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枯石烂 第三十三章

1

黑夜中开出污瘴的花芯，蔓延着整片花园。

夏日的阳光聚焦成一个点，穿越着花芯的整片轮廓，随而溢出酸臭的汁。

我也一样。

我也快膨胀成一滴滴酸臭的汁了。

我开始贪恋着阳光，我很厌恶黑夜。

宫晓夕看着自己眼前的一道道题，一个个自己很陌生的数字，她脑子一片混乱，排山倒海。

宫晓夕最近的精神状态都不好，她每天都很恍惚，成绩也一落千丈，也已经被老师罚站很多次了，但是英文课文还是不会被，化学实验还是做不出来，好像没有他，她什么也不会了，虽然莫辰逸很多次也会在旁边教她，但是她没有真正认真听过，很多次都心不在焉。

怎么去形容顾陈羽呢？看似外表很正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其实心里也很难受，很多次想和仇雨昕说清楚，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不知道怎么去伤害一个无辜又喜欢她的女生，重点是他知道，如果他伤了这个女生，另一个女生也会被间接被伤到。

其实，无论怎么样，大家都会受伤，看谁的比较重而已。

宫晓夕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宫晓夕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没有开灯，借着黄昏微弱的光照亮了半边宿舍，宫晓夕没有开灯，直接爬到床上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后来被饿醒了，看了看钟，八点了。

仇雨昕回来了。

仇雨昕推开了门开了灯，灯有些亮，刺到了宫晓夕刚睡醒的眼睛。

“冉冉，你在啊，怎么不开灯？”

宫晓夕揉了揉眼睛，说：“刚睡醒呢”

“那你肯定还没吃饭吧，来，我带了小吃，你试试好不好吃，我觉得很好吃”仇雨昕把手上的一袋两袋小吃放到了桌子上。

宫晓夕换了件衣服，下来看了一眼仇雨昕带的小吃，宫晓夕却觉得很熟悉，这个小吃的盒子好像只有一家有吧，宫晓夕心里洋起了越来越多的不安。

“这个，你在哪里买的啊，很好吃呢”宫晓夕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味道很熟悉。

“好吃吧，你得谢谢陈羽，这是他带我去的一条小吃街，我没想到他也会吃这种路边摊耶，那条街我从来都没去过，不过里面的东西真心好吃啊”

“哦”

“你看，我们拍的照片”仇雨昕从包里拿出了照片，照片里的顾陈羽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仇雨昕却笑的很灿烂，背景却是那条小吃街。

宫晓夕顿时停住了吃东西的姿势，果然是那条街的，他告诉她了，天台也告诉她了，摄影告诉她了，小吃街也告诉她了，他把她们唯有的共同记忆都分享给她了，她苦笑了一下，这很正常不是吗，她们是男女朋友，自己和她又是最好的朋友，自己不该计较的。

真的不该计较的。

宫晓夕继续猛的吃了起来，好怀念那个味道，说：“真好吃”

“那你吃慢点啊”

“嗯”宫晓夕憋着嘴里的食物猛点着头。

仇雨昕收拾好了照片，突然抱住了宫晓夕，脸蹭在了宫晓夕的脖子上，耳朵边，说：“这样真好，我喜欢的人，我最好的朋友，都在我身边了”

宫晓夕感觉到仇雨昕的热度在自己的身体边缠绕着，至少她现在很幸福，已经很好了吧。

“冉冉，你以后离陈羽远一点好吗？”

宫晓夕沉默了一会，接着又挤出一丝笑容点着头。

这才是你要说的吧。

以后我会离他很远远的，只要你开心。

如果不是你，我这些年也不会感觉到有朋友的存在原来是那么温暖，现在，是该我还温暖给你的时候了。

“冉冉，谢谢你”

谢谢什么呢，谢谢我终于离开了你们的世界吗？

香味还在四溢着。

四溢着整间宿舍。

2

宫晓夕定定地站在了红绿灯交换的路口，红绿灯交换来去，映出来的灯分散在宫晓夕的脸上。

宫晓夕站了很久，路人也有的也好奇地回头看了看。

宫晓夕深吸了一口气，回过了神，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她回头看的时候，这张依然安静清秀的脸，不是顾陈羽还会是谁呢？

宫晓夕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过顾陈羽的脸了，他的脸还是那么干净，没有一点污染，五官分明的脸，剑眉下面一双忧郁的小眼，高挺的鼻子，没有笑容的嘴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有无法转移视线的能力，但是，现在不能这么地看他了，宫晓夕用力地回过神，甩开他的手，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小冉”顾陈羽再次抓住了宫晓夕的手，宫晓夕再次甩开的时候却甩不开了。

“顾陈羽你干嘛？”宫晓夕挣扎着。

“我还是觉得冷脸王好听”

宫晓夕用难过的眼神看着顾陈羽，她拼命告诉自己，千万要清醒，说：“你之前不是不喜欢这么叫的吗？”

“那样叫至少我会觉得你还会理我”

宫晓夕最终甩开了顾陈羽的手，后退了几步，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醒，小冉，你听好了，我喜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答应小依的，如果不是顾虑到莫辰逸，我早就想这么对你说了，但是我们都不能自欺欺人了，这样我们都不快乐不是吗？”

宫晓夕听到顾陈羽对自己说喜欢，她很开心，也意想不到，但是，仇雨昕的话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她必须远离他。

