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灵 7

有几个汉子下了场，嘻嘻哈哈的互相谦让着。如此高风亮节，不但没有获得称赞，反惹得围观众人大喝倒彩。“敢不敢啊？”“输了银子不打紧，面子挂不住啊！”看热闹真不嫌事多。

此时此刻，几个汉子涨红脸，眼光闪烁，已经骑虎难下了。

这小孩赢了一场，得到不少的银子，正得意忘形，还没觉到这样的赌博很危险，反口气惊人的挑战几个汉子的底线！“你们一块儿上吧！”虽初生牛犊不怕虎，却玩的有些过了。

“好一个狂妄的小儿。”卫天灵忍不住笑了几声。

“瞧阁下，好象不服气。”小孩儿倒也耳尖，“大家都是练功夫的人，你何不也下场比试？”

“我不与小娃娃斗，怕别人会说我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这都是借口，你是怕万一输给小孩子，颜面尽丧吧！”

卫天灵笑道：“我的确有些怕……”

小孩儿闻言不由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围观的人们也忍不住轰然大笑。

卫天灵无视众人讥笑，只慢条斯理道出一个事实：“我怕，因为只要我一动手，你的父母便难再造一个你来，这岂不可惜了！”

小孩儿天资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由气得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通红。

围观的人们都是过来人，当然知道卫天灵这个年轻人，骂了人还不带脏话，境界真是高人一筹，一个个便觉得有趣，继而大声的狂笑着，眼泪都飘出来了。

“叫你来，你还不愿意来，这热闹多好看啊！”

“哎哟！我肚子都笑痛了……”

围观人群便闹哄哄大放厥词，一时之间……@#￥……都觉得今儿比往日有趣，真是愉快的一天。

突然呸的一声，小孩吐一口痰，叫嚣道：“要你多管闲事。”

看着衣角上的浓痰，卫天灵懵了。

围观的人们突然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爆发狂笑，惊天动地，有的甚至笑得差点背过气，实在好笑啊好笑。

卫天灵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重出江湖就栽在一个小儿的手里，那一口痰虽然不痛不痒，但是颜面大过天，不找回场子，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欧阳三姑也吃惊不已。

“随地吐痰好吗？没家教……”卫天灵一时失了言语，满脑子想，自己当众受辱，传出江湖，令人笑谈，这该是多大的讽刺啊！一双眼睛突然怒火中烧，刷的一声拔出剑来——

“卫天灵，你要干什么？”欧阳三姑被他凶狠的模样吓得心惊肉跳，“使不得。”

小孩儿现下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为时已晚，恐惧感刹那之间便填脑袋，忍不住，步步后退……

围观的人们即刻噤若寒蝉，看热闹不嫌事多，此时此刻却再也不敢无的放矢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清楚卫天灵是什么人，谨防杀身之祸殃及鱼池。

小孩惊恐的再次步步后退……

欧阳三姑紧紧地攥着卫天灵的胳膊，轻言细语的低呼：“不可以！”

“哈哈哈……”卫天灵突然大笑，唰的还剑入鞘，回头便潇洒的去了。

人们这才松口大气，摊开手心一看全是冷汗，连忙鼓掌称幸，都认为小孩刚在鬼门转了一圈回来。

“好臭，好臭……”

却见小孩的脚下湿了一片黄白之物，他自己反而无动于衷，只是眼睛里尽是屈辱，仇恨之光如九天烈日。

“好臭，真的好臭……”众人哗然，逃避瘟神一般，纷纷散去。

见那小孩孤苦无助，欧阳三姑忍不住上前相扶。

小孩对她的敌意优胜卫天灵，连连退几步，声嘶力竭道：“不要碰我！”

欧阳三姑不以为意，笑了笑，“你叫什么？”

小孩恨恨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告诉你，独孤求正是不怕你找麻烦的。”转身拔腿就跑了。

欧阳三姑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远方，头一回感觉心里没来由的空荡荡，魂儿追着卫天灵飞去似的。

戴着一片面纱，作农妇装束的白衣女子走近了欧阳三姑，淡淡道：“怎么，你舍不得他了？”

