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六十一章 女人心结

越是耸人听闻的谣言，越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播得飞快。

下朝的刘武坐在未央宫，脸色铁青，从未有过的难看。卫后想劝，张张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犹豫几番，最终，长叹道：“陛下，不要为捕风捉影的事情生闷气了，把曹参叫来问问，由他出面平息事端也就好了。”

刘武看着灯烛不做声，半晌，低声道：“曹参和卫如，朕现在一个都信不过。”

卫后一惊，刘武豁然站起：“皇后，随我出宫。”

“陛下，快子夜了，这么晚去哪里？”卫后愣了。

“不许通报，摆驾忠幸侯府。”

将近夜半，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公主府除了守卫，从主子到下人都已进入梦乡。然而，通明的火把骤然点亮了黑暗的庭院，守卫在看到皇宫令牌后噤若寒蝉。

冯媪被从床上叫起来，她本是宫中之人，当然见过天子。一看见刘武，吓得都软了脚。刘武留下大内侍卫，只带了卫后一人，一语不发，更毫不停留，直奔公主卧房。

冯媪心知不好，却不敢阻拦，更不敢喊叫。公主的卧房周围，遍布四海帮高手，面对突然闯入的人，戒备地拔出刀枪，就要进击。冯媪慌忙挡在前面：“不许动手，快去叫醒公主接驾。”

刘武边上楼边对卫后冷笑：“你可看见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娇宝宝！”

百花楼被搜查当天，卫如挨过腹痛醒来，长孙公玄再次要她就医，结果卫如仍是抵死不肯，两人差点吵起来。最后千衣打圆场，把长孙公玄劝离，自己陪着公主回府。

长孙公玄离开百花楼之后去了哪里，连千衣也不清楚。他不能告诉她的事情，她从来不多问。回到公主府，她依前服侍卫如。不过，自从行刺事件后，卫如为安全考虑，不肯千衣离开自己视线，索性与她同吃同眠。

此刻两个女子被惊醒，都只着肚兜，刚来得及披了一件外衣，刘武和卫后已经冲了进来。

卫如突然看见父皇母后，愣怔在床沿，咬着唇，脸色灰败。

卫皇后环顾女儿的房间，目力所及，尽是女子的物品，根本没有一丝男子的痕迹。她不由气得发抖，声音也颤了：“卫如，你就是这样过日子的？我们要不是亲眼来看，一直都被你蒙在鼓里！”

刘武怒视冯媪：“说！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冯媪看看公主，看看皇帝，张口结舌。这时，卫如倒镇定下来，淡然道：“父皇别为难她了，女儿交代吧，从我大婚第一天，就这样。”

刘武气得眼前冒金星：“为什么？国婿爷是你自己选的！”

卫如反唇相讥：“那又怎样，我是为了维护皇室的体面才嫁人的，我根本就不喜欢曹参。”

刘武气结，看到旁边低头站立的千衣，立刻火气撒到了她身上：“你这个匈奴间谍，居然敢和公主同睡！”

千衣慌忙跪倒在地，不敢辩解。卫如不耐地冷笑：“父皇说这么难听何必呢，两国都和好了，歌舞升平，还翻劳什子旧账！都是女儿家，她是我的婢子，肚子里还有卫家的骨血，我和她在一起，总比偷汉子强吧。”

“你……”刘武指指宁千衣，再指指女儿，简直说不下去。

卫后痛心疾首：“卫如，婚姻不是儿戏，你可知道如今流言满天飞，说得多难听！”

“说什么？”卫如闻言一怔。她和曹参早有契约，曹参为了爵位应该不会到处乱说啊。

卫后唉声叹气：“小如，若不是气伤心了，你父皇怎会深夜前来！外面都传你……你是……”

“我是什么？”卫如警戒地看着母后。千衣也感到惶然。

刘武和卫后都失语，两人对望几眼，终由卫后狠狠心道：“说你是传说中祸国的妖孽石女。”

千衣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卫如受打击地后退一步，靠在床柱上，面无血色。尽管她倔强地紧抿双唇，但袖中的手指不住颤抖，泪水溢满了眼眶。

“小如……娘知道那都是污蔑……”卫后难过地向女儿张开怀抱。但卫如却没有去母亲那里寻求安慰，她含泪的清眸盯着父亲，竟怨愤地笑出声来：“呵呵，都怪你不肯将我指婚给表哥，否则，就算我是千年一遇的祸害，表哥也不会嫌弃我。”

刘武和卫后实在没料到她不哭不闹，不羞不惧，竟说出这番话来，面面相觑。这时，住在另一座楼里的曹参得知陛下驾临，亦已仓促起身来见。他羞愧地跪在刘武面前，忙不迭磕头请罪。卫如冷冷地看着，不置一词。

刘武见女儿女婿都到了，快刀斩乱麻下令：“过去的事朕不追究，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搬进未央宫住，赶紧生个娃出来，平息渔轮！”

曹参大喜过望，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这位冰山美人终于不得不尽妇道了！“臣遵旨。”

“父皇，儿遵旨。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卫如很冷静。

“你说。”

