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一百零九章 回京

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军营里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每个人脸上都是无奈而沉重的悲伤。

乌维将王轩、何破虏、巴扎尔和长平、千衣召集到了前厅。

“尉迟将军他……撑不过今夜了。”乌维沉痛地告诉大家。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当这句话真的从乌维嘴里说出来，谁都不能接受。

长平已经大哭起来，男人们面如死灰，将绝望的目光投向乌维，不过也只能收获对方更绝望的对视，倒是千衣相对镇定，既没有嚎哭也没有多问一个字，仿佛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这时，何破虏擦了擦泪问：“殿下，将军对身后事可有交代？”

乌维道：“这正是我叫大家的目的，一人为私，两人为公，将军大限将至，身后事的安排有两人以上记录作证为妥。以后也好跟陛下交代。”

王轩点点头，暂时收起悲伤，“殿下言之有理，我奉陛下之命前来迎接将军，不意遭逢这样的事故，我有责任负责善后。我进去见将军吧。”

乌维却道：“若是普通的病，家人亲友与逝者临终诀别是常理，可是黑热病十分凶险，我因为在漠南医治过病人，身体已有些抵御能力，但你们不同，虽然我会尽力帮大家做防护，但毕竟做不到万无一失。我劝大家还是不要冒险。”

“殿下，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要再等了，我要马上进去见他。”千衣直视乌维。

“宁姑娘……好吧，”乌维点点头，目光不由再转向长平，芳华哭道，“我也要进去，我是将军夫人……”

王轩忙道：“翁主不宜进去，如果你有三长两短，我无法向王爷交代呀。”

“好了好了，”巴扎尔不耐地说，“不要啰啰嗦嗦浪费时间，你们都别进去，我跟着尉迟将军出生入死，我必须送他最后一程。”

“我也想见见老大。”何破虏垂泪道。

“大家不要争了!事情特殊，我看就让翁主和宁姑娘进去吧，她们是将军至亲，于理于情都应该见将军最后一面。如果将军有什么交代，就由她们两个转达，其他人作证，如何？”乌维提议。

芳华心里暗暗高兴，长孙公玄中了毒，但乌维一直当黑热病在治，万一被何破虏和巴扎尔看出什么破绽就麻烦了，他们不进去最好。因此，她立刻附议：“我同意，各位都是军中栋梁，职责在身，不似我们女流之辈。你们的心意我会转达给将军。”见翁主一锤定音，几个男人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乌维将以草药浸渍过的布帛蒙住千衣和芳华的口鼻，将她们带进门。

千衣的脚步沉得像灌满了铅，几日不见，恍如隔世，当她终于模模糊糊地看见帷幕后那张紧闭双目惨白无血色的面容，残酷的真相让她再也支持不住，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外面等待的三个男人谁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当天光暗淡下来时都没有人去点灯。

突然，里面响起了女子尖利的哭声，三人大惊站起，门开了，长平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把抓住最前面的何破虏，边哭边断断续续道：“将军……将军……过世了……”

何破虏慌忙扶住她，却见后面乌维抱着千衣一步一步挪出来。众人看着乌维，谁都明白了结果，谁都一时说不出话来。

乌维将千衣放在榻上，哽咽道：“宁姑娘伤心过度而晕厥。将军已经去世了，大家节哀。”

“翁主，将军对后事如何交代?”何破虏镇定了一下，铺开早已备好的纸笔。

这一问，芳华哭得更伤心了，王轩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料理后事要紧。”

芳华这才止住哭，慢慢取出一张麻纸来，“何中郎不必记录了，我们进去的时候，将军已经无法言语，只能蘸着墨汁写了几个字，隔着帐子递给了我。”

众人急忙围拢过来看，一看之下，都惊得变了色，这张纸的确是长孙公玄亲笔所书，虽然失去了往日的遒劲，但还是能看出他的笔迹，内容竟是将自己的遗体焚烧，避免此病传入中原!

“这怎么行？”何破虏低喃着摇头。

巴扎尔哭了，“将军如此深明大义，真是磊落男子。”

“我不同意!”何破虏叫道，“叶落归根，人死还乡，我们怎么也该把将军的遗体带回长安！”

“何中郎，将军是为千万百姓考虑,”乌维沉痛地说，“黑热病过去只在草原流行，从未出现于中原，长安人口稠密，一旦传播，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就按将军说的做吧，”一声低语，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榻上，醒来的千衣咬牙撑起身子，“我们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芳华心中正乱，亲眼看见长孙公玄病故让她既惊也喜，明知不是黑热病，若将他遗体运回长安，固然让父王眼见为实，但陛下十分精明，万一他下令廷尉府验尸就麻烦了。

如今，将军有亲笔遗嘱，不让长安百姓冒险，这个锅倒甩的有理有据。本以为宁千衣会出头反对，想不到这小妮子万分悲痛中竟然还能如此理智。

她拿不定主意，求助王轩：“金吾将军受陛下之托来迎接大军，依你看，如何是好？”

王轩沉吟了一会儿，“我们当中，没人比宁姑娘更了解将军了，就按她的意思来吧。”

