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封天录 第四章 亲人离世

这所学堂是村中唯一一座学堂，是各位父老乡亲共同凑钱修建而成。村中的教学先生当年在乡试中多次落榜，终日愁眉苦展，不得欢愉，家中更是米缸见底。

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参加过乡试的秀才，所以这位荀老夫子当仁不让的成为了学堂夫子。

荀夫子脸上满意之色尽显，若是让人看见定是认为他在炫耀这群学生。

“不错，今日回去将所教内容抄写十五遍背会，明日上来我要抽查，背不出来，我手中的戒尺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手中的戒尺在空中虚晃一下，几个孩子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可见平日里见识了这把戒尺的不少威力。

荀夫子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下课。”

一群孩子有序的走出学堂，直至背影消失在荀夫子视线中，瞬间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好不快活。

荀夫子走出学堂，看着远去的学生，暗自叹息一声，还是孩子心性。

转了个弯，就看见一道贼溜溜的身影渐渐远去，荀夫子皱起眉头，如果这孩子他没记错，应该就是山上荀老爷子的外孙吧。

荀渡一路飞奔回家，他的身高比不上同龄之人，干瘦的像只猴子，但异常灵活。

一座小泥屋出现在山上，歪歪斜斜，随时都有可能塌陷的可能。

荀渡一路从山下跑到山上不喘一口气，看见小泥屋时眼里爆发亮光。

“爷爷，我回来了。”

屋内收拾的很干净，有一老者仰面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荀渡放轻手脚，掀起米缸，将米缸中的米全部倒入碗中，刚够半碗。

他熟练的淘好米，将今天挖的野菜从竹筐中取出，翻腾了一会儿，一道菜就做好了。

荀渡将锅中的盛出小半碗夹了几根炒好的野菜放在一边，然后将剩下的米饭全部盛出，将菜端了出去。

放在老人床前。

荀渡目光柔和，跪在榻边，伸手将被子的边角往里掖掖，轻声道：“爷爷，该吃饭了。”

荀渡拿起另一小碗饭，坐在榻下的矮凳上小口的吃着。

“爷爷今天我又到山下去听荀夫子讲课了。”

荀渡讲到这里的时候放下了手中的碗，目光热烈的盯着床上。

可他失望了，被子中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那只温暖的大手抚摸他，也没有睁开那双眼睛慈爱的看着他。荀渡干黄的小脸越发难看。

“爷爷，今天我又多认识了几个字，我写给你看……”

荀渡断断续续讲了一会儿，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干瘦的小脸上也变的痛苦。

直到他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完整的字符，无声的流了一会儿泪，荀渡将脸上的泪渍擦干，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爷爷，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换点米回来。”

小半碗米饭荀渡只吃了几口，尽管肚子一直咕咕在叫。

他，还是将饭放进了锅里，万一爷爷醒了，肯定要吃很多饭，要给爷爷留着。

荀渡背上竹筐，将门仔细的关好，有向屋内叮嘱了几句，向山中行去。

“生何以欢乐，草木一秋客，眷恋红尘何其多……”

荀渡抬头，一只通体白色的小鸟竟然站在树枝上，口吐人言。

见到荀渡像是受到了惊吓慌忙飞走。

荀渡在原地犹豫一会儿，这只鸟来历甚怪，若如此贸然跟上去也不知前路如何，若不跟上去，我这一生恐怕都会念其百遍。

坚定了念头，荀渡将竹筐藏于树下，向小鸟飞离的方向追去。

小鸟飞的并不快，在树梢飞飞停停，全身白色更是惹眼。

“生死，何惧焉，因因果果五人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梦里寻花花自在梦中，我有自在心……”

荀渡听着，这话感觉很乱，像是被人随意拿来拼凑而成，他听的懂这些字，却听不出这句中的意思，听不出这只鸟引诱他的意图，亦或者它背后人的意图。

小鸟一路飞着，任荀渡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索性放开了心思，深吸一气,微风从他耳边缓缓吹过，拂过他的发梢，轻柔的令他想起了爷爷掌心的温度。

西边落日的余晖似血般洒落在地上。

他停了下来，心中对那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减淡了几分，依着记忆向原路返回，白色的小鸟驻足在树尖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转身飞去。

荀渡回到泥屋中看到了沉静不语的荀夫子，荀夫子眼睛微红，站在床边，听见开门声向荀渡看去。

荀渡很不喜欢荀夫子现在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荀夫子一抬手示意荀渡过去，荀渡沉默着没有过去，眼睛充血，转身跑走。

在奔跑中眼眶中泪水被风生生吹出了眼眶，荀渡压低声音，面目因忍耐而变的狰狞，他想要嘶吼，想要咆哮，但，他不敢。

他知道，他都知道，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这个家不会维持太久，这个家中只有他活的越来越健康，他的阿娘在刚生下他时就死了，他的阿爹总会在他的耳边说“瑶悠年轻的时候这么漂亮，为什么会死的这么难看”阿爹疯了。

阿娘死的时候整个人像一具骷髅，活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后来阿爹也死了，死的时候，阿公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他依然看到了，阿爹全身瘦的皮包骨头，眼睛睁得很大，充满了怨恨和不干。

荀渡咬紧了下嘴唇，直到尝到腥味，他也没有松口。

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他太过早熟了。

荀渡一路狂奔，脚下一顿，被一根粗壮的树枝，绊倒，他趴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双手的指甲紧紧的扣住地面，弱小的身躯不停的颤抖。

他所守护的“家”，没了。

在这漆黑的夜晚，少年静静的躺在地上，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原本堪比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现在空洞不见一丝人气，一只小腿肿的老高，身上的衣物沾满泥灰，他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

少年是孤独的。

老人尸体在第二天匆匆下葬，一张竹席包裹埋葬，老人的一生便悄然结束。

荀渡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坑是荀夫子顾村里几个壮汉挖的，他本身也不算多富有，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极限了。

荀渡身着白素，跪在墓前，腰身挺得笔直，荀夫子站在一旁，他不允许自己任何的软弱流露在外人面前。

至此，少年内心的温暖也随着一捧黄土的落下而埋葬，埋在少年记忆的最深处，无人知晓。

荀夫子摇摇头，叹息一声。悄悄离去，留给少年一片安静的空间。

从早晨到日落，少年一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中间荀夫子来送了几次饭，现在又来了，那些食物依旧放在原地从未动过。

“荀老爷子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你若想死又有何颜面去面对他呢。”

少年依旧不动，身子挺得像一座小山。

荀夫子不再开口，他本就是一介文人，素来不擅长安慰之话。

良久之后他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面色严肃，双膝一弯跪在了墓碑前。

说道：“荀老爷子，你就安心去吧，以后荀渡就由我来照顾，我必定待他如亲生骨肉。”

荀渡听到他这话心中一颤，面上却还是一副失魂之像。

荀夫子在墓碑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转头看着荀渡，等待着他的决定。

荀渡不敢去看荀夫子的眼睛，那种热烈让他更加没有办法去面对。

“夫子，你先回去吧，我不会想不开的，我想再陪爷爷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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