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手上提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身材消瘦,穿着一身长袍大褂,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围巾,神色匆匆地朝着城外走去。
“咯吱、咯吱、咯吱······”
是踩雪的声音,这男子走的挺快,留下的脚印,一个稍深一些,一个稍浅一些,还在下雪,雪花漫天飞舞着,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把双手往袖子里再缩了缩,走的更快了!
他带着一副眼镜,镜片是圆的那种,跟两个酒瓶底一般大小,他是这个县城之中唯一戴眼镜的人,他留着一头短发,瞧着两鬓有些斑白的模样,他撇着个嘴走路,瞧着严肃极了!他便是这县城之中最有学问的那一位,县城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尹先生。
说起这尹先生可是位名副其实的文化人,人家早年间就是秀才,过了乡试,只不过没多久这大清朝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读书人,可谓书香门第出来的后生,早年间家里也是有点儿家底的,只是这些年来把祖辈留下的那点遗产用了个精光。
前些年,他在这县城里办了个学堂,就在他家的老宅子里教书育人,他还有个两姨兄弟,虽说不像他一样,中过秀才,可也打小熟读这四书五经,兄弟两人就这样成了众人口中的先生。
他今儿个拖着个大箱子急匆匆地赶路是为了什么?
他走进了一条小路,这时刮起了一阵冷风,雪都被风吹起来了,这阵风挺硬,刮到了他的脸上,有些看不清路了,他就低下头来,走得再快了一些。
“尹先生,出门啊!”说话的这位带着一顶厚大的狗皮帽子,顶上的毛几乎盖住了这人的眉毛,他的胳膊上挎着个灰布袋子,他把两只手伸进两支袖子里,不敢拿出来。
尹先生听见有人叫他,就抬起了头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这才看清迎面来的这位是谁。
“陈先生啊!我家兄弟要回乡下看他亲娘,我去置办点儿礼品,给他带上,数九寒天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尹先生反问道。
这人就是陈掌柜,他刚出家门不久,正往刘家赶呢!
“俺要去趟老刘家啊!子文他爹遇到了点儿事,俺去和他商量一下,也是愁人的事儿啊!”
陈掌柜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刘掌柜也是闹心,子武那小子多省心啊!可那子文呢!我都不乐意提他,今儿个又没来念书,你家小子也没来,我这一瞧,好嘛!屋里就剩三个男娃了!剩下的一准儿都跟他跑了!是真不省心啊!陈昂回去了,你可得好好的敲打敲打他,他可是个可造之材啊!”
尹先生语重心长地跟陈掌柜唠叨了起来,他平日里就这点儿事,天天看管这些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也是愁的慌,都是打小看到大的,全是心头肉啊!
“这小子,尹先生可别置气,俺今天回去就收拾他俩,这不去念书怎么能行,俺们两家的铺子早晚都得交到他们这辈人的手上,没文化可是要吃亏的啊!哎······”
陈先生长吁了一口气,他也上火,可是刘子文和陈昂的年纪也都不小了,眼看着过两年就要成家立业了,他现在就是想管也力不从心了!老了!老了啊!
“中,那我就先走了,你一会儿去见刘掌柜的可别提这事啊!刘家的事情我也听旁人说过两嘴,哎!也是个槛儿啊!你也快些赶路吧!这天儿可真冷啊!”
尹先生的脸色瞧着可不太好,料想应该是冻得,他得马上离开了!
“那好,改日有时间,陈某一定亲自去府上拜候,咱们就此别过。”
陈掌柜最后讲了些官话,他也得马上赶路了!
“好的!好的,咱们改日再会!”尹先生回敬道,
两人就此便一南一北,匆匆而行,离开了这条街道,不必再忍受这穿堂风的凛冽了!
回看这茶馆里的几位公子哥,众人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欢儿和喜儿两姐妹。
这欢儿跟喜儿自从唱完了山西小曲儿《挂红灯》之后,被刘子文打赏的这一个铜元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茶馆里头热闹的很,人多就是好,满满当当地全是来听小曲儿的看客,这清早儿的时候屋子里还不算暖和,现在穿得厚些再喝茶,都能热出汗来了!
