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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方德言接着道:“不知公子有何疑问?”
白玉道:“刚才你讲的这些经义,与我所知颇有不同,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方德言道:“方才老夫所讲的经义,乃是家师所作的《四经集注》中的内容。”
白玉点头道:“原来是朱理所作。”语气稍稍一顿,又问:“然则,朱理何德何能,竟敢注释四经?难道他不怕误人子弟么?”
听到白玉直呼朱理之名,方德言本已气愤难平,再又听到“误人子弟”这一句,他顿时就炸了,当即喝道:“哼!家师学贯古今,文达先贤,深得格物致知妙理,先贤经义虽然繁复,却也难不住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设身处地,推己及人,自然能将古之圣贤的真意推导出来。谅你一黄口小儿,怎敢口出狂言,侮辱我理学圣贤?”
白玉也不置气,笑言道:“正所谓,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我这个黄口小儿尚能气定神闲,你却已经暴跳如雷了,真是好一个理学大贤。”
“你……”
方德言一脸涨红,竟有些无言以对。
白玉也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庄子》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此虽道家之言,却不无道理,朱理又非古之先贤,怎知先贤著经的深意?莫非他竟是个算卦的?”
再又听到这话,方德言更是怒上加怒,喝骂道:“混账,我看你小子不是来进学的,而是来找茬的。护廷尉何在,速速将这小子拿下!”
白玉却是不慌不忙,一脸讥诮道:“呵呵,我跟你讲道理,你居然跟我动武,这就是理学所讲的以德报怨吗?我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其实,刚喊出护廷尉,方德言就后悔了,他倒不是后悔对白玉动武,而是后悔当着这么多儒生的面对白玉动武。毕竟,理学讲求以德报怨,他当着这么多儒生的面对白玉动武,若是传扬出去,难免有损理学的形象。
念及于此,他又连忙喝住护廷尉,继而直视白玉,沉声道:“小子,我理学的确讲究以德报怨,但你何以出言不逊,毁谤我理学圣贤?”
白玉仍自一派云淡风轻,说道:“我何时出言不逊了?又何时毁谤朱理了?”
方德言道:“你说我理学圣贤是算卦的,将我理学圣贤与市井之徒相提并论,这不是毁谤是什么?”
白玉道:“这当然不是毁谤,而是据实而言。试想一下,古之先贤已逝去多年,朱理既然能推导出古之先贤的真意,不是算卦的又是什么?”不等方德言反驳,他又继续道:“如果这样推导也行,那我说孔圣人心胸狭窄,因为少正卯偷了他一口锅,所以才被他所杀,我这样来推导岂不是也很有道理?”
此言一出,方德言先是一愣,继而怒声道:“荒谬!简直荒谬!孔圣人怎会心胸狭窄?少正卯又何曾偷了孔圣人的锅?”
白玉道:“孔圣人周游列国,在陈国断了粮,这个典故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德言冷哼一声,说道:“确实有这个典故,但这能说明什么?”
白玉笑道:“孔圣人曾杀过一个人,此人名叫少正卯,想必你也知道吧?”
方德言道:“不错,确有此事,但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么?”
白玉道:“当然有关联。据我推断,孔圣人之所以杀少正卯,正是因为陈国断粮之事。想必当时孔圣人还有一锅小米,但却被少正卯连锅带米偷走了,孔圣人因此一直怀恨在心,等他渐渐掌权之后,便将少正卯杀了。”
闻听此言,方德言怒极而笑:“滑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孔圣人在陈国断粮,乃是杀少正卯之后的事,你所说的偷锅偷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白玉道:“这是我设身处地推导出来的结论,你有什么证据说这是无稽之谈?”
方德言道:“此事根本子虚乌有,还需要什么证据?”
白玉扬起一抹智珠在握的笑意,说道:“我设身处地,推己及人,所得到的结论就是无稽之谈;朱理设身处地,推己及人,所得到的结论就是至理名言。看来理学也不过是一言之堂,接纳不得他人意见,实不足一哂!”
再闻此言,方德言胸中的怒意又提升了一层,只听他喝骂道:“无知小儿,我师解析先贤经义,无一不是鞭辟入里,深得经典真意,你不过是胡搅蛮缠,岂能与我师相提并论?”
白玉掏了掏耳朵,淡笑道:“辩理不是看声音的,倘若没有道理,就算你声音再大,又有何用?难道朱理没教过你么?”
“你……”
方德言再次无言以对。
白玉接着道:“既然你说我胡搅蛮缠,不能与朱理相提并论,那么我来问你,朱理所说的‘存天理’、‘灭人欲’均属后世之说,为何到了你们这些理学门徒口中,先秦的六经典籍也有了理学的影子?难道古之先贤在著书之际,就已经知道后世会衍生出理学,因此才专门写了一些句子用来支持朱理的言论?”
这番言论,无异于当头棒喝,立时便将方德言震得捉襟见肘。
方德言本就是饱学之士,自然知道朱理为了阐明理学的主张与观点,在注释六经之时,但凡见到有“天理”、“人欲”、“性情”、“习性”等词句,就生拉硬套将理学观点混在其中,力求以圣人言论来弘扬理学观点。其中夹带的私货之多,完全颠覆了四书五经的内容。
此时,被白玉问到关键之处,他虽然怒气攻心,又怎敢再大言凿凿?
思忖了片刻,他才小心翼翼地道:“我师既为理学圣贤,自然早已读通先贤之言论,他老人家在先贤的基础上别出机杼,言论相同又有什么稀奇的?”
“还真被你圆回来了,行!”
赞了一句,白玉又道:“我再问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凡至诚君子,须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君子之所行,毕生之理念,朱理可称得上君子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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