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一百零二回 末路之选

巴扎尔的倔强令胭脂有些沮丧，不过，另外有一种直觉，让她在这个早晨感到心神不宁。

再拐过一个山头，就到困住安远军的谷口了。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匈奴军的注意力在安远军身上，而长孙公玄根据赛罕提供的准确情报，兵分几路，悄悄堵住了匈奴军背后的出路。

部队即将发起进攻，考虑到赛罕的伤，长孙公玄决定让她暂时躲进旁边的山里，避开战场。“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她。”千衣欣然领命，留下来陪伴赛罕。

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周围的汉军骑兵让胭脂的不良预感化作了现实。难以置信，他如何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震惊中，胭脂仓促迎战。

山谷里的安远军突然听到了来自谷口匈奴军乱纷纷的人喊马嘶，已近粮绝的战士们激动起来。“城主，是不是尉迟将军到了？”大家竖起耳朵，议论纷纷。

“很可能！一定是赛罕找到了尉迟将军！”巴扎尔大喜，迅速召集了还能战斗的弟兄，“我们与汉军里应外合，冲出去打败匈奴人！”

“可是城主，我们已经没有马了……”

“怕什么！只要人还在，刀还在，朗日图就没有倒下！”巴扎尔大声道，“我要亲手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尽管他们衣衫上都是板结的血污，尽管他们都面有饥色，尽管他们没有马、步履踉跄，可是，当安远军的大旗不倒，再次飘扬在谷口的时候，汉军军心大振！长孙公玄惊喜万分，巴扎尔还活着，他们仍在战斗！

山里面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融化，千衣扶着赛罕躲在一处小小的山洞里，这里雪水潺潺，静谧安详，仿佛遗落于世外的角落，隔绝了远方的厮杀。

“赛罕，你不要着急，将军一定能救出城主的。”千衣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继续为她做着腿部按压治疗。

“宁凡……你别再费劲了，我的腿……看来是没用了。”看着千衣额头的汗珠和迅速消瘦的脸颊，赛罕难过地流泪劝她放弃。

已经整整两天了，无论马上马下，宁凡一直在努力，连睡觉都只是打个盹，可是她的腿毫无知觉。

“不许胡说！”千衣瞪了她一眼，咬牙道，“我能找到你，全靠老天爷眷顾，我们的好运气才开始呢！我就不信你站不起来！”

“宁凡，你能进山来找我，我已经无以为报。如今我的腿这样，配不上你……我以前说过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罢。”赛罕苦笑道。

千衣微微一怔，低声道：“别瞎想，等将军救出你哥哥，我还要另外告诉你一件事呢。”

“什么事啊？莫非你还藏了秘密？”赛罕好奇地问。“啊——”她忽然短促地惊呼一声。

“怎么了？”千衣手下一顿。

“我……好像感觉脚趾被你压得有点疼……”

“赛罕——真的吗？”千衣惊喜地叫出声来，急忙掀开她脚上的保暖物。在她一眨不眨地注视下，赛罕的大脚趾竟微微地动了动。

千衣激动得热泪盈眶，“赛罕，你的腿有救了，幸亏我们没有放弃！”

胭脂腹背受敌，不得不带着队伍四处突围，可是，周围的山路都埋伏了汉军，她的突围行动一次次受挫，最后，匈奴军盘踞在一座山坡下，进退两难。

“居次，我们跟他们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焦躁的骑士们看着沉默的胭脂，情绪冲动。

“我不同意。”良久，胭脂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属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了，“居次，你另有战胜汉军的良策？”

“没有。”胭脂摇摇头，“你们已经为王庭战斗到现在，都尽力了，不必再做无谓的牺牲。”

“居次这话是何意？”

“就像我曾劝巴扎尔的一样，现在，轮到我劝你们……”胭脂环顾左右，一字一字地说。

众皆大惊，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居次，你要我们……投降汉军？”这太不可思议了！倔强不服输的胭脂居次会说出这种话？

“是！”胭脂冷静地回应，“如果汉军没有找到我们，我本打算让你们藏匿山中，等到开春再逃走，无论去哪里，各享自由。但是现在，我们反而被包围了，抵抗下去，用多数人的性命换来少数人的突围，这不值得。”

“居次，你不用说了，你在怀疑我们的勇气吗？我们愿意为王庭而死！”有人慷慨激昂。

“愚蠢！”胭脂非但没有感动，反而厉声斥责。

忠诚和激情被兜头一瓢冷水，直率单纯的草原汉子抱着头无助地蹲下，失声痛哭。

胭脂长叹一声，走过去轻轻抚着他的肩，柔声道：“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大家的心情。但是事到如今，我要说，这个争权夺利的王庭，并没有给你们带来荣耀和福祉，不需要你们为它而死。你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母亲盼着儿子，妻子等着丈夫，孩子需要父亲，所以，大家活着，才是我胭脂最大的心愿。”