欢儿跟喜儿被围在这最中间的位置,俩人这里最暖和,此刻姊妹二人这脸颊有些发烫,不清楚是热得还是怎得。
冯大胆儿跟张公子在私底下嘀咕嘀咕地商量着一些事情,瞧着冯大胆儿的脸色可是不太好。
“各位大爷,咱们姊妹俩唱的有些口渴了!便先给各位弹个小曲儿助助兴,按恁这儿的话来说,中不?”
欢儿学着本地人的口音,报了个幕,她和喜儿是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来茶馆的这几天可是一点儿都没闲着,唱的有些口渴也是正常的。
“中!咋不中哩!姑娘弹什么曲儿俺们都喜欢,是不是啊!”
有位好事者坐在人群里面吆喝了一声,众人也都随声附和了起来。
刘子文和他的这群小兄弟同样十分地捧场,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要说听曲儿,恐怕在这之前也只从要饭的口中听过他们讨饭时唱的小曲儿,哪能跟欢儿、喜儿的嗓子相提并论,更别说这专门弹出来的小曲儿了!
众人不禁满怀期待地支起耳朵等着看两位姑娘再露一手。
就在大家吵吵闹闹的吆喝着要听曲儿的时候,茶馆的大门又开了,走进了一个高高壮壮的大个子,周掌柜瞧见这位爷进屋之后,脸上可算是见了三分热乎劲儿。
“肖先生,您可算回来了!您的座位还在昨儿个那个位置,我叫生子给你再端盘糕点去!”
周大掌柜走进了这位大个子的身前,很是热情的招呼起了他,言语之中,似乎颇为看重眼前的这位肖先生。
“周掌柜客气了!我方才已经在街上吃过了,就不麻烦您了!我先过去了!”
这位肖先生讲起话来倒是斯斯文文地,但是瞧着可就不够斯文了!身上倒是颇有几分江湖气,他戴着顶帽子,长得浓眉大眼的,格外精神,个子要比周掌柜高上一头,身子也够壮实的,两只手上都是老茧,站在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瞧见他,格外地引人注目。
肖先生讲完这句话之后,就通过周掌柜身边的楼梯走上了二楼,二楼早早地就预备好了一张桌子,旁边还有一张带着靠背的椅子,瞧着像是专门给他准备的,桌上还放了不少的干货,核桃、瓜子、松子、什么的,以及一壶好茶。
这张桌子就摆在刘子文他的那群小兄弟对面儿,楼梯底下就是欢儿跟喜儿,这个位置听曲儿倒是最为合适,但是瞧不见欢儿跟喜儿的脸,也不引人注意,因为众人的目光可都盯着欢儿跟喜儿呢!
生子瞧见这位肖先生上了二楼之后,便马上提了壶上好的热茶送到了他身边的桌子上。
“肖先生,您喝这壶热乎的,这凉的俺就给您撤下去了!”生子弯腰说道,瞧着极其尊敬这位肖先生。
“多谢,这几天麻烦你了啊!这点儿钱算是赏你的,虽然不多,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吧!不必告诉周掌柜的。”
肖先生说着从胸口掏出了几个大钱儿拍在了桌上,算是给生子的赏钱。
“哎呦!肖先生您可真敞亮,多谢、多谢,没什么事儿俺就先下去了!楼下来了几位难伺候的主,俺得去盯着点儿。”
生子麻利的收拾起了桌上的那几个大钱儿,随后冲着肖先生到了声谢。
肖先生挥了挥手,生子赶忙就下楼了!走的时候脸上乐呵呵的,瞧着可是挺兴奋的。
这会儿功夫,欢儿跟喜儿已经开始整上了调儿,欢儿弹得是长琴,喜儿则是琵琶。
刘子文虽然不懂乐理,也不懂小曲儿,但是他喜欢听这个调调,此刻他饶有兴致地坐在长条凳上瞧着欢儿跟喜儿在那弹曲儿,时不时地还要吃口糕点,抿上那么一口茶水喝,瞧着十分地惬意。
他身边的陈昂也学着刘子文的模样,两个半大小伙子就这样品茶听曲儿,美得很。
而小黑子和大壮则是忙着吃吃喝喝地,俩人一会儿拿起一块糕点,偷偷摸摸地咬上几口,没过多少功夫,摆在他俩身前的那盘糕点此刻已然被吃了个干净。
刘子文见状,马上又往空盘里添上了几块糕点,而后冲着小黑子与大壮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来,小黑子和大壮则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刘子文这桌瞧着可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冯大胆儿那桌则是生了变故。
冯大胆儿和林公子两人占着一张桌子,这张桌子的位置最好,可是俩人此刻却在底下捅捅咕咕地,瞧着像是有事儿的模样,可是白瞎了这个好位置啊!
