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七十章 朗日图城

宁千衣化名宁凡，在锡林部落住了下来。伤好之后，她正式成为乌维的助手。

第一次走进乌维的帐包，林林总总堆积如山的瓶瓶罐罐把她看得眼都花了。

虽然那些草药的名字很拗口，形态难辨，功用宛如天书，但千衣还是迎难而上，努力地把它们记下来。她原本聪明，加上多年为婢养成的细致与认真，没过多久，硬是把乌维乱七八糟的药品整理得井井有条。

乌维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穿着朴素的窄袖襦裙，安静地帮他做案头工作的纤瘦身影。在漠南，她以将军夫人身份出现时，高贵美丽，仪态万方，后来，她的心机与胆识更是让他印象深刻，及至廷尉府公审，却忽然爆出她并非翁主而是奴婢，乌维实在是感慨万分。今天，她待罪逃到漠南，却也看不出多么惶然无助，她这种随遇而安的本事还真是难得。

“宁凡，查干家的小儿子感染了风寒，我写个方子，你帮着配好药给他家送去。”乌维走进帐内，坐下写方子。他方子还没写好，这里千衣已拿了几味药过来，乌维一看，哟，和自己的方子丝毫不差嘛，他不由笑了：“你都猜到我心思？”

千衣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些常见病，帮殿下配了几次药，也就记住了。”

“我看你在学医上面倒是很有灵性的，我从来没收过徒弟，不如就传了给你吧。”乌维半开玩笑道。

“殿下谬赞了。”千衣诚恳地说，“殿下真的愿意教我的话，我是很想学的。”

“哦？”乌维瞟了她一眼，“你突然对治病救人有浓厚兴趣了？”

“不是兴趣，是觉得……有必要吧。”千衣低下头，想起了什么，神色转暗，“殿下，你刚才说的查干家，听说他妻子因为得了不方便的病，生生给耽误送了命，若是有女大夫，或不至于。”

乌维听她提到此事，也不由叹息，是啊，锡林部落恪守着女子不能暴露身体的习俗，由于没有女子从医，这里的女人得了病，羞于找男大夫医治，检查什么的都做不了，更别提动刀子了。

“宁凡，你和胭脂不一样，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乌维由衷地说。

“胭脂？你还想着她？”千衣听到这个名字，曾经波澜起伏的一幕幕又重回眼前，她关切地问。

乌维苦笑：“我想不想着她都没用，为了漠南，我对她下了药，她永远不可能原谅我。她是个有仇必报的烈性子。”

“要说有仇必报，是她先抓你做人质，还想杀了你，你都不记她的仇，她凭什么记恨你？”千衣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你不明白，胭脂的心里，只有别人对不住她的，没有反过来的，胭脂做事，只有服气与不服气两种，想让她改变，除非让她服气。”乌维落寞地深深叹了口气，自嘲地笑笑，“我这辈子是入不了她的眼了。”

“殿下，如今两国开战，你那个胭脂，会不会又去帮着左贤王对付长孙公玄？”千衣皱起眉头。

“那是肯定的。胭脂既是左贤王的女儿，也是他最重要的谋臣。”

千衣的心里不免沉重，探询地看向乌维：“殿下……你说漠南会参战吗？”

乌维郁闷地翻检着草药，半晌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漠南漠北唇齿相依，不战而和只怕是空想了。”

无论战火如何，对于锡林这样闭塞的地方来说，暂时还是一片宁静。千衣跟着乌维学习医术，走家串户，有求必应。渐渐地，大家都知道乌维殿下身边有个女弟子，家有女眷的，也不再羞怯避嫌了，甚至有其他部落的女子私下主动找来。

有了千衣协助对女子查体，解除了一些家庭的顾虑，乌维开药配方就更加精确了。草原劳作辛苦，常有受伤，千衣在乌维的教导下，对外伤的处理逐渐由生疏到熟练，女人的包扎医创也都由她承包了。

宁千衣从此变成了锡林部落的女医宁凡，她温和善良，聪明又肯苦，与部落住民完全打成了一片，她说着胡语，穿着胡服，只有从她的容貌，才能分辨出这是个异族女子。

千衣第一次准备骑马跟着乌维去百里外的朗日图城补充药材。走之前，乌维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她：“我专门帮你做的，戴上它。”

这竟是一张十分精致的皮面具！乌维道：“朗日图城不比淳朴的锡林部落，是个非常复杂的地方，往来什么人都有，像你这样漂亮的汉人姑娘跟着我，会很引人注目，我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乌维真是天赋医者，有一双无与伦比的巧手，千衣不由得赞叹！这副面具是根据她的脸型轮廓定制，戴上之后十分的舒适契合，除了她原本那双灵动的眼睛未曾遮掩，其他的地方都变了样，看起来完全是个清秀的草原小伙子。

“不错不错！”千衣看得满心欢喜，“殿下真是有心了。”

乌维闻言略蹙了蹙眉，“唔，你的声音还是太细了，不像男人。你等等……”他转身在柜子里翻找起来，好半天，找出了一枚小小的铜片状东西，“想起来了，这还是当年胭脂送给我玩的，她小时候最喜扮男装，这个压在喉咙口，能稍微改变声线。”