欧阳三姑闻言，肩头一颤，回头忧伤道：“你让我勾——引他，我不问什么原因，但是你我都是江湖人，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他的心思至今都不在我这里，我——已经努力了，你另请高明吧！”

农妇道：“我灭了欧阳一门，帮你报了仇雪了恨，你就回我这么一句活？”

欧阳三姑自嘲的笑道：“我后悔了行不行？”停了一下，“别以为你是真心帮我，大家不过相互利用罢了。还有你也别说的那么公平，你如果与欧阳家没有仇恨，怎么会单单留下老头子不死，让他受尽精神折磨？”

农妇道：“玉面狐狸，名不虚传，你的确聪明！我龙姗小看了你！好自为之！”妇人孔雀一样，高傲的回头走了。

说起龙姗，人不坏，只是嫉恶如仇，心眼儿小到拿他的话说，“我龙姗睚眦必报！”

“老头子一辈子风——流快活，有这样的仇家，真是祖上积德了！”欧阳三姑自言自语道：“卫天灵怎么有这样惊世骇俗的丈母娘啊？居然四下找姑娘勾——引女婿，破坏女儿的姻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卫天灵卫少侠毕竟是凡夫俗子，此时此刻的他并不具备经天纬地的大侠胸怀，受了委屈要不发泄一番，后果堪忧！所以他离开人群，离开常州地儿，一口气跑出了三十里，心里才觉得痛快。

这一路跑来，闯翻了一辆马车，压倒了几位女子，带走了几件彩衣……

突然，后面一群人叫嚷着，对他穷追不舍。

卫天灵大吃一惊，不明白自己何时招惹了他们，不由得低头一看，哑然失笑，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挂满了物事。

“我究竟怎么啦？那么的小气，这岂是大丈夫所为！”卫天灵不由自责，“轻而易举就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吐了口痰，这只能说明自己的功夫不行，有待提高。”

他终于想明白了，便除去满身的累赘，哼起了山歌，轻松愉快的上路去。夕阳下，他的身影修长。

小孩给他的那一口痰，犹如醍醐灌顶！经此一事，卫天灵脱胎换骨，他忘记仇恨，反而对小孩感恩戴德。

夕阳西下，残红映天。

一片竹林遮蔽官道，绿油油的透着光，如通幽境。

在那里，五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围住五位如花少女，挥舞着大刀跃跃欲试，可能是胆量不够，迟迟不动手。

姑娘们也是严阵以待，剑花玩得是灿烂夺目，让人不敢越雷池一步。聪明的姑娘们在等待，等待对方沉不住气的时机，所以不敢先动手。因为一动手硬碰硬，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讨不到好处去，只有智取。

有句话说：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但是眼下并不是这样，这些女子与那几个粗汉相比，胆气与力气是稍逊一筹，智慧却是高出不少，说不定能后发制人。

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继而歇。

二姐道：“等他们士气衰弱之时，便是我们突围之时！”

“好！”

“便是这样！”

两军对垒，投鼠忌器是失败的最大因素。尤其是决策者，关键时刻犹豫不决，是难当大任的！

“老大，今日咱们出师不利，该怎么办？”那位老三瞪着一双斗鸡眼，实在是按耐不住了。

“羊肉吃不着，还害得咱们惹了一身的臊味。”二哥最是气愤不过，都快把一张马脸拉垮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四摇头晃脑的道：“我就不信这个邪，连区区几个小姑娘也驾驱不了。”

“听她们的口气，卫天灵真的是她们的大哥。”老五不由得吓的双腿直打闪闪。

“没出息，就算卫天灵真的是她们的大哥，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老大万分骄傲，“喂，我说小丫头们，你们真的叫那废物做大哥，好寒酸！干脆换了我们做你们的大哥吧，哈哈……”

