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侠传 第十六章 螳螂与黄雀（2）

地上躺满了不堪入目的尸体。

古老的青石街道变成了红色，鲜血流过的地方立即被染红了，此情此景，真是太惨烈太恐怖了。

红色本来代表着热情奔放如火般炽烈的生命，但此刻却变成了终结生命的可怕颜色。

长街充斥着浓烈扑鼻的血腥味，惨烈的拼杀仍在继续，没有停止，只有等到对方倒下最后一个人，才会停止。

触目惊心的场面，令人呕吐的场面。

可这场面还在继续，没有停止。

当公孙家的一名用枪高手刺翻对手之后，双方各剩下三个人。

这是一场十分残酷的决战，没有伤者，只有死者，一个倒下，另一个接上，前赴后继，向死神献身。

这是悲壮的死还是悲惨的死？

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由他们被选派来参加这一场决战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有这样的结果，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神的召唤。

也许他们当中会有一个生还者，但谁也不知道谁才是这个幸运儿，尽管他们和常人一样怕死，可他们没有退缩，因为他们这一生本就是为主人的荣辱而生，和主人的兴衰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除非叛逃离开，否则就要福祸与共，甘心情愿成为一只有前无后的过河卒子。

董家的十八金刚本来占着极大优势的。

第四金刚连杀对方三个高手后，使得自方在人数上比对方多出三个，岂料公孙家这个用枪高手一上来，便连挑四金刚、三金刚、二金刚，那一点优势就尽然化为乌有。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不到倒下最后一个，恐怕难以分得出胜负的较量。

这样下去，会不会出现双方全部战死的局面呢？

谁也不知道。

公孙无负依然脸色不变地坐在太师椅里，这些在他眼前流血死掉的人仿佛与他无关一样，但对面的梁华却已经站了起来，因为十八金刚只剩下他最后一个了，不到他不出手。

忽然，鲁元站起来按住了梁华的肩膊，说道：“梁老大，你是主帅，不能上阵，由我来吧。”

还没有等梁华说出话来，鲁元已经迈步上前，望着敌人说道：“阁下好枪法，连杀我方四个高手，了不起，练的是什么枪法？”

持枪彪汉杀气腾腾说道：“当然是能夺人性命的枪法。”

鲁元点头说道：“说的也是，那就领教了。”

“少罗嗦，纳命来！”那大汉挥枪猛刺。

鲁元挥剑挡开，刺出凌厉万分的一剑，那大汉横枪挡住，枪影，剑光，顿时纠缠在一起，两人各展平生所学拼起命来。

突然，两人交错而过，胜负立即分晓。

持枪大汉捂着喷溅着血箭的胸口倒下了，圆睁着眼睛瞪着鲁元。

鲁元的左肩头被枪锋擦破，不断流出鲜血，他看一看伤口，对躺在地上的那大汉说道：“阁下的枪法虽然夺命，但是还不能达到夺我性命的地步。”

那大汉咽下最后一口气。

鲁元提高声音：“老燕子，到你了。”

公孙无负的脸上还是毫无任何表情，站在他背后只剩下最后一个背剑少年了。

“爹，到孩儿出战了。”少年轻声说道。

这个少年是他的小儿子公孙白。

他共有三个儿子，可惜大儿子二儿子自小就只对书本感兴趣，不喜欢舞刀弄枪，口中整日都是唐诗宋词，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他一怒之下，将两人连同妻子撵回遥远的乡下，幸好这个儿子继承了他所有的特性，好武、凶狠、奸诈、狡猾，总算令他感到老怀安慰。

他这样做看似是不近人情，其实却是想到了后路，刀头舔血的日子终有个尽头，到那时就是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鬼剑下亡魂，他要保护好这两个不沾血腥的儿子，免遭无情的伤害，他不能让自己公孙家断子绝孙。

他的做法骗过了许多人，包括眼前这个小儿子在内，还以为他真是赶走了两个大哥和母亲，留下他培养成为下一代的公孙门接班人。

公孙无负知道这个小儿子的斤两，虽然和自己相差一段距离，但是绝对不会栽倒在鲁元的剑下，一旦出现险情，他自会替下，打完余下的三仗。

他让儿子先出战，目的只是想消耗掉鲁元的精力，然后自己出战，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收拾掉鲁元，这就是他的计划。

知彼更要知己，若然他不了解儿子的武功，他也不准儿子来参加这场比命的较量了。

他对儿子充满信心地轻点一下头。

公孙白面对着强敌，毫不畏惧地挺胸而出。

铮的一声，宝剑出鞘了，顿时泛起一道耀眼的光芒。

公孙白出手了，只见剑光一闪，但不是刺向鲁元，而是急速地回身刺向他父亲！

波的一声，长剑透胸穿过，连坚硬的椅背也穿过，将公孙无负连人带剑牢牢地钉在椅中。

公孙白立即松手退后。

公孙无负看一看插在胸口的长剑，然后看着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感到可怕，他不是感到死亡的可怕，而是感到儿子竟然手刃亲父的可怕！

他想拔出剑来，可这样做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他没有拔，他要知道原因，死也要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艰难地说道：“畜生……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可是你亲爹呀！”

血开始从他的嘴鼻里涌流出来，而且是不断的涌流出来。

公孙白狞笑着道：“老不死，是你逼我的。”

公孙无负咳嗽着：“我怎么逼你了？”

公孙白情绪失控，叫着：“有你一天在，就没有我出人头地的一天。大小事情你都要管，从来没有让我这个做儿子的认真插手过问一件事，这和不是你儿子有什么区别？你为何不学董六太爷那样退居幕后，过逍遥自在的悠闲日子，享受一下豪华舒适的生活，却偏偏要抓住权力不放呢？”

公孙无负惨笑着：“几年的时间你都等不了？”

公孙白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等你百年归老我才可以接管一切，那要等到何年何月？等到我满头白发吗？等到我老态龙钟吗？不，绝不，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要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