晓夕在梦里看不到仇雨昕的笑了。

宫晓夕每天在梦醒的时候都会醒来抽几根烟，或者喝酒，这样会让自己舒服点。

宫晓夕已经忘记多久没好好睡好觉了。

宫晓夕买了早餐到顾陈羽拍摄的公司，只是在楼下的时候遇到了仇雨昕。

宫晓夕很久没有见到仇雨昕了。

她变憔悴了，她变无神了，整个人看着没有精神有力无气，还可以隐约看到脸上若隐若现的泪痕。

她哭过了吧。

她这么想着。

但是宫晓夕不敢上去抱住她，而是在她身边穿过，走了进去。

谁也没有打招呼。

宫晓夕手里的便当刺痛了仇雨昕。

宫晓夕会在很多时候故意炫耀着和顾陈羽在一起的样子，她也不知道是想告诉仇雨昕顾陈羽是自己的，还是想刺激让仇雨昕忘掉顾陈羽，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理由，她只知道，哪个理由都说服不了自己。

顾陈羽也觉得这样的宫晓夕和以前不一样，他也觉得那样的宫晓夕，变的很做作，很不真实。

宫晓夕和顾陈羽走在小吃街的那条路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仇雨昕，而仇雨昕一个人孤单地走着，看到宫晓夕和顾陈羽的时候，她表情变得无处可逃，愤怒加上难过缠绕着她整个心脏，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宫晓夕下意识地故意地牵上了顾陈羽的手，仇雨昕觉得她心里从来没有那么痛过，此时她只想逃离他们的视线。

顾陈羽在仇雨昕离开的时候松开了宫晓夕，宫晓夕看着自己松开手，说：“怎么了？”

顾陈羽喘了一口气，看着前方仇雨昕消失了的地方，说：“你不觉得，你这样会让我们很累吗？”

“你什么意思啊？”

“我知道，小依那件事对我们之间影响很大，但是我希望，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让她放下，而不是这种方式”

“这种方式？哪种方式？”宫晓夕似乎有些生气。

“你不觉得你这样让人觉得很虚伪吗？你干嘛要这样刺激她？你不觉得你这样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你什么意思啊？你觉得你心疼她了吗？她是你前女友你觉得心疼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再怎么样她也是你好朋友，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自然一点”

宫晓夕眼眶里的眼泪没有忍住直流了下来，把这几天压抑的心情都化成了眼泪，说：“在你的心里，我已经是这种人了吗？”

“小冉，我只是觉得，你不要太这样刺激她”

“所以你心疼了是吗？我们是情侣，这些本来就很正常我怎么刺激她了？她在你心里还是有位置的，对不对，对不对”宫晓夕把包砸向了顾陈羽的胸口，化妆品，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我累了我先回去了”

顾陈羽没有任何表情真的就那样走掉了，留下宫晓夕一个人，留下哭的泪流满面的宫晓夕，留下被异议的眼光看着她的宫晓夕。

宫晓夕当时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了，难过？生气？难过什么，又生气什么呢。

宫晓夕不知道自己难过生气是因为仇雨昕还是顾陈羽，或许她是为自己难过，自己气自己。

宫晓夕很讨厌那样的自己。

宫晓夕蹲了下来，就那样的哭着。

只是，你为什么就那样走了呢？

你为什么不回头？

你怎么可以就那样丢下我？

宫晓夕那时，心有些枯萎。

3

顾陈羽很多天没有理会宫晓夕，而宫晓夕也一直沉迷在酒吧里，她喝的有些迷糊，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宫晓夕不知道喝了多少瓶了，直接就趴在了吧台上。

天色昏沉。

宫晓夕借着仅有的意识撑了起来，继续喝着酒，又掏出了手机，找到自己那个熟悉的号码，拨打了过去，显示人：仇雨昕。

仇雨昕犹豫了一会才接，说：“喂”

“小依，呵呵，你是小依对不对”

“怎么了？”

“我，我没事啊”宫晓夕醉乎乎地说着。

“你喝酒了？”

