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三十五章 堂审生变

千衣醒来时，长孙公玄早已离开。早班的差役送水送饭，丝毫没有说起昨晚府里有什么异常。千衣不由得对自己夫君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由衷佩服。

想到今天陛下要亲自升堂，千衣哪敢怠慢，急急忙忙起床梳洗。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她一愣，这么早，就要提审？

及至差役恭敬地将来人请进屋，千衣顿时惊得呆住了，燕王夫人？！

“小萱！你受苦了！”迅速地掩上屋门，刘夫人上前一把抱住她，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陌生的拥抱令千衣僵硬了身体，下一瞬，不由得受宠若惊。在王府十年，夫人虽然待人和善，可是高贵如她，从来没有抱过自己女儿以外的人，更别说奴婢了。

“见过夫人……”她松开手时，千衣凭着多年养成的习惯，双膝一屈，就要行跪拜之礼。谁知刘夫人一抬手止住她，自己却咚的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面前。

千衣大惊，“夫人您这是……”刘夫人跪在地上，捂脸痛哭：“小萱，我是瞒着老爷来求你的，如今老爷全家百来口人都快没命了，只有你能救救我们！”

“夫人，您快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千衣慌了神，夫人这副涕泪交加的样子吓着了她。

可是刘夫人死活不起，千衣只好说：“只要小萱能做的，但凭夫人吩咐，决不推辞。”刘夫人这才抽泣着勉强起身坐下。

千衣又惊又疑，急忙问：“夫人，就算陛下知道王爷将我假冒翁主出嫁，也不至于累及性命吧？”

刘夫人惭愧地低头道：“小萱，你从小和翁主一起长大的，我没把你当外人，丑话也不瞒你了。若仅仅是翁主被换，陛下最多生气斥责，更严重些，也不过削了王爷的封号。可是如今……王爷他……”

“啊，他还做了什么？”千衣紧张地追问。

“他……他一心想为国出力，结果中了左贤王的反间之计。左贤王派人假意接近王爷，说要谋反夺了匈奴国的王位，王爷信以为真，觉得是汉室的机会，所以，私下里与左贤王有些往来。谁想到，王爷的猎隼落在浑邪王的手里，他反咬王爷投敌，尉迟将军告到了陛下那里，啊……可怎么办？”刘夫人说着，又失声痛哭起来。

千衣一听也是焦急万分：“那……王爷跟陛下解释清楚不行吗？”

刘夫人摇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王爷与左贤王来往，王爷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再度惊慌地抓住千衣的手，“小萱，陛下素来疑心重，你也知道，河阳王谋反就被诛了九族的。小萱，如今全府一百多人口，都要死了！”

“那我……我又如何救王爷？”千衣忐忑地问。

“小萱……”刘夫人满面为难，窘迫地低头不敢说。

“夫人，您说吧，到底要小萱怎么做？”

千衣催了再三，刘夫人才吞吞吐吐道：“如今要救王爷，只有……只有你……认下私通漠北的罪。”

什么？千衣当场呆若木鸡，私通漠北，她一个小女子，不是同样死罪么？原来王爷是要她……用命换命……

她眼前一片模糊，刘夫人的哭声和面容都看不清晰了，只有长孙公玄微笑的模样闪过，还有他温柔的声音：“等出了廷尉府，我就接你回家。”

北凌，你在哪里……

“小萱，小萱……”刘夫人急切地叫着她。她浑然不觉，脸色煞白，魂游天外。

北凌，千衣是你的，可小萱的命是王爷给的……

“小萱，小萱……”刘夫人见叫不回，索性又跪了下去，抱着她的腿呜呜地哭。

“夫人……”游魂般虚弱的声音里，刘夫人看到面前的身体慢慢滑下，瘫倒在地，“小萱的命是王爷给的，为王爷尽忠是应该的，可是……”她麻木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小萱认了罪，也是要株连九族的，好在小萱父母早亡，没有一个亲人，但尉迟将军是我夫君，会不会牵连他？”

“小萱！不会的，不会的，”刘夫人一听她答应，欣喜若狂，一叠声道，“按照大汉律法，陛下没改圣旨的话，将军的夫人应该是长平翁主，所以绝对不会牵连到他的。”

“那……我就放心了。”千衣默默地点点头。全身只有脚腕上传来痛意，“栓在女人脚上，就不是栓她一辈子，是三生三世。”三生三世啊……可是北凌，千千已经没有今生了。

她是山雀，他是飞鸿，她本来就不该有奢望的。

“小萱，王府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刘夫人伏在地上。

“没事，小萱才一条命，王府一百多人呢，值得的。”千衣笑笑。

“小萱，你……还有什么要交代我做的吗？”夫人小声问。

“我无父无母，还了王爷这条命，就再也不欠谁了。我死之后，把我的尸骨葬回楼兰就好了。”千衣摇摇头，那一刻，泪水潸然而下，真的不欠了吗？他的爱，他的情意，你还了吗？

御驾亲临廷尉府，衙门大小官员差役全部各就各位，严阵以待。公堂上最中间原本主审官坐的位置现在摆上了硕大的龙椅。

刘武表情淡淡地坐在龙椅里，瞥了瞥左下首的长孙公玄，听说王轩已经召集工匠修葺将军府，看来这小子真的打算安定下来了。今天一大早他就在皇宫外侯着銮驾，从他帽沿的霜花判断，赶了不少的路，昨晚住哪里了？肯定不是离皇宫很近的赏给他的大宅，难道偷偷溜进了廷尉府？有可能。