“富山兄,咱们还是别这么弄了吧!俺觉着这样做可不地道啊!”冯大胆小声地说道。
“你不是说自己胆儿大吗?咋这就怂了!真他娘的扫兴。”张公子一脸不屑的冲着冯大胆说道。
“俺倒不是怕了,只是觉得这么做可不太地道啊!再说了,那刘子文今儿个带来的人可比咱多多了!
这要真强势起来,咱可不占理儿啊!刘子文那二半吊虽说没俺有本事,可还是有两下子的,俺也不一定能治住他啊!”冯大胆一脸愁容的言语道。
“这算个啥,没事儿,出了事儿算我身上,你就和你叔说,是俺出的主意,你叔他敢言语个球?怕他作甚!”
张富山依旧在不依不饶地唆使着冯大胆代他出手,好好地惩治一下刘子文和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就是两个唱小曲儿的戏子吗?也敢驳了他张富山的面子,还了不得了呢!
“那,俺就听你的,要是出事儿了的话,你可得跟俺叔面前替俺多说好话,求个情啊!”
冯大胆提起他叔冯黑子的时候,身上哆嗦了一下,他是真的怕他家里的这个二叔啊!
冯黑子的那些手段,冯大胆可是亲眼见识过的,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吃这碗公家饭的,对付手底下的那些犯人,自有一套家传的章法。
冯大胆很小的时候,他二叔冯黑子就把他领到了牢房里,审讯犯人的时候就把他扔在一旁看,每次都把犯人收拾的不像个人样才住手,冯大胆因此打小就怕他二叔,尽管冯黑子对冯大胆十分照顾,但是冯大胆就是怕他二叔,冯黑子只要拿眼睛一瞪他,他就怂了!
这边欢儿和喜儿弹着小曲儿,瞧着倒是挺乐呵,楼上的那位肖先生端着个茶杯,喝了口热茶,随后闭起眼来,开始静静地欣赏起来这丝弦之音来。
周掌柜也找个把椅子坐了下来,肖先生回来之后,他就觉得自个儿轻松了许多,于是便让生子给他沏了壶茶,他也休息了起来,听着欢儿和喜儿弹出来的小曲儿,倒是别有一番风雅。
想来也是,这寒冬腊月的,外头飞舞着漫天飞雪,屋子里热热闹闹地,有茶、有曲儿,更有美人近在眼前,当真是赏心悦目的一件幸事啊!
这时节外头这么乱,能有这么个地方安然享乐,当真难得,难得啊!
这间茶馆此刻其乐融融,一片祥和的景象,欢儿跟喜儿弹得曲子也着实悦耳的很,众人从未听过这种美妙的乐曲。
众人完全沉浸在了这悠扬婉转的曲调之中,唯有冯大胆瞧着有些愣神,张公子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欢儿跟喜儿,好似在思索些什么一样。
茶馆外头挂起了冷风,呼呼地刮着,漫天风雪好似黄沙一般,迷住了行人的双眼,今日这街道上可是瞧不见几个行人的身影,平常出摊的那几位也就只剩下了老胡头的摊子还在坚持而已······
民国十一年冬月初八,县城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民国元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陈掌柜这边顶着风风雪雪,终于跨进了刘家的院子,他是从后门进来的院子,因为刘家铺子今天没有开大门,店铺从里头关上了。
刘家今儿个没营业,倒也没人在意这件事,今儿个这条街上有不少商家都没开门,瞧着也就不奇怪了!
“陈掌柜,您来了!”老于头冲着陈掌柜招呼道。
“于老,您这是······”陈掌柜欲言又止得询问道。
只见老于头身上背着个大包袱,瞧着像是要出远门似的,他的头上带着一顶狐皮帽子,身上也穿的极厚,本来消瘦的身子骨,此刻竟是瞧着有些臃肿了起来,他脱下来平日里总是穿着的那身长袍马褂,穿上了一身乡下人过冬时穿着的粗布棉衣,留着一绺长长的花白胡子,跟个乡下常见的老人家没啥区别。
陈掌柜很是诧异地打量着老于头的这身装束,在他的印象里,自从认识老于头的那天起,他就站在前台,穿着得体的照看着生意,然而此刻却是······
“不中用了!不中用了!俺老了!也得回老家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了!陈掌柜,俺家掌柜的就在里屋呢!你来了就好,掌柜的正缺个人给他拿主意呢!俺就先离开了啊!”