“府里家大业大，这些年都是儿一手在操持，如今要扔下这么大摊子，请宽限儿几天收拾的时间。”卫如请求。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刘武点点头，答应了，“好，那就十天后搬进宫。不过，如今正是春色大好，朕本想带全家到上林苑打猎，这十天，你带着国婿一起去，留下冯媪在家收拾就够了！”

卫如愣了愣，随即一改冰霜，“父皇，就依着您的意思。”见皇后依然面有忧色，便挽住母后甜笑道：“娘，您也别生气了，女儿知错了，父皇教训的对，等女儿帮您添个外孙，这种无稽的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嘛。”

“卫如，你开窍的可真快！”刘武不由讥讽地勾起嘴角。

“为了父皇的国运昌隆，女儿什么都愿意做。”卫如深情地说。

刘武眼眶一热，抱住女儿，低声道：“小如……委屈你了。”卫如轻轻握住父亲的帽带，“父皇真命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空气中弥漫着仿佛雷雨前的沉闷。千衣默默地为公主收拾行装，既然要去打猎，紧身衣、马靴、箭囊这些总要挑选吧，可是她几番想征询公主的意见，抬头都看见公主像一座雕像般坐在窗前，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千衣吞下了嘴边的话，当她去拿衣橱里的几件披风时，卫如忽然开言道：“少带点，用不了。”千衣一怔：“公主，不是还要进宫吗？一并收拾了好些。”

卫如从窗口回眸，定定地盯着她，半晌，答非所问：“我刚才对父皇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千衣垂下头，算是默认，但没有接话，沉默太久的气氛实在太古怪，她莫名感到忐忑。卫如依然用目光锁定她，淡淡道：“你现在知道，我喜欢你的男人……”

千衣心里咯噔一声，公主对北凌的感情，她多少能看出一些，可是，她今天怎么了，偏要挑这么敏感的话题。千衣的脚步向门口挪去：“公主，我去找些丝带来……”

“慌什么！”卫如勾起唇，站起身慢慢逼近她，“我还没告诉你，长公主原本的理想，就是嫁给表哥，然后帮他娶一大堆姬妾，让她们生一群孩子。”

千衣诧异地睁大了眸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很奇怪是不是？”卫如美丽的脸庞在笑，眼底却冰冷得毫无笑意，“没关系，只要他的心在我身上，他有多少女人我都不会在乎。”

千衣感觉到呼吸困难，卫如伸手抚上她白瓷般的脸颊，一边打着圈儿，一边轻轻道：“可是自从你出现，我才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身上。看到他为你跪在雪地里，看到他藏不住对你柔情的眼神，看到他求我照顾你那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卑微，我嫉妒得几乎要疯了……”

“公主……”

“可是我不能嫉妒，”卫如的手指滑到她唇上，描画着，“我每天都装成很高兴的样子，成全你们。宁千衣，你有没有感激我？”

“公主是我和孩子的恩人……”

哈哈哈……卫如手一顿，忽然大笑起来，“宁千衣，你错了！”她的声音里添加了某种残酷的东西，一字一字地告诉她，“我之所以能忍受，是因为我知道我的忍耐是有时限的。父皇最爱面子，金口玉言绝不肯改，所以宁千衣，无论是战是和，你都会死。表哥幻想陛下会赦免你，那除非太阳从西面出来！等你死了，你就不会再折磨他了。表哥念在我对你们的好，一定会把孩子留给我，而不是长平。宁千衣，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你的恩人吗？”

眼前，卫如期待中的悲伤和怨念都没有出现，千衣的眼中仅有丝丝的酸楚，她平静得出乎意料。

她得不到赦免，他要救她，就会背叛他曾经效忠的一切，落草为寇……千衣笑得有些恍惚：“公主还是我的恩人。因为我也不想再折磨他了。我死之后，谁还能像亲娘一样爱护这孩子？也只有公主了。”

卫如微微一怔，千衣凝视着她：“公主为何要在今天告诉我这些？”

卫如转过身，再次望向了窗外：“你看见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不可能完成父皇的任务。”

“为什么？”千衣有些不解，“因为不喜欢曹参？”

“不，是因为我不能。”

“不能？”千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声音抖动起来。

“对！”卫如倏然面对她，淡淡地道出石破天惊的一句，“因为谣言没有说错，我就是石女，祸国的凶兆。”

千衣的后背重重地撞到墙上，整个人呆若木鸡。“不不不……公主，不会的……你一定搞错了……”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卫如凄然而笑，禁不住泪水滂沱：“从我第一次来月事，我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从此每个月都饱受腹痛的折磨，却不敢去看大夫！表哥走了，我不能嫁给心上人，又必须为了皇室独自保守这个秘密，所以才不得已选择了曹参，我以为，可以靠功名利禄和百花楼的女人管住他……”

“公主……”任何的安慰都显得空泛，千衣努力克制住万般心惊，“那你眼下……打算怎么办？”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卫如拭了泪，抓住千衣的手，“我需要你帮忙，你愿意吗？”

……

北凌，她是你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

北凌，别的都不重要，只要你和孩子都能有光明正大的生活……

千衣深吸一口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