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参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卫如神色冷然:“侯爷为什么在这里与下人拉拉扯扯?”
曹参躲闪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千衣抢先道:“公主,侯爷来请安,是奴婢打扫时不小心碰翻了凳子,害得侯爷出门时摔跤,这位……”她看看身边高大的男子,却叫不出他的名字,便道,“他恰好路过,于是……过来搀扶侯爷。”
“公主,他叫大春,府里年节缺人手,新招的短工。”冯媪连忙补充。
“宁千衣,你的衣服怎么开了?”卫如瞟着她的前襟。
千衣脸上一红,慌忙扣好扣子,“对不起公主,奴婢干活热了,所以……”
“侯爷,是这么样吗?”卫如嘴角含笑。
“是……”曹参一脸窘态,含糊地应着。
“下次小心点。”卫如淡淡地说。忽然,她抬了抬手,“冯管家,取我的鞭子来。”
“是。”冯媪略失色,未敢多话,旋递上皮鞭。
千衣心里发慌,公主莫非……要打……这个叫大春的仆人吗?却见卫如拿着鞭子,在手中弹了弹:“侯爷衣服脏了。”
曹参一愣,低头看自己:“哪里?”
卫如浅笑:“我房里的帘子新涂的荧粉,瞧你身上沾着了。”
曹参瞬间神色大变,卫如悠悠地问:“冯管家,你说说,我的禁令是什么?”
冯媪颤声道:“任何男子不得进入公主房中。”
卫如点头:“侯爷动了我的帘子,是不是违禁了?”
冯媪吓得低下头不敢接话。
“所谓上行下效,侯爷不带头遵守,怎么能令行禁止,约束下人呢?”卫如又笑道。
冯媪赔着笑,却依旧不敢接一个字。
卫如转头看着大春:“你是新来的,冯管家有没有让你宣誓?”
大春惊愕而复杂的目光看向卫如,随即移开,谦恭地低下头:“小人宣誓了效忠公主。”他的声音原本嘶哑,这一声,益发显得卑微。
卫如满意地颔首,将鞭子递给他,轻描淡写地说:“侯爷违禁了,你替我打。”
什么?大春匪夷所思地抬起头来,千衣也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曹参脸涨得通红,满面羞愤,手指哆嗦点着卫如:“你……你居然要让下人打我?”
“违我禁令者,不分上下。”卫如昂着头,态度冷漠。
“公主,小的……不敢。”大春蜷紧了手指,声音微颤。
卫如挑挑眉:“刚才你‘救’了侯爷,胆子不是挺大的么!”她特意将“救”字念得很重。
大春屈膝跪下:“小的该死,请公主责罚。”
卫如笑了,将鞭子递回给冯媪:“侯爷这顿鞭子先记在账上。”扬了扬手,“都退下吧。”
曹参绷着一张猪肝色的脸,仓皇而去。大家转身离开时,卫如却轻声道:“大春,你留一下。”
大春笔直地站着,卫如打量了他几眼:“老家是哪里?”
“平原郡。”
“家里还有什么人?”
“父母尚在。”
“练过拳脚?”
“在乡里……学过一点。”
“手头很缺钱吧?”
“……是。”
卫如从柜子里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这个给你。”
大春吃惊地连连摇头:“小的……不敢受……”
卫如微微一笑:“无功不受禄,我有事交代你。明天起我要回宫省亲,陪父皇母后过年,过了正月十五才会回来。”
大春默默地听着,卫如道:“刚才那个怀有身孕的女人,是我房里的丫头。我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我要你帮我看好她。”
“我?”大春意外地看着他。
“对。”卫如点头,严肃地说,“一不能让她跑了,二不能让她出今天这样的……意外。”
大春一怔,“公主您……都看见了?”
卫如没有理他,继续自顾说道:“只要孩子平安,我回来再加你一倍赏金。”
“公主,我……”大春憨厚地搓搓手,眼热地瞄着金子,却犹豫地小声问,“小人初来乍到,公主……信得过我?”
“本公主看人还是有一套的。”卫如踱到他身边,慢条斯理地说,“无论什么人,面前打一眼,品性八九不离十。你虽然相貌被毁,但心眼儿没毁,我想,你应该不会辜负我。”
“公主,如果遇到情况……”
卫如嘴角轻抿,厉声道:“遇佛杀佛,见神杀神,我给你权利。”
大春弯下腰深深鞠躬:“小人遵命。”
忽听头顶一声轻笑:“从你今天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会为她奋不顾身。”
大春身体一滞,不敢抬起。卫如徐徐吐出一口气,“她很漂亮,不过我要提醒你,她是有男人的。”
“公主教训的是。”
公主归宁,千衣成了相对的闲人。可惜无论哪个佣人组都不肯要一个怀孕的女人,何况,那孩子精贵得谁都惹不起。冯媪就让她帮着府里做绣品,按活出工。
冬天的太阳很宝贵,千衣候着日光,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支起绣花绷子,专心地刺绣。
男人背着一大捆柴禾走过来。千衣听见脚步抬起头,笑眯眯地招呼:“大春!”
