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不灭匈奴何以为家 第五十七章 香雪玉蝶

阳山靠近上林苑围场，是皇家御用园林之一，因遍植梅花而成为赏梅绝佳处。早春二月，已是梅花竞相开放报春时节，红梅如焰，白梅如雪，青梅如玉，把阳山打扮得花团锦簇，缤纷绚烂。

卫如坐在花间八角亭，裙裳如华丽的彩云，当真是人比花娇。“表哥——”看见匆匆而来的男子，她起身在梅树下迎着他，笑容甜美，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拾阶而上的一双璧人，成为比花儿更美的风景，连两旁公主府的卫士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今天这么有兴致？”长孙公玄像少年时一样折了一枝怒放的梅花给她，一边问。

卫如将梅枝在鼻尖嗅着，瞥了他一眼：“因为你兴致不高呀。”

“你的消息挺快，国婿爷的耳边风？”长孙公玄微微一顿，勾起嘴角。

“为什么是他？”卫如露出讶异地表情，继而神秘地一笑，低声道，“唔，我还以为，大春把我府的内情都向你报告过了呢……”

长孙公玄心中一怔，卫如这妮子，现在简直比狐狸还精，脸上却是茫然以对：“你说的话，我不大懂……”

“不懂就算啦！”卫如却不再继续，回到前面的话题，“天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想操心也操心不完，既然大家都不赞成你打漠北，那就先过过眼前的舒服日子呗。来，不许愁眉苦脸哦，尝尝我的青梅酒。”

“侍儿，给将军斟酒。”卫如扬声道。伴着她的声音，亭外一个女子身着浅粉色宽大纱裙，如墨的黑发直垂到腰际，低着眉眼，提着小小铜壶款款而来。

长孙公玄刹那间瞳孔收缩，千千!她是千千！

红酥手，新焙酒，滴滴清洌，徐徐入觞，长孙公玄出神地看着那双倒酒的手，却不曾抬眸看她的容颜。

“酒都要溢出来了，你还倒！”卫如忽地轻笑，敲了敲桌子。千衣惊觉，原来她只顾看着他，竟不知杯已满。慌忙抬起酒壶，未及收回的一缕酒液竟滴到了自己手上。

长孙公玄握住眼前失措的柔荑，拉近自己唇旁，邪魅地将酒液舔去，千衣哪里料到他这样的举动，窘得满脸通红，却见长孙公玄扬了扬眉，笑道：“美人美酒，岂可浪费。”

“退下罢。”卫如挥退千衣，自己端着酒杯，走到长孙公玄身边，一只手环住他的肩，另一只手将酒杯移到他嘴边，娇笑道，“我猜猜，美人指间的一滴酒不会就把你喝醉了吧？”

“当然没有。”他邪笑，将杯中酒一仰脖子全倒尽了嘴里，“这才尽兴。”酒杯却未放下，而是抵住卫如的下颚，慢慢抬起，让她星眸对准自己，“小如，你到底什么心思？”他唤了她的乳名。

“袭击我府的，是匈奴人。他们要对付你。”

“告诉陛下了吗？”

卫如摇摇头，低声道：“表哥，我不能让陛下知道我在宫外的所为。”

“一面壁垒森严，一面粉饰太平，小如，你……这是所为何来？”长孙公玄不由拧眉，声音微颤。

卫如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随即扭过头，飞快地说：“与你无关，我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长孙公玄将她的脑袋又板过来面向自己，追问道：“你有什么为难之处？连我都不能告诉？”

卫如双唇颤抖，却是一脸倔强:“没有，我的家事我自有主张，你少管。你敢保证你和长平翁主是恩爱夫妻？”

长孙公玄哑然，无语地放开她，两人一时都沉默。

过了一会儿，长孙公玄长叹道：“你的家事，我确实无权过问，但是，小如你变了。在世人眼里，长公主是天下最无忧无虑的女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如此要强？”

卫如淡淡一笑：“你若不走，我大约永远只想依附你，而我如今学会了独立，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掌控自己的生活，不是比以前更好吗？你……大概也不会喜欢长不大的小女孩吧。”

“好吧。”长孙公玄知她不想多谈，便握住她的手，真诚地说，“不过小如，即使你足够强大，也一定不要忘记，表哥和从前一样疼爱你，任何时候都愿意当你的依靠。”

泪水盈满双眸，卫如重重地点点头。“表哥，”她含泪嫣然一笑，“那你……可否去帮我采一枝香雪玉蝶？”

长孙公玄心中一愕，但还是欣然起身微笑：“当然愿意效劳。”