就这样，扮成男子的千衣随着乌维去了朗日图城，果然毫无破绽，在热闹的集市里，人人都把她当成了跟班小厮。

两人除了买药材，就是打听汉匈之战的消息。这一打听，都在传同一个消息，汉军正在沿途的漠南部落招兵，还有粮食和美酒赠送呢！然后，听说某某部落参战了、某某部落、还有某某部落也参战了……

正在与商贩聊着，忽听得前面喧哗声起，人人都往两侧躲避。马蹄特特，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士开道，簇拥出高头大马上的一男一女。

男子腰挂长刀，生得虎背熊腰，高大威武，女子背着弓箭，俏丽而健美，从两人衣着来看，身份尊贵。

“他们是谁啊？”千衣悄悄问乌维。

“是朗日图城的城主巴扎尔和他的妹妹赛罕。”乌维悄悄告诉她，“这两人是这一带草原的霸主，拥有数千精骑，自成一队，不仅周围的部落裨王不敢惹，他对我父王也不怎么买账。”

他们所站的位置，是朗日图城最中心的开阔地带，是城主向他的子民们宣布重要事务的地方。见城主到来，所有人都恭敬地唱诺施礼。不知今日，城主有什么要事宣告？

“诸位，想必大家都已经听说，汉军正在招募草原骑兵，”巴扎尔声若洪钟，“今天，城主就要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众皆高呼：“愿听城主号令。”

巴扎尔拔出长刀，直指天穹，“朗日图城主令，凡我朗日图子民，不准接受汉军的馈赠，不准接受招募入伍，凡有违令者，剁去手脚！其他部落有敢从军者，就是与我朗日图为敌，休怪巴扎尔没有提醒。”

众皆大惊，谁也想不到巴扎尔尽然宣布这条法令！人群中，有些人的脸色变得懊恼了，本来，垂涎着粮食与美酒跃跃欲试呢，这下完了。

赛罕接着哥哥的话道：“过几天，汉军就要到这里了，所以城主有些话必须提前告诉你们。漠南既然归了汉室，我朗日图城理当迎接汉军，不过，朗日图只开城门，所有居民闭户不出，所有商家不做生意，留一条空荡荡的路让他们过，明白了没有？”

“是，遵城主令。”谁也不敢提出反对。

巴扎尔对自己的威望感到满意，抬了抬下颚，示意妹妹回府。

千衣听得忧心忡忡，问乌维：“殿下，他为何这么做啊？他好像很仇视汉军？”

乌维拉住千衣的手，“你别说话，我过去问问。”

乌维追上一个卫兵，小声说了自己身份。没多久，巴扎尔和赛罕就下马朝他走来。“不知王子殿下光临小城，甚是荣幸。”巴扎尔笑道。

乌维指指千衣：“我的随从宁凡，是自己人。”

巴扎尔斜睨了一眼，语含讥讽：“不知王子殿下有何指示？你父是汉皇帝封的漠南王，朗日图这个小地方，一向是高攀不起的。”

乌维笑道：“城主无需戒备，我只是个医者，不问政事，刚才正好听到了城主的法令，觉得稀奇罢了。我听说汉军许诺优厚，城主竟不动心？”

巴扎尔冷笑道：“汉人是汉人，胡人是胡人，怎么可能揉到一起去？当初长孙公玄单枪匹马就把你父子招降了，这才稀奇。若是我朗日图人，岂会如此窝囊！”

被这样嘲弄，乌维脸上挂不住，讪讪道：“我只是好心提醒城主，朗日图虽有铁骑数千，然而汉军最少十万之众，城主以为足够抗衡吗？”

“这点就不劳王子殿下费心了。”赛罕笑嘻嘻地插到两人中间，“朗日图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你父子丢掉的面子和骨气，我兄妹会帮你们讨回来的。”

乌维气得脸色煞白，还要理论，千衣见状，急忙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正在尴尬时，路边忽然响起焦急的呼唤：“殿下，可找到你了！”一个女子跳下马背，排开人群，硬要从卫兵中挤进来。

“桑桑，你怎么来了？”千衣吃了一惊。

桑桑满头大汗，一脸惊恐，却并未能认出男子装扮的千衣，只是一个劲着急地问：“宁凡可在？求殿下救救我妹妹的命，晚了就来不及了！”

乌维和千衣见她如此，不及多问，急忙向巴扎尔兄妹告辞上马。

赛罕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抿嘴一笑：“哥哥，你连王子都得罪了，是不是打定主意投漠北了？”

“左贤王虽然条件优厚，却不是个讲信义的人。”巴扎尔阴沉着脸。

“那就投汉军喽？只要帮助汉军一统大漠，就能在漠北拿到领地，也很有吸引力啊。”赛罕悠悠道。

“我们没和苍狼打过交道，走一步是一步吧。”巴扎尔神色复杂，目光微冷，拍拍妹妹的肩头。

“哥哥，他要招兵，我们给个冷脸，让他有苦说不出，倒也有趣。不过……”赛罕的脸色转为担忧，“刚才乌维王子提醒的也对，他有十万之众，若是大开杀戮，我们很难抵挡。”

“不用怕，赛罕。”巴扎尔冷哼，“我们的楞格黑河已经为他的军队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