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三十七章 绝望与希望

长孙公玄感觉不到冷，因为四肢早已在雪地里冻得麻木，更因为紧张和焦虑已经攫住了他全部的心神。时间一点点流逝，过了今夜，千千就要被斩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恳求陛下能取消行刑的命令，尽管，希望是如此渺茫。

宫门开了，小太监朝他走过来，长孙公玄欣喜地抓住他：“陛下答应见我了？”

“唉，尉迟将军，你也太执着了。”小太监朝他叹气，“君无戏言，法无例外，大将军难道不明白吗？你替那个匈奴女间谍求情，陛下都快被你气死了，如何愿意见你？”

长孙公玄失望地垂下头，转瞬又不甘地重燃起希望之光：“常侍大人，你有没有把我的话转告陛下？千衣是冤枉的，臣与她是夫妻，她是不是间谍臣最清楚，这背后必有重大冤情！大汉律法虽严，却不能冤杀无辜，求陛下容臣调查取证……”

“尉迟将军，你这些话我都一字不漏地转述陛下了。”小太监无奈地直摇头，“陛下不听还好，一听更火了，直接赏了奴婢一耳光。我劝将军一句，事已至此，还是请回吧，别再管那女人的事儿，给陛下写个检讨认个错，或许陛下就消气了。”

“不，常侍大人，人命关天，我不能回去，我一定要面见陛下！”长孙公玄急道。

小太监见他这般，也不好再劝，转身回宫。长孙公玄跪行几步，大声道：“烦请常侍大人再转述陛下，长孙公玄会一直跪在这里，跪到他见我为止！”

小太监只得点点头，一路唉声叹气地回去。君臣二人，这样杠上可如何是好，一个就是不见，一个打死不走，倔一块儿了，害得他来来回回当出气筒。

暮色越来越浓了，雪却越下越大。皇宫门口的禁军换岗时望一眼雕塑般跪着的尉迟将军，不禁都暗自心惊，这样下去，等不到半夜，这个人非冻死不可啊。

长孙公玄的视线已经逐渐模糊，经历过大漠的极寒，他十分清楚失去体温所面临的危险，但心灰意冷的感觉却让他根本不愿挪动一步。

一连串的打击来得猝不及防，粉碎了他幸福的美梦。千衣认下罪名的决绝态度让他一点余地都没有了，震惊过后，他明白过来，她抛弃了他，选择了效忠燕王。

可是他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千千和匈奴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不是间谍！然而，如今留给他的时间只有一夜了，千千已经认命，这么短的时间他也无法找出更多的证据揪出元凶，验证她的清白。他跪在这里，也不过赌一赌陛下心软。

垂目，手腕上的红绳与洁白的雪花形成了耀目的对比，这一刻，愈加悲从中来。他许了她三世，却连今世都救不了她……

不知何时，旷无人迹的雪地里，多了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顺着脚印的延展，走来娉娉婷婷的身影，一把绘着淡雅青花的油纸伞移到了雪中人的头顶，同时，飘来幽幽的叹息：“表哥，你这是何苦呢。”

卫如蹲下身子，将怀中的裘皮袄展开，披在他身上。恍惚中的长孙公玄这才惊觉，“卫如，是你？”习惯性地，他马上对她说，“这么冷的天，小心凉着发烧，快回宫去。”

卫如苦笑地牵唇，看来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很顽固的，就算到这个节骨眼，表哥还是会下意识地管着她，记着她的怕冷爱娇。“你呀，别管我了，看看自己都快冻死了。”

“卫如，”长孙公玄忽然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救星，“你帮我去求求陛下，让他见我一面好不好？”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像雪一样凉得刺骨，根本没有一丝的暖意。卫如急忙撩起自己的棉袍一角，把他两手都裹住，生气地说：“表哥，我是来劝你走的，可不是来当你的说客的。”

“卫如，难道你也不肯帮我？”长孙公玄的目光暗淡下去。

“怎样算帮你？”卫如哀伤地看着他，“人家告诉我你跪在这里帮那个匈奴间谍求情，我死活不信，一定要亲眼看看。你……你果真是被她迷了心窍？”

“卫如，你相信我，千衣她不是间谍，她是无辜的……”

“表哥，我真没想到你变成这样。”卫如不由泪光盈盈，“你是国家的大将军，是抗击匈奴的大英雄，怎么能反被匈奴女谍迷惑？这不可能，这不应该！表哥，你清醒一点！”

“卫如，我再说一遍，她不是间谍！”长孙公玄急怒攻心，愤而抽出自己的手。他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手脚都已麻木，力道控制哪里还能精准，这一下的反作用力，竟推得卫如跌坐在雪地里，青花纸伞也狼狈地翻倒滚落在旁。