就这样，当晚，一副红木棺椁抬进了屋内，乌维亲自料理完毕，将棺木密封。门外全军缟素，迎接尉迟将军出殡。简短的仪式后，在野外架起的火堆上，将棺木焚烧殆尽。

人去楼空，汉军在何破虏和王轩的带领下，重新启程往长安，同时，尉迟将军病逝的飞马快报也送往天子。

千衣在火化仪式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默默将长孙公玄生前衣物收拾进行囊，跟随部队行进。赛罕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几番想开解她，可无论说什么，千衣都像木偶一样毫无反应。

难过的赛罕找到乌维，“听说宁千衣的医术是你教的，你好歹算是她师傅，她去劝劝她吧。”

乌维为难道：“我是个男的，不太方便啊。”

赛罕狐疑地看着他，“殿下，你什么时候变成铁石心肠了？这不太像你啊。”

一语惊醒乌维，他不禁心慌，坏了，他本来想躲着千衣，怕她问出什么，却忘了这样的举动有些反常！还好是赛罕说出来了，让长平和王轩疑心就麻烦了。

于是乌维从善如流，立刻去找到千衣，不过，还没等他准备好的节哀顺变的抚慰话说出口，千衣淡淡道：“殿下不必担心，北凌他还没有修坟落葬，我怎么能死呢。”

长安。一辆马车离了未央宫，在细雨绵绵中停在了公主府门口。车上走下来一身缟素的女子，冯媪急忙迎上去扶住：“公主回来了！”

卫如扶住冯媪，半闭上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宁千衣呢，你们看好她了吧？”

“公主放心，您去宫里的时候，宁姑娘她一直和小少爷在一起，门口几拨人轮番守着，不会有任何差池。”冯媪忙道。

花木掩映的小楼里，传来小孩子咿咿呀呀奶声奶气的声音。卫如透过窗棂悄悄望进去，看到一张粉嫩扬起的小脸，冷冽的神情不由化开，眉梢眼角都透出了暖意。

“看好了，要变啦……”千衣手里拿着一只玉蜻蜓，正在和一岁多的檀儿玩耍，她手里的玉蜻蜓晃了几晃后消失了，她摊开空空的两手，“现在全靠聪明的宝贝把它找出来！”

檀儿对这个游戏显然不陌生了，手脚并用地开始在千衣身边翻找，不一会儿，他高兴地在枕头下发现了消失的玉蜻蜓，于是开心地咯咯笑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对千衣喊“嘟嘟……”

卫如听到这一声心里暗暗叹口气。她教檀儿说话，最先教的是“爹，娘”的称谓，可是“爹爹”学了半天没有实践机会，“娘”倒是无师自通，也不知道他小小心思是怎样的，反正，他就对着卫如喊娘，别的人，怎么逗他哄他都不理睬的。

再后来，也许是被大人逗的不耐烦了，阖府上下，对卫如以外的女人，孩子统统以意义不明的“嘟嘟”代称。

千衣回到长安，卫如试图让檀儿喊她娘，可是小孩子对突然来的陌生人十分抗拒，卫如有点尴尬，但千衣并不在意。她终日陪他吃陪他玩甚至陪他笑，在孩子面前半点没有流露出悲伤，小孩子熟悉得快，檀儿很快就喜欢这个新来的“嘟嘟”了。

卫如推门进去，檀儿一眼看到她，立刻迈着小腿飞扑过来，大叫“娘……”，卫如宠溺地接住他，抱在怀里，指指旁边的千衣，“小家伙，那才是你亲娘哩。”

檀儿当做没听见，只顾在卫如脸上一口一口地亲，卫如面上有点不好意思，千衣道：“我虽然生下他，却是公主养育他，他喊你一声娘亲原也应该。”

“千衣，我刚从父王那里回来，算有个……好消息吧。”

“北凌的墓地选定了？”千衣忙问。

“嗯，自父皇登基，他就开始修建皇陵，所以表哥的墓地，父皇就指定在皇陵一侧，风水极好的。父皇还说，表哥平定匈奴有功，要将他的坟修建成离侯山的形状作为纪念。还有，虽然只剩衣冠冢，可是为了让百姓永远记住国家的功臣，皇家要在长安举行隆重的葬仪，父皇要亲自去墓前覆土。”卫如道。

“陛下要亲自去？”千衣吃了一惊。

“对，不仅父皇去，文武重臣都要去。”卫如点点头，握住千衣的手，“不止这个，表哥唯一的子嗣只有檀儿，可是檀儿尚小，为了让表哥心安，父皇已下旨，葬礼上由你抱着檀儿扶柩。长平与表哥的婚姻自然解除，陛下许其归家另嫁，对此燕王没有异议。你看，虽然陛下碍于皇家的面子，没有给你夫人的封诰，但是让你当着百官扶柩，也算实际承认了你的身份……”

“人都不在了，名分不名分，哪有什么重要。我没有办法带他回长安，能让我亲手藏他的衣冠已经满足了。”千衣轻声道。

“那就好，”本来小心翼翼地怕她失控，可看到千衣的淡然，卫如竟有些不安，“我……还有些事先去忙。”她匆匆将檀儿塞进千衣怀里，逃也似的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