他们简直是自作多情。

“以其受他们的羞辱，不如跟他们拼了。”眼见时机成熟，大姐故意恼羞成怒以迷惑对手。

“好！”几姐妹果决的道。

“狂徒，看剑。”姐妹们的五柄剑挽起一道长虹，只见她们有如彩蝶飞舞于这道长虹之巅。

啪啪啪啪啪，这几个狂徒虽然没受到剑伤，脸上却结结实实的吃了五记耳光。

他们在气势低落之时，实在不应该太过于轻敌，真是贱人心态作祟害了他们。

“好！打得漂亮！”卫天灵坐在一株松树丫上，手里正拿着一根甘蔗，一边大嚼一边拍手。

几个狂徒吃了一惊，这个家伙几时来的，自己怎的就没半点察觉？他要是暗中下手，我兄弟几人岂不是危险？

看来今天是不能善罢甘休的了。

“阁下是……”老大有些惊疑不定。

“大哥！”几位姑娘见他真的来了，不由得精神百倍，更何况还当面听到他为她们的喝彩，那一股虚荣劲就别提了，明知不行也要卖弄一番。

卫天灵十八岁时便与父亲行走江湖了，因缘巧合，在人贩子手里救了这五姐妹。

由于都还是小孩子，她们早不记得自己亲生父母是谁了，天下之大该何去何从啊！

“可怜的孩子们，跟伯伯走吧！”卫震山与南宫世家交好，亲自送到府上，推荐为徒。

“你们姐妹先替大哥教训教训这蛇鼠一窝的贼人，好让他们知道你们金陵十二钗的厉害。”卫天灵对于拍女人的马屁是最最在行的了。

这一翻话气得几个狂徒的头皮直抽筋，“好狂妄的小子，气死我们了，气死我们了。”

“喂喂……你们千万不要气死了，千万气死不得，我的手正痒着呢，你们死了那就太扫兴。”卫天灵急急忙忙的溜下树来，一个不留神就跌了一趴扑，抬起头来，只见一脸的鼻血，瞧那模样儿简直狼狈的无以复加。

“哈哈……”几个狂徒见了他这副德行，再也忍不住了，由不得他们不更加轻视了。

姑娘们赶紧闭上了眼睛，就没想到他原来竟是这般的窝囊。

“对不起，对不起。”卫天灵一拐一拐的上前跟他们套交情。

“卫天灵，闻名不如见面，你原来是个废物。”老大哈哈大笑，“你现在才来套交情不嫌太迟了些么？”

“是极，是极，不急，不急。”卫天灵给吓的脸如土色，“请请……各位大爷多多……多多的关照关照小弟。”

姐妹们相对一视，没想到一别数年的大哥变了，变的如此懦弱，如此的没脸没皮。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不会是这样的人。”大姐怎么也不会相信，不敢相信！

“我也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会是那种人。”卫天灵含笑着过来。

“你？”大姐十分的惊异，“我心里怎么想的，你怎么会知道？”

卫天灵玩笑着道：“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你……”那五个狂徒还不明所以，就湖里糊涂的倒在地上了。

“睡吧，好好的休息吧。”卫天灵道：“你们看，他们可真乖的呀。”

“哇！”姑娘们双眼放光，对这位大哥哥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卫天灵露了这一手，甚是得意，有若鹤立鸡群。

看着他这么高兴，大姐也高兴，为着他那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话而想入非非。

“卫天灵，何事如此得意？”

“哈哈……也没什么，就是做倒了几只老鼠。”卫天灵笑着回头，“独孤兄别来无恙？”

“独孤无妄还健壮如昔，怎么？”这小子背着一柄长剑，三尺三寸，鱼皮鞘。一张老虎脸阴沉沉的，好像一个地狱来的判官，谁见了不害怕？“你这几年从师，学到不少惊人的功夫吧！一定没有忘记昔年败在我的剑下，这回江南也不约我玩儿，看来咱们的一场决斗是在所难免了，选日不如撞日，此时此地很好。”

天马山庄经营马市车行，生意遍布江南。凡是有驿站的地方，就有他们家的生意。此人是天马山庄的少主独孤无妄。他纵横江湖，四处行侠仗义。剑虽然无名，人却有名！

卫天灵笑道：“你小子猴急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姑娘们的面前也不温柔一点，以后看谁敢嫁你。”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婚事吧！都二十几的人了。”独孤无妄冷冰冰一张脸，不想是热心肠的人，还会关心朋友。

二○一七年十二月十五日星期五夜里10:04:51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