“喝了，那么一点点，呵呵呵”

“你在哪啊？”

“我在，我不知道”宫晓夕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整个大脑麻痹在酒精里。

仇雨昕问了很久才从醉了的宫晓夕嘴里问出酒吧地址，她马上出门找到了那个酒吧。

仇雨昕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醉了的宫晓夕从酒吧了拉了出来，到门口的时候，宫晓夕瞬间抱住了仇雨昕，哭着说：“对不起，小依，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你说我那天为什么要和你那样说话啊”，宫晓夕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表达出来，自己有多么在乎仇雨昕，其实那天过会宫晓夕就后悔了，她一直在想着怎么和仇雨昕道歉，只是想的越多，自尊心就越强，越无法说出口，就越伤害到仇雨昕。

“冉冉”

“对不起，你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理你，我们回去吧，好吗，我们回去吧”仇雨昕其实也不埋怨宫晓夕了，只是那天她喝的有些多才会说出那些话，她知道自己那么多年，她伤宫晓夕伤的不轻。

只是，在那样的年纪里，我们都有太多无法超越的情感。

我们始终无法和最在乎的人分享自己全部的东西。

那天晚上，宫晓夕在迷糊和清醒中徘徊。

那天晚上，宫晓夕就和仇雨昕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就和以前一样，彼此感受着彼此的呼吸睡着。

睡梦里，仇雨昕感受到了宫晓夕一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自己的手臂上。

其实，她们都不再是从前的对方了。

宫晓夕不需要仇雨昕在冬天里把自己领回家，仇雨昕也不需要宫晓夕为自己无趣的生活添加趣味。

随着岁月的增长，原来她们早就已经长大，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不断给予温暖的彼此，她们也不再是曾经那个依赖着对方的宫晓夕和仇雨昕，原来她们都长大了。

在这个无畏的青春里成长。

4

宫晓夕和仇雨昕的感情又回到了从前，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

宫晓夕在仇雨昕的房间里看到仇雨昕多年以来对顾陈羽的笔记，对顾陈羽的生活习惯爱好喜欢去哪哪天做了什么都记得很详细，她那时候明白，仇雨昕真的很喜欢顾陈羽。

顾陈羽是仇雨昕唯一很喜欢的男生。

仇雨昕也是自己最在乎的人。

为什么命运要在她们之间玩弄呢。

宫晓夕和仇雨昕又坐到了高中时的操场，看着前方打着篮球的男生，六月份的阳光明媚的照射着，借由着闷热的风肆意吹拂着。

宫晓夕闭着眼睛感叹，说：“真好”

“呵呵”

“我说真的，真好，她们真好，我们也真好”

“对啊，好怀念我们那个时候”仇雨昕一脸怀念着说。

宫晓夕揪了揪仇雨昕的耳朵，说：“她们快高考了吧”

“对啊，突然觉得高考，是最美好的时刻”仇雨昕摸着耳朵说着。

“青春真好”

宫晓夕和仇雨昕看着眼前青春的他们，开始回想起曾经她们美好青春的时刻。

“真的挺怀念的，怀念那时候，有一个人让自己努力的人”仇雨昕感慨了一会才反应了过来，看着宫晓夕尴尬地说：“啊，我的意思是，我……”

“小依，你真的很喜欢他吧”宫晓夕温和地笑着说。

“我……”

“你们在一起吧”

“啊，什么？”

“我退出”

宫晓夕说那三个字的时候是笑着的，是发自内心的笑，

宫晓夕不后悔自己所说的话，她已经考虑了很多天，或许她对于顾陈羽，并没有那么喜欢，只是把那时的爱慕当成了不可磨灭的爱，或许自己的潜意识里，错把自己认为，自己是喜欢顾陈羽的。

或许宫晓夕对于顾陈羽，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又或许，顾陈羽也许真的不合适自己。

宫晓夕看着天空突然怀念起了那年的她们。

那年的你们是否会像曾经那个16岁，17岁，18岁那样，带给我生活里不一样的东西呢。

或者说，谢谢你们在那样的青春里，带给我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