老于头讲这番话的时候,眼眶通红、通红的,他应该是舍不得离开这间院子吧!
他十四岁那年,从乡下推着小车来县城里买小菜,结果菜摊子让人给霍霍了!他还被人揍了一顿,正是狼狈的时候,他的身边来了个年轻的小子,这人瞧着比他年长几岁,跟他说要给他介绍份伙计,问他乐不乐意,他赶紧站起身来,和这小子叫大哥,这个小子就是刘育财他爹,刘家铺子的老掌柜的。
刘育财他爹那时候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瞧着他可怜,人长得还挺机灵的,就把他领回了家里当个小伙计,那是他第一次进这刘家大院,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他想都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在这么大个铺子里做工,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待就是几十年的光景,当年领他进门的那个大哥,早已离世,而他却是活到了现在,子孙满堂,想到这里的时候,老于头不禁潸然泪下。
“于老,咱们有缘再会了!”陈掌柜将胳膊上挎着的布袋子负在了肩膀上,冲着老于头行了个礼,随即说道。
“陈掌柜,再会了!”老于头将头上戴着的狐皮帽子用力地往下扣了扣,随后背着身上的大包袱从陈掌柜身边经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刘家大院。
“哎······”陈掌柜兀自黯然了起来,长吁了一声,因为他瞧见老于头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满面纵横的老脸上留下的是两行清泪。
哎······人情冷暖啊!比这冬月里的漫天风雪更加令人有感伤怀啊!“情义”二字,果然是味凄怆的良药啊!
里屋,刘育财隐约听见了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地说话声,他也没出门,他知道是老于头离开了!真的离开了,他不敢前去相送,他不敢前去相送······
嘎吱···门被推开了。
屋子里吹进了一股子冷风,炭盆里头正在燃烧着的红火炭被这阵冷风吹得更加旺盛了一些,外头虽说是漫天风雪,但是总归要比屋子里亮堂了不少,刘育财觉得有些冷了,就缩了缩身子,瞧着十分的狼狈。
几日未曾会晤,陈掌柜忽而发现,面前的这个面相淳朴的北方大汉竟是佝偻起了身子,眼瞅着两鬓之间就多了两缕青丝,整个人的面相都苍老了许多。
“孝明,你怎么来了!”刘育财吃惊道。
瞧见他的好兄弟陈掌柜来这儿看他,刘育财觉得自己踏实多了!这几天里他过得当真是狼狈极了!
每天都在这县城里四处奔波,顶着北风,吹得脸上生疼,可他还是到处奔走,四处托人宽限些时日交货,哎,他也是个苦命人啊!
“俺要再不过来的话,你可咋办?你说说你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咋就不跟俺说哩!你还是俺大哥不了!你啊!你啊!”
陈掌柜听完这话,不禁开始数落起了刘育财来,只见他面带微笑,眼眶却是早已通红,湿润了起来,他转过身来,将门关上了!
刘育财瞧着陈孝明的背影,心里头有股子说不出的温暖来,二人相识也有小二十个年头了,当年还都是毛头小子,没有成家立业,如今这一晃眼,俩人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哎······时光荏苒,韶华若梦,这“岁月”二字着实令人唏嘘不已啊!
陈掌柜将门关上之后,便转过身来,径直走到了刘育财的身边,他把身上背着的布袋子丢在了刘育财身边的桌子上。
“你看俺给你送啥来了!”陈掌柜咧着个嘴说道。
只见他将头顶带着的狗皮帽子拿了下来,此刻坐在身边的一个圆板凳上,抖落着帽子上的雪,随后他便凑近了炭盆,伸出手来烤着盆里的炭火来。
刘育财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布袋子,打开布袋之后这才看清楚里面放的是个啥。
“这······”刘育财呆住了,里面放的全都是现大洋,一布兜的现大洋,刘育财被这些现大洋给震撼到了,他的脸上可算是见了笑模样,咧着嘴笑了起来,那模样赶上今儿个是过年了一样,别提有多兴奋了!