再看了看右下首的燕王刘选，毕恭毕敬，并无慌乱之色。真是心怀坦荡？很快，他要看看会不会有戏剧性的场面。

平淡无奇的各自陈述，刘武昨天听过一遍了，耐着性子再听了一遍，眉间一冷，“陈汝生，把人证物证带上堂。”

浑邪王和乌维作为人证，礼毕赐座。而物证——关在笼子里的猎隼被带上堂时，刘选似乎受到震动，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刘武冷哼：“打开笼子，让它找找主人。”

话音刚落，只见刘选悚然离座，满面疑惑，跪下禀告：“陛下，这是臣府里养的猎隼，不知为何在廷尉府？”

这么痛快就承认了？长孙公玄心中一惊，似乎哪里不对。刘武也有点吃惊，“刘选，你确定是王府养的猎隼？”

“是的，臣不敢欺瞒圣上。”

“那么，朕来问你。这只猎隼是乌维王子从漠北左贤王之女胭脂手里得到，你的猎隼怎么跑到漠北去了？去干什么了？”

“臣也正在疑惑啊……”刘选委屈地叩头，“臣女芳华奉旨嫁给尉迟将军，离家遥远，臣思女心切，嫌书信从驿站往来太久，就让这只猎隼带信给小女……陛下明鉴，臣只让猎隼飞往尉迟将军营中！这段日子，猎隼一直没有返回长安，小女也没有了消息，臣正在着急，直到尉迟将军班师还朝的消息传来，臣才安心，可谁知，将军身边的夫人竟不是小女……臣委实不知猎隼怎么到了漠北！”

“哦？那么你通过猎隼和女儿联系上了吗？”

“禀陛下，通过几次书信，臣……未曾起疑。”

“胡说！你自己女儿的笔迹认不得吗？”刘武厉声质问。

“信里的笔迹是小女的。”

“那些信呢？呈上来朕看。”

“陛下恕罪，臣背着尉迟将军与小女联系，恐怕将军知道怪罪，所以……信没有留…………”刘选低声解释。

“长孙公玄！”刘武皱皱眉头，转向他。

“臣在。”

“你身边的女人，借这只猎隼传过信件吗？”

长孙公玄愣住了，回想一番，只好摇摇头，“臣……不知情。”

“陈汝生，把宁千衣带上来问话！”刘武一拍桌子。

美丽素淡的女子被带上堂，刘武那颗雀跃着的好奇心总算得到了满足，就她？看起来也不很特别呀，居然把北凌迷住了？美则美矣，终究美不过卫如，再说了，这些年他没少赏赐美女，都是百里挑一，和眼前这位姑娘比起来，算是各有千秋吧，怎么北凌拒绝了她们，偏偏留下了身份低微的她？

“宁千衣，抬起头来，朕有话问你。”

她恭顺地抬起头。长孙公玄的心不禁突地猛跳，千千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她怎么了？明明昨晚，她乖乖地睡着，两颊还粉扑扑得可爱。

刘武想了想，没开口问，反倒对陈汝生道：“把猎隼放到她身边去。”

猎隼被移到了千衣身旁，随着笼门打开，它竟欢叫一声，快步朝千衣走去，头急切地蹭着她的衣角，讨好地等待着。也难怪，这只大鸟一直被长孙公玄秘密关在黑布笼罩四周看不见天日的笼子里，它早已惶惶不安，如今终于自由，遇到熟悉的人，自然本能地亲近。

千衣轻叹一声，伸手抚慰地轻轻摸了摸它的羽毛。

“你果然和它熟识。”刘武的脸色有些阴沉。

“陛下，千衣是王府丫鬟，府里养的猎隼自然认识她。”长孙公玄急忙解释。

“长孙公玄，朕没问你。”刘武咳嗽一声。

陈汝生赶忙偷偷对长孙公玄摇手，长孙公玄讪讪低头，他逾矩了。

“宁千衣，你从实说来，何人指使你冒充翁主？”刘武徐徐开口。顿时，像凭空有冷风穿堂。

千衣能感觉到，长孙公玄期待的目光望在自己身上，可是她不敢转头，不能转头，绝望早已湮没了她，如果看他一眼，她会再也撑不下去！

北凌，我们没有未来了，再也不会有了！那么，就让我伤害你，让你彻底死心，恨我，忘了我吧。

“在我说出真相之前，陛下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刘武怔了怔，这丫头胆子不小，居然敢跟皇帝提条件？不过，他还是好奇的，“说说看——”

“我并非长平翁主，所以，请陛下宣布我与长孙公玄将军的婚姻无效。”

啊？刘武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长孙公玄昨夜在石鲸鱼上百般恳求他认可他们的婚姻，甚至不惜放弃大将军职位，他好不容易才答应下来，如今这个女子，却要求取消他们的婚姻？

“你再说一遍，你要朕确认你与长孙公玄的婚姻无效？”刘武一字一字提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