“卫如！伤着你没有？”一看她的样子，长孙公玄急得忙起身去扶，可是双腿早失了知觉，突然用力，还未等抱起她，自己一个踉跄也绊倒在雪里。

两人拥抱着双双被埋了一身的白，卫如心头竟是一窒，有多久了，他的怀抱像飘渺的梦一样远，以为永远不可及了。

隔着飘飞的雪花，他清俊的面容仿佛将她带回了曾经的岁月，他们一起在雪地里玩耍、堆雪人、打雪仗，“表哥，你堆的雪人那么胖，丑死了，一点也不像我。”她不高兴地扭动身子。“谁说的，眼睛大大的，嘴儿小小的，明明就很像你嘛。”他用被雪搓得红通通的手，刮她的鼻尖……

“表哥，”她嘤咛一声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热切地说，“忘了那个女人，我带你去求父皇原谅。”

“不，千千不能死，她是冤枉的……”他喃喃地退却着。

卫如热切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表哥，你比我还了解父皇，他不会轻易改变决定的，你还是死了心吧。”

她的话让他跌下绝望的悬崖。卫如说的没错，他其实了解刘武，自己是刘武培养出来的，身上几乎烙印着他的影子，自己有多倔，他就有多倔。脑海里无数个声音都在大声说，长孙公玄，你就算死在这里，皇帝也不可能转变心意的。

他失神的眼睛里升起了浓浓的悲凉，“卫如，你回去吧。天一亮，千千就要被斩首，我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又有何面目独活。”

“胡说！”卫如顿时又惊又怒，如此消沉颓丧的表哥她还从来没见过！她也顾不得公主的形象了，伸开拳头使劲地捶他，“你疯了！难道你要陪那个坏女人一起死吗？不可以！”

粉拳像打在钢板上，陷入绝望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卫如气喘吁吁，愣了会神，寻思这样下去不得了，表哥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不过，她敢赌父皇如果知道表哥真的快死了，是一定会心软的，至于何时谁先撑不住，她可算不准。眼下的样子，那个狐狸精女人死不死在其次，好像表哥快不行了啊。

“表哥，我马上去趟廷尉府。”卫如忽道。

廷尉府三个字终于将长孙公玄的神智拉了回来：“你去那里做什么？”

卫如帮他系紧裘皮袄的领口，柔声道：“好啦，我先不跟你争论她是坏女人还是好女人，但你必须要振作一点才有希望对不对？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逞能到太液池里去捉鱼，结果掉进冰窟窿里，父皇怎么饶恕你的？”

被卫如一提，他想起来，那次他掉进冰窟窿，被人救上来时全身都冻得紫了，陛下不仅不心疼，还大发雷霆要罚他挨鞭子，结果鞭子还没落下呢，他却因溺水时间过长呛了肺，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陛下这才真的吓坏了，慌得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狂呼太医，一整夜衣不解带，总算把他救活了，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罚呢。

见他若有所思，卫如叹道：“你呀，好好的把这皮袄穿上，跟他耗到天亮，他会先沉不住气的。”

“可是，天亮就来不及了……”长孙公玄一听天亮这个词，心里就紧得透不过气来。

“所以说呀，我要去趟廷尉府。”卫如帮他拍去雪花，把帽子也严严实实地戴上，轻笑道，“你要是不听话冻伤了自己，我可就不帮你了哦。”

“卫如，你还没告诉我，去廷尉府有什么用？”长孙公玄还是想不通。

“凭公主的身份去纠缠陈汝生，就说父皇同意把行刑的时间从辰时拖到午时。我能帮你的，只能这些了。”卫如道。

“谢谢你！还是你对我好！”长孙公玄激动地抱住卫如。

表哥，你现在才知道我对你好么？卫如心中漾起酸楚。

夜色浓郁，廷尉府今夜灯火通明，当差的官员捕头有的忙着整理案情记录，有的忙着誊写要发布的罪行公示，有的忙着准备明天的行刑现场，毕竟这是陛下亲自过问审定的案子，每个细节都不能疏忽。

陈汝生监督着手下忙这忙那，考虑到关押的死囚是个女犯，他特意从下面的监室调了一个有经验的老婆子来验明正身，因为按照大汉律法，为了表示对死刑的慎重，犯人临刑前的身体状况必须要记录在案的。

一切都差不多就序了，就等那老婆子验过人犯出来报告。

就在这时，忽然，门口的卫兵脚不点地跑进来：“启禀廷尉大人，长公主驾到！”

陈汝生一惊，长公主？谁不知被封为长公主的全国只有一个！

几十个卫兵开道，再十几个侍女持宫灯两边引路，偌大的排场簇拥出倾国倾城的丽人。慌得陈汝生急忙跪倒迎接，“公主摆驾廷尉府，不知有何指示？”

卫如尚未开言，忽见从里侧门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老婆子，张嘴就喊：“廷尉大人不好了——”

陈汝生一看是她，急忙低声喝斥：“退下！公主在此，有事等会再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