“咋样,够不?不够我这还有。”陈掌柜笑着说道。
“够使了!够使了!你咋还有这些钱呢!”刘育财疑惑道。
“俺又没跟人签契约,可不还有闲钱吗!”陈掌柜答复道。
刘掌柜听了之后,顿时懊悔不已,他狠狠地锤了锤自己的大腿,眉眼之间满是懊恼的神色。
“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赶紧跟俺说说。”陈掌柜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刘育财这才坐下,随手将桌上的一个账本放在了陈掌柜的面前。
陈掌柜拿起账本之后,开始仔细地端详了起来,刚开始看的时候还好一些,翻了几页之后,便皱起了眉头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看了一半地账目之后,他便再也看不下去了,随手将账本丢在了身旁的桌子上,皱着眉头问道:
“这半年咋会亏空的这么多哩!你去年不是在关外定了不少的货吗?咋不给人发货哩!是不是俺老家那块儿出了什么岔子了!”
刘育财抬起头来,望着自己头顶的房梁,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
“哎······都怪我,都怪我贪心啊!”刘掌柜望着自家的顶梁柱,默默地说道。
“是关外的那批货出了岔子吗?”陈掌柜追问道。
他是真的很关心这件事,他瞧着刘掌柜的状态不对劲儿,绝对是有大事发生了!
“俺年前去关里定的那几批货,全都被胡子给劫去了,小光子也让胡子给打死了!”刘掌柜说道。
陈掌柜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顿时吃惊不已,因为他可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过刘家铺子的小伙计光子了!
“你,你不是说小光子娶了个媳妇回乡下老家过日子去了吗!你还亲自去他家给他钱修房子哩!这是咋回事啊!你快些讲啊!”陈掌柜焦急的问道。
“哎···小光子都死了,上哪儿娶媳妇啊!咳!咳!俺是去乡下给他说了一门阴婚,还给他家留下了十几块大洋,让他爹、他娘能过的好一些,那笔钱可是小光子用命换来的啊!”
刘育财说这话的时候,佝偻个身子,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是真的不愿意回忆这件事情了。
“今年夏天的时候,俺派小光子去三财镇,让他跟着镖局的人去趟关外,看看关外的那批货是怎么回事儿,俺给关外传了好几次信了,一直也没回复。
小光子便跟着镖局走到了热河,然后给我传了个信回来,说是日本人来了,开了一家商号,把准备发给俺家的皮货都给收走了!人家瞧着没理儿,也就没跟我支会一声。
我就让小光子把定钱收回来,可是人家不仅没给小光子货,连定钱都不想给,小光子住在大车店里,半夜还有人找他,要收拾他,得亏他出去方便了,这才逃过一劫。
当晚他就离开了热河,然后跑到了齐齐哈尔,在那里待了好几天,跑了不少地方,可算是找到了收山货的姚掌柜,可是姚掌柜家里也遭了难了,他家不知怎得,得罪仙洞山的那伙绺子,连着被劫了好几次,姚掌柜气的中了风,瘫在炕上,他家的生意也垮了!
还好姚掌柜他儿子是个实诚人,给了小光子一颗四品叶的老山参,算是给俺家的补偿,小光子就收下了,然后给我发了信来,说是要带着这颗四品叶跟着相识的镖队回来,俺就在家等着。
俺没想到,他跟着镖局回来的路上还能让胡子给劫了,小光子让人在身上砍了好几刀,血肉模糊地,身上的那根四品叶也被胡子给抢走了。
镖局的刘大当家还算义气,帮着把小光子的尸首跟着镖局的人一起收了回来,等到回到三财镇的时候,他·····”
刘育财讲到这里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他放声痛哭了起来,双手捂着自己的双眼,埋头痛哭着,就像个无助的娃儿一样,可怜极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你咋不跟我说哩!”陈掌柜埋怨道。
刘育财没啥反应,依旧坐在那里抱头痛哭着。
门外,北风呼啸着,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刘家大院里落满了积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却是无人清扫。
刘家大院的后院门口,一对父子正在门口的雨搭下相互依偎着,瞧着像是外地来这逃难的,身上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棉衣,瞧着都快要碎了一样,那孩子的脸色瞧着可不太好,冻得铁青,耳朵和手都烂了,父子二人相互依偎着,默默祈愿着,身后这个三进三出的刘家大院能够出来个好心人,赏点儿吃食好活下去······
民国十一年冬月初八,县城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民国元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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