大春见了她,憨憨地笑着回应:“宁姑娘早!”
这捆木柴足有半人高,千衣做过十年奴婢自然心知肚明,管家下面有工头,工头欺负压榨新来的仆人是常事。她不禁轻叹一声:“你也太老实了,力气不要全使出来,但说背不动,也不至于给你这么沉的担子。你做一份工,何苦干几个人的活。”
大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满不在乎:“力气不用也浪费,没事儿。”
“歇歇罢,我给你倒杯热茶。”千衣热情地起身,一边笑道,“还没谢谢你救命之恩。”
大春放下担子,接过她的茶碗,一扬脖子饮尽。听她提到感谢,他踌躇了一下,问道:“宁姑娘,那天,你为何不告诉公主实情?”
千衣清澈的水眸不解地瞧着他:“你……以前从未在大户人家做过工?真的一点不知道危险?”
“什么危险?”他眼睛眯起。
“仆人以下犯上,会被处死的。”千衣后怕地告诉他,“那天你的样子……好吓人,你差点杀了他!幸好公主相信了我的话没有追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哼,那个畜生,你就应该让我杀了他!”大春生气地一掌拍在石桌上,“你包庇坏人,难保他没有下次!”
“大春,我……不愿意连累你。”千衣咬着唇,低声道。
“宁姑娘,你总是这样只顾为别人考虑,丝毫不替自己打算吗?”大春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可是千衣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公主教训了他,我想……他以后不敢了。”千衣安慰自己,也似安慰他。
“幸好公主不像你那么天真。”大春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千衣没听清。
“没事。公主的房间为什么连侯爷都不能进去?”大春疑惑地问。
“这……”千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是这规矩。”
“侯爷是国婿爷啊,是公主的丈夫,难道他们不住在一起?”大春惊讶非常。
“大春,我们做下人的,还是少管主子的事情好了。”千衣拿起手里的针线活,避而不谈。
出色的婢女,护主!大春的心中无奈地苦笑,讪讪地站起身,“多谢你的茶。”背起柴禾就走。
“哎……”千衣见他离去,竟觉得有些失落。他那日抱住她的瞬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令她不时会想起。她轻叹,甩甩头,默默想把这错觉屏蔽掉,千衣……你只是太想念某个人了。
傍晚,千衣带着完工的绣品去找冯媪。路过柴房时,听到里面传来零落的声音,转头一瞧,只见大春在腊月天只穿一件单褂子,满头是汗,手里拿着斧头,正在劳作。然而……
“大春,你从来没劈过柴?”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有一身好力气,可是明显不得要领,只会蛮干,那些木头,没有成型的片开,而是被乱七八糟砍成了一小段一小段。
“我……”见她到来,大春窘迫地红了脸,自己的成果实在不能入眼,他尴尬地抱怨道,“我只道背过来就好了,哪知道管事的还要我加工!”
千衣心里有些费解,穷苦人家出身,谁没劈过柴呀。嗯,转念一想,听说大春家里是失了火,可能他家境原先不错吧。于是,她走过去:“我来教你吧,要不然,你指定交不了活,工头会扣钱的。”
“不行!”大春立刻警觉地缩手,“你身子不方便,不能做重活。”
“我没有那么娇气啦。”千衣笑道,“再说,我也没非要自己劈呀。来,我把着你的手教你几个诀窍就好。”她大方地命令,“去,拿木头过来。”
大春犹豫地拿起一根圆木,一手扶好,另一只手拎起斧子。千衣握住他拿斧子的手。
不知为何,两手相握,千衣忽然心跳加快,似乎某种熟悉的东西再次蹦出来。她急忙定了定神,飞快地说:“来,试试,第一下,不要用太多力气,将木头从顶端往中间砍出一条缝。”
大春依言,宽厚的手掌包住她的,两人共握一把斧子,他小心翼翼地使劲。“哈,不错,你把握的很好!”千衣夸奖道,“然后,不要把斧子抽走,抬起木头,顺着这条缝的方向笔直朝下劈……”
大春忙道:“我会了,你小心,别碰到你。”急急就移开她的手,将她推到一边去。
见他这样谨慎,千衣无奈地摇摇头退后,唉,看来大春也被公主吓到了?她对自己的身体比较有数,所以没那么紧张,而公主对孩子的紧张程度超乎寻常,弄得她在府里像老鼠一样,人人躲着……
一想到大春会不会也像别人那样躲避自己,千衣觉得很沮丧,他样貌丑陋声音难听,可是为什么,只要靠近他,就会觉得亲切?
劈啦,木头落地的响声惊破了她的胡思乱想。“很好很好,你学得很快!”千衣为大春鼓掌。
大春也裂开嘴笑了,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千衣不由自主视线多停留了几瞬,心又少跳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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