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氏 第十七章 下定决心

随着秋日的到来，白昼日渐变短。一只黄色的橘猫，从墙上跳了下来，然后它走向落叶集堆的地方躺了上去，翘起后腿用舌头舔着身上的毛发。落日的余晖照着它，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玲珑站在院内的走廊，安静的看着这只橘猫舔舐着毛发。除了秋风刮过落叶扬起的微响之外，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虽说这里也是在东方城内，但相比城主的住所，隔着一道城墙和护城河，位于东方城内的偏僻一隅。这里正是沈括大人的府邸。结婚当年玲珑从凯隆城来到东方城的第一站便是这里。第一次来到东方城的时间是春天吧？玲珑心里想着。那时候还未见到丈夫，在这里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说了很多关于丈夫的琐事，性格和相处之道。现在再次来到沈括大人的府邸，却是以软禁的形式。

在得知泰德城主要派使者来东方城后，大臣们一致建议让星云季夫妇一统接待，这让玲珑很是高兴。但泰德城使者却擅自认为玲珑气色不好的理由，让她离开了现场。她只好又回到了这个与自己的住所相距甚远的地方。

此时院内又来了几只小猫，它们对院中的玲珑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了躺着的橘猫，在橘猫身边躺了下来。橘猫也用自己的舌头给它们整理了毛发，似乎是自己的孩子那般。玲珑看着这幅景象，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星云辰，现在辰儿还不会说话，不会清楚的发出爸爸，妈妈的叫声。倒是被乳母给喂的白白胖胖的，他眼睛细长，圆圆的鼻子，整天握着小拳头。外观上和他的外公有些相像。

这时候，尚夫人从院外走了进来，她见玲珑眼睛直直的看着小猫们，想的出神。“在想什么呢，珑儿。”尚夫轻声问道。

见是母亲偷偷的来看自己，她慌忙站了起来。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下人顿时心安了。现在她处于软禁期间，免其他人看了闲话多。“母亲，我在想辰儿。”她轻声说道。

“辰儿现在白白胖胖的，挺好。”尚夫人答道，“城主过段时间也会暗中来看你。现在你的一举一动关乎城主和辰儿的将来。你是凯龙的女儿，必定明白这个道理。”

在得知凯元城主举城投靠牧野氏后，星云季为了不让泰德城主抓到把柄，就把把她送到这里，对她说：“夫人，你是星云辰的母亲，是我的妻子，然后现在我只能把你站送到这里住着，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愤怒和悲哀。

泰德城主并没有派使者主动提出如何处理玲珑的一切事宜，星云季为了避免被猜疑，就暂时把玲珑安顿在这。他知道只有主动疏远玲珑，才不会让泰德城主找到借口，有机可乘。丈夫的行为让玲珑体会到了深深的情意。听母亲说丈夫又要过来，玲珑心里满是欢喜，他不担心沈括大人会泄露出去。事实上，自从玲珑被软禁在这里之后，星云季来过多次。

沈括的府邸，照顾玲珑的侍女很少。所以每一次星云季来找玲珑之后，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缠绵。星云季的疼爱让玲珑感觉作为女人的幸福。正是因为如此，软禁在此处的玲珑并没有感到内心郁闷。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丈夫非常可怜，面对泰德城使者也只能唯唯诺诺。

太阳就要落山了，落日余晖照进院内的树叶上，泛着淡淡的光芒。尚夫人轻声对玲珑说道：“珑儿，我要走了。即便将来你不在这东方城，我也会照顾好辰儿的。”尚夫人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然后往院外走去。

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母亲，”玲珑也不禁流下了眼泪，抽泣的说道：“以后，我再也见不到您了吗？”此刻她不是城主夫人，而是一个女儿。

尚夫人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玲珑的话。她背对着玲珑，似乎要将玲珑的声音刻在心底深处。她有很多话想对女儿说，却又说不出口。既然凯隆城投靠了牧野城，那么娶了凯元城主妹妹的星云季便不能置身事外。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另一边是自己的兄弟，这个女人如何能够承受如此沉重的压力呢。

泰德城的使者在第二日便离开了东方城，星云季率领大臣把他们送到城外。在回主城的路上，星云季满脸愤怒，青筋暴出。

走在旁边的乔新看到城主这副模样，对着城主说道：“城主，要忍耐啊。”

“忍耐，忍耐。我要忍到什么时候！”星云季愤怒的对着天空骂道。

乔新不语。接着侍卫向城主禀报有凯隆城的使者求见。

星云季会见凯隆城使者的时候，完全心不在焉，他眼里只见使者嘴巴一张一合，不管对方说什么，他只是点头，不搭话。一旁的善部见状不对，对使者说道：“我家城主现在身体未愈，请使者大人见谅。”这时候星云季突然想起来，说道：“请代我向凯元城主问好，我也会派使者前往慰问。”

在凯隆城使者退下后，星云季想一个人静静，见会客厅内还有几位老臣站着不动，便生气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还不退下，是我刚刚的忍耐还不够吗？”