从没有听过胭脂居次这么温情的话语，也从没有见过胭脂居次这么亲和的姿态，人群中响起了低泣，胭脂强咽下涌上喉头的咸涩，打起精神朗声道：“投降并不可耻。你们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你们才是这片土地永远的主人，王室失败的后果不该由平民来承担。看看漠南，看看朗日图，你们投降后，长孙公玄应该不会亏待你们的。”

她深吸一口气，痛苦却坚决地说，“所以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跟着汉军回家乡去吧。”

沉默，久久的沉默。等到众人波动的情绪渐渐归于平和，胭脂淡淡地吩咐副将：“你带着大家，去向汉军喊话吧。”

“我？”副将很是意外，“那居次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众人的目光也都随之惊讶疑惑地再度聚集到了胭脂身上。她轻描淡写地说：“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们的指挥官了。我自有去处，你们不必管我。”

“居次，你要去哪里？我们跟随你……”

胭脂冷冷一笑，突然手指雪峰：“跟随我？试问这座山，我能如履平地，你们谁可以？能行的，就跟我走。”

众人望着冰雪高处，都傻眼了。作为勇猛的骑士，他们或许冲锋陷阵不在话下，可是在岩壁间行走攀越，没有一流的内功和轻功，谁能做到？

看到匈奴军竖起的降旗，长孙公玄颇感出乎意料，又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本担心，胭脂会带领这群左贤王的骑士死战到底。原来，自己对胭脂的判断并不准啊，他不由暗叹，真没想到，她通透如此。

可是，他却没有在受降的队伍里看到她。“你们的胭脂居次呢？”他问带队的副将。

那人傲然一笑：“尉迟将军，你的包围圈，只能困住我们，却拦不住她。”长孙公玄不由一怔。

茫茫雪域，那只轻捷的燕子，缓缓地沉下了脚步。一颗冰凉的泪珠，滚落在她颊畔。

静谧的山间，晶莹的雪地，胭脂慢慢跪坐在地，捧起指尖的雪，看着自己被冻红的手出神。

这个地方，很美。作为生命的终点，也算不错吧。将士们都可以降，但是，不包括她。

她怎么能向他投降？胭脂的唇边弯起一缕笑纹，不加遮掩的、温柔的、动人的笑意令她平素立体而锋锐的五官变得温和美丽，宛如普通的少女，只是沉浸于自己的心思。

可惜这世间，谁也没有机会看到这样的胭脂，褪去高傲、冷漠与杀气的，一刹惊艳。

她摘下腰间的长剑，举到眼前。剑刃在雪地的反射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闭上眼眸，成长的点滴如流星划过，爱穿男装的女孩，心里藏着英雄梦。该做的都做了，留恋的、不留恋的，再无念想。

逃吗？山外的天地是广阔的，以她的身手，只要想躲，没有谁能奈何。可是，却不愿意了。就让这片白雪，永远掩埋她，任何人都找不到。

“胭脂宝贝儿，你在赌气吗？”母亲的眼睛，像小时候那般熟悉又亲切。明明已故去十年的音容笑貌，突然撞进心底。“没有，娘。”她咬咬嘴唇。女儿这就来见你了。

一阵清脆的笑声随风飘荡过来，胭脂抵在颈上的剑不由凝住。不是幻觉！她倏地睁开眼睛，神色恢复了凌厉。这里有人？什么人？

赛罕的五个脚趾都能动了，两人欢喜无限。千衣小心地鼓励帮助赛罕挪动小腿，正有说有笑时，她忽然发现赛罕瞪大眼睛看着洞外，似乎十分震惊，表情僵硬在脸上。

怎么了？千衣一愣，顺着她的视线回过头来，不由也被惊得一个哆嗦，天哪，自己看见了谁！

那是一个穿着匈奴军服的女子，军帽已摘下，一头乌发飞扬在冷冽的风中，浓眉大眼，手执明晃晃的长剑，正冷冷地站在洞口，周身煞气逼人。

“胭……胭脂……”认出了这匈奴女子，震惊之余，千衣和赛罕本能地抓起刀。

这两个人为何在这里？胭脂却不认识她们，只是从打扮上判断是汉军战士。他们没有跟着队伍参加战斗？胭脂狐疑地打量了几眼，立刻看出其中一人腿部似乎受伤，行动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