卫如说的香雪玉蝶是稀有的梅花品种，长在梅林深处。长孙公玄一路行来，终于寻见那一树粉红。然而，粉红的梅树下，正倚靠着一个粉红的女子……

“千千!”他惊呼，女子转过头来，与他同样的惊喜：“北凌，你果然来了！”密林无人，他再无顾忌，一把将她搂到怀中。

“千千……我对不起你……”怀中温软的身体令朝堂上的痛苦纠结再次涌上心头，长孙公玄不由内疚地低喃。

千衣一愣，抬起手指描画着他的脸庞,“你怎么啦？”她不解，山洞中和“大春”互吐心声后，她做梦都想着能再见到他，如今公主帮忙，心想事成，她悸动又欢喜，他却为何满脸歉意？

长孙公玄无法隐瞒，“千千，你能原谅我吗？眼前有一次救你的机会，我却……”轻轻梳理着她柔顺的黑发，他一五一十对她坦白。

千衣静静地听完，默然一会儿，轻叹一声，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北凌，有你的爱，我已知足。你身为大将军，当然要为国家利益考虑，若因为个人感情而藏私，我们都无法原谅自己，你说是吗？”

“千千……”他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平静。千衣依偎在他怀里，微笑道：“你的月老红绳不是要栓我三生嘛，今生就算缘薄，还有来生，你不怕我缠着你就好。”

长孙公玄喉间哽住，千衣踮起脚尖，红唇贴上他的：“北凌，现在有你就已经最好……”灿烂花海中，两人相拥而吻，久久不愿分开。

“谢谢表哥！香雪玉蝶，今年开得格外好吧？”卫如接过梅枝，若有深意地含笑瞧着他。

长孙公玄低声道：“多谢你成全。”

卫如笑道：“明天再来赏梅如何?”

长孙公玄勾唇：“明天不行，我想问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卫如一怔。

“出入皇宫禁卫的腰牌，你一定有。”

卫如脸色微变：“温柔乡还留不住你？”

“小如，难为你照顾她了。”

绿秀阁中，芳华帮王轩伤痕累累的背涂上金疮药，一边黯然垂泪：“长孙公玄这样对你，你还死心塌地替他卖命？”

王轩只是叹气：“我不跟他，又能跟着谁。”

芳华忽道：“我爹呀，我爹贵为王爷，你若转投他，岂非一样有大好前程！”

王轩吓得捂住芳华的嘴：“可不要乱说，被人听去，我的性命不保！”

芳华生气道：“你这样畏畏缩缩，怪不得他敢如此嚣张，想打就打。我爹可不怕他。”

“芳华，别怪我。”王轩轻轻将她搂住，“若能得到王爷器重，自然求之不得。可我是个校尉，他是大将军，直接压着我，他一天掌权，就算我有投奔王爷的心，也没有离开的自由。”

“只要他不再是大将军，你就不用怕他了？”芳华眼睛一亮。

王轩道：“那是自然，可他的大将军是皇帝封的，谁动得了。”

“既然皇帝能封他的官，就能撤他的职。”芳华来回踱着步，一边思忖着，“今天只是荡个秋千，他就下手这么狠，要是他知道我们……一定会杀了你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呀。”

王轩一凛，复杂地看着她：“芳华，我的生死倒是无所谓，只要不连累你……”

芳华咬咬牙：“事到如今，只有搏一搏了。你帮我传消息给我爹，他一定有办法救我们。”

“这……”王轩陷入了犹豫，“出去的机会我倒是有，可王爷怎么会相信我呢？毕竟我……是将军的部下。”

“王轩，你不是说，愿意为我……”芳华红了脸。

“我愿意。”王轩忙道，“这辈子我都愿意为你走牛作马，但是……”他烦恼地抓着头发。

“所以你不敢去？”芳华面露失望。

“不，只要能救你，就算刀山火海，我也愿意试试。”王轩道，“我是担心，王爷万一怀疑我是将军派来的奸细，岂非弄巧成拙。”

芳华想了想，打开衣橱，取出一件贴身穿的肚兜递给他，“这是娘给我的陪嫁，你带上它，我爹会相信你的。”

芳华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燕王，一封是给燕王夫人，她脸色红红的叮嘱王轩：“给我娘的信，不可以给任何人，务必亲自交到她手里。”

夜静人寂，皇帝刘武仍在书房秉烛夜读。忽然，窗棂扣轻轻一响，眼前一花，忽地房中多了个人影。

刘武反应极快，就算在深宫，他也保持佩剑的习惯，因此瞬间已长剑出鞘，刺向来人。来人迅捷地晃过剑尖，随即双手高举，笑道：“陛下饶我罢。”

刘武定睛一瞧，气得骂道：“长孙公玄，反了你，你敢偷偷闯宫？”

“陛下，除了刚才那扇窗户，我都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长孙公玄晃了晃手里的腰牌。

刘武扔了剑，坐回椅子里，咒骂道：“卫如这丫头又把我卖了……”抬眼再看看长孙公玄，没好气地哼道，“国事上朝谈过了，你还不死心？”

长孙公玄沉声道：“臣可以死心，只怕匈奴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