“城主，属下能体会城主此刻的心情。”乔新说道：“若城主不希望泰德城主对我们有所猜疑，我们就必须要忍耐。但是，若城主决心不再忍耐，那老臣也愿追随城主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城主，”一旁的善部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区区使者而已，以平常心相待即可。”

星云季苦笑不已。

黑夜来临，月光照在沈括府大门的铁环上，寒意十足。星云季此时站在院子的门口，盯着这铁环，沉默不语。突然他猛的抽出腰间佩刀，砍向了铁环。只听见“锵”的一声，火星四射。随后他用力一脚踹向了大门。

门轰的一声被踹开了，星云季待在原地不动，眼睛直视前方的黑暗。随后他将佩刀递给了随从，走了进去。

玲珑听着门外的声音，走了出来。微弱的月光下，他见着丈夫情绪激动，不由地垂下了头。她理解丈夫此刻的心情。丈夫痛恨自己的软弱和犹豫不决，他和臣子们顶撞，事后又懊恼，发怒，反省，再发怒，再反省......如此反复。她很心痛，这样的一个乱世，丈夫这样的性格生于东方城，成为东方城主，真的太难为他了。

见着玲珑向自己走了过来，星云季的愤怒之火逐渐消了下去。他看向了自己的妻子，满眼无尽的温柔。

“大人。”玲珑情不自禁的扑了过去，多日未见，对丈夫的思念愈发浓厚。他抱紧丈夫，久久不愿放开。

房内灯光下，二人的身影在床上摇晃着......

星云季的喘气声渐渐平静了下来，院子里传来了虫鸣声。玲珑依旧紧紧抱着她的丈夫。

“珑儿，我配不上你？”

“大人，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自己个性软弱，却无力去改变它，而你不同。我一定让你失望了吧？”

“不！不是的！”玲珑使劲的摇着头。可这动作在星云季眼里，他越发觉得自己可怜。

“辰儿的身体里面流着你我的血液，不过他继承了你的性格。今后他必定比我坚强和果敢。听说前几天他......”

“嗯？”

“前几天他在走廊上玩着的时候，见着前方有一个秋蝉从树上掉了下来。他毫无惧意的爬过去，抓住了。”

“辰儿他不害怕那东西吗？”

“恰恰相反，还嘻哈大笑呢。”

玲珑抬头盯着丈夫，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自己的孩子，让她感到很痛苦。此刻从丈夫口中听到孩子的事，幸福感涌上了心头。她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

“你知道兄长已经投靠了牧野城了吗？”

“嗯，我听说了。”

“今天兄长派了使者过来，你可曾听说？”

玲珑摇了摇头，在被软禁的这期间，对外头发生的事，她知之甚少。

“令兄的使者来的目的是劝我投靠牧野城。”

玲珑屏住了呼吸，他害怕星云季提起这事后，情绪又再度亢奋起来，然后把头埋进了星云季的怀里。不过星云季并没有激动，反而平静的说“这是一个没有实力就无法立足的时代，现在对东方城的选择而言，不是牧野城，就是泰德城。不过......我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谁胜谁负。所以我无法选择。”

“嗯。”

“为了孩子，我无法接受把你送出城，所以努力的把你留在城里。我希望你能离辰儿更近一点，可是，这只是我的小心思，”星云季说完心情激动了起来，又道：“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带着你和辰儿去一个远离喧嚣的地方去生活。”

“嗯，我也有这个梦想。”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选择，你明白吗？”

“是。”

“自从你来这里之后......，我一直在想我能否忍受和你分别后的痛苦。”

玲珑的眉头动了一下。丈夫终于要提到这事了。对于临时将自己安排在沈府的决定，玲珑知道，这不能解决泰德城对自己丈夫的怀疑，始终不是一个解决的办法。丈夫现在还是依附着泰德城，若自己在城中，对丈夫的安危而言是未知数，也有可能只会变得更坏。虽然早在预料之中，可是玲珑的心头还是一阵疼痛。

“珑儿，我相信你现在知道我心里想的。我无须多言。”星云季心如刀割，却知道迟早要与自己的妻子说出这话。

玲珑沉默了下来。她想忍着不让自己流下眼泪。可是一想到自己再也无法与星云季在一起，她便心如刀割。

终究还是无法忍住，玲珑放声大哭。这让星云季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他轻声安慰道：“珑儿，我比你还难过，我舍不得辰儿没有娘亲，舍不得与你分离片刻。可目前你要忍耐啊，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也许我们今生无法再见。如果你不在，我定也不久于人世，那么我们相约在另一个极乐世界相见。”星云季顿了一下，又继续咬牙说道：“这次，我要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做事。即便臣子以死相逼，我也绝不动摇。”

玲珑点了点头，用手指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星云季，说道：“大人，我听从你的安排，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务必能答应我。”

“嗯？”

“我想再见辰儿一面，大人。哪怕就抱一下辰儿，看一眼，我也心满意足。”玲珑满眼泪光，他满怀希望的说道。

星云季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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