宫晓夕哽咽着声音，说：“那我们在一起了大家都会快乐了吗？仇雨昕，莫辰逸，她们都会因为我们而变得难过，所以顾陈羽，你弄错了，我不喜欢你，喜欢你的是小依，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和她在一起”

“你真是这么想吗，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宫晓夕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在眼睛里打转，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呢，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呢。

“不喜欢”

时钟仿佛停止了转动。

空间里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

远处的山也仿佛开始崩裂碎成一块一块，和心一样。

“小冉，其实，能喜欢你，我挺开心的，不论怎么样”

“你真的喜欢我吗？你一点都不喜欢小依吗？你不觉得你自己很矛盾吗？你一边放不开她又一边说着喜欢我”

“那是因为你我才答应她的啊，你知道的啊”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会带她去天台，带她去小吃街，给她拍照”宫晓夕也被自己吓到了，一口气把压抑在自己心里很久的事给说出来了，她本来打算藏着的。

“所以，你还是有点在意我的吧，不然，你也不会计较的那么清楚，我可以解释的，我...”

“你不用解释了，因为以后你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们以后只是朋友”

宫晓夕坚定地转回头的走掉了，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会心软，真的答应他了，任由着泪一直流，伸不出手去擦，也没有力气去擦。

世界上最难过的事，不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而是明明彼此喜欢的人，却不能在一起。

顾陈羽也不敢上去追她，怕她真的以后都不理他了。

其实我带小依去小吃街是为了给你带那些能让我们曾经开心的食物，给她拍照，是因为她一直要求的，我不知道怎么去拒绝，其实你说的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拒绝，因为我怕拒绝了，你会更难过。

3

街道的污水一阵一阵的灌入了下水道，老旧的下水道因为老旧而经常堵塞，从而发出一种恶臭味。

满条街都是掺杂着油腻味，油烟味，这条街依然还是摆着各种烧烤小摊，宫晓夕独自走着，有些受不了，便加快了脚步，但是，能让她唯一不厌恶的还是那家烧烤店，她永远摆在一个人很少的地方，永远比别人还要晚走，永远用笑脸迎接着每一个客人。

宫晓夕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那家烤串摊，人还是那么少，那位中年受尽风霜的女人依然在一边打着瞌睡一边赶着蚊子，宫晓夕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笑着说：“阿姨，老样子，三十串烤串”

“小姑娘，你又来啦，又买那么多，又和舍友一起吃啊”

“对啊，嘻嘻”

“来，先吃这串，烤好了”

“嗯”宫晓夕接过就吃了起来，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宫晓夕一边吃一边看着她用心地烤着，香味四溢着。

“小姑娘，别吃太多这个，吃一点还好”

“阿姨，我知道啦，你人真好”

“你嘴真甜，对了，这个给你”她从底端拿出了一杯凉茶，递给了宫晓夕。

“这？”宫晓夕接过凉茶，看着包装，虽然包装的很简陋，但看的出很用心。

“这是我自己泡的，天气热”

“那我不能要啊”

“拿着，吃这个热气，我啊，看你第一眼就觉得投缘，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啊，也有个女儿，但她现在都结婚了，发展的很好，在国外呢”

“国外？那为什么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们呀发展好，但是呢我又不想麻烦她们，现在可不，硬要把我接到国外去，你说我都习惯待在这了，突然去国外，真不习惯呢”

“你要去国外了？”

“对啊，没办法，我女儿硬要这样，说这样可以多陪陪我，我呀，怕她们操心，就答应去了，今天是我摆摊的最后一天了”

宫晓夕一直觉得她很暖心，像一位慈祥的妈妈一样，听到突然要离开了，心里很难过。

宫晓夕一边吃着烤串，一边哭了出来，她憋了好多天的情绪，今天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旁边的阿姨问了几句也不敢多问，就只是安慰着她。

那天晚上，宫晓夕的情绪复杂万千，哭的也很彻底。

之后宫晓夕再去的时候，那个小摊果然不在了，只留下了那烧焦味的淡淡痕迹。

阿姨，再见了，希望你能别那么操劳了。

宫晓夕还记得，阿姨离开前还对自己说，姑娘，再多的不开心都会随着时间而冲淡的。

宫晓夕看着天空突然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4

“你不是答应我离他远远的吗？”

“小依”

“冉冉，我拜托你了，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你为什么还要来天台？”

“我来找调音器”

“找？来这很久了吧，我知道天台你们经常来，我也知道你们补课也在这里，我什么都知道，我真的忍了很久了，但是我每次看到他靠近你我就觉得很难过”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那你喜欢顾陈羽也没有告诉我啊，你和他在天台也没有告诉我啊，你知道他摄影的事也没告诉我啊，你不是什么也没告诉我吗？”

仇雨昕哭的揭心撕底，还一直拉着宫晓夕的衣服，仿佛在哀求她，离顾陈羽远一点。

“小依，我，对不起，这是顾陈羽的秘密”

“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你喜欢他对吗？但是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你不应该靠近他”

仇雨昕跑开了，之后的一个星期，仇雨昕没有再理宫晓夕。

仇雨昕来天台的时候，看到了宫晓夕也在，她终于憋不住了。

其实有时候感情可以坚硬到无坚不摧，也可以脆弱到一碰即碎。

像你，像我，固执了好多年，坚硬了好多年，终于一天，也会因为我们从未想到会在意的人而一碰就碎。

我们都长大了。

怎么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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