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奇缘录——桐桥梦 048 山雨欲来

飘渺奇缘录——桐桥梦 墨轩 武侠仙侠 | 古典仙侠 更新时间:202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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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灵峰,东南方向的半山腰处,宫樱雪的安澜别院。

此地依旧是高逾千丈,下方嶂岩绝,峭壁之上又多有奇松怪柏,像是给山峰披了一条黛绿衣裙。山风吹拂,松涛阵阵,隐逸如云端仙境。

一蓝一紫两道光华闪过,林枫和宫樱雪带着昏迷中的萧景阳和陈方智瞬移而至。此刻院子内静悄悄的,只有耳畔的清风悄悄拂过,吹动了庭院地面上的几片落叶。

“雪缘呢?”林枫问道。

“下山去了,”宫樱雪看了他一眼,说道:“前几天是八月十五,俗世的中秋节,我让她下山回家去了。也幸好她不在,这天劫的动静非同小可,她在这里也是白白担惊受怕。”

林枫此刻已是一脸的疲惫之色,之前他先是自爆了本命仙剑青冥,又硬撼殛天之雷,同样受伤不轻,一直都是在凭着自身深厚的修为在勉力支撑。他勉强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就赶快闭关疗伤吧。我把景阳和老哥安顿下来也要闭关几日,你的仙甲和冰璃等我出关之后再给你修复。”

宫樱雪点点头,说道:“你当心自己的身体,自爆本命仙剑可是伤及根本的事情,马虎不得。”

林枫闻言笑了笑,道:“我没事的,只要闭关静养几日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宫樱雪不再言语,转身进了屋子,启动了防护禁制,开始闭关疗伤。林枫也不再耽搁,先将陈方智安顿在他的听涛馆,又回到自己的养心舍,勉力催动仙灵之气将萧景阳的神魂从霜月中接引出来。将他安顿在养心舍后的一处密室之后,他也启动了院子的防护禁制,立即开始闭关疗伤。

三日之后,宫樱雪从安澜别院的屋内走了出来。身上的那件广寒仙裙已经换下,着一件浅紫色曳地长裙,一件对襟纱衣,及腰长发依旧是用发冠简单地束在脑后,气色已是好了许多。

她来到林枫的养心舍门前,院门依旧紧闭,一层青蒙蒙的光华将整座院子封闭起来。她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院门,视那层防护青光如无物般走了进去,在院内的石几上坐了下来。

时光无声,山风无言。这一袭紫衣的清冷女子,便在这山间贴面轻拂的丝丝凉风中,静静地等着。像等春天的花开,又像在守着一句诺言。

七日之后的清晨。

宫樱雪不眠不休地在这小院里静静等了七天七夜,看向那间门窗紧闭的小屋的眼神中,有着一抹浓浓的担忧之色。

终于,一直笼罩在小院上的那层防御青光无声无息地黯淡下去,宫樱雪心头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一空。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着的屋门被人推开了。林枫走出屋门,意外地发现宫樱雪正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自己,亮若秋水的眼眸中闪着盈盈波光。

他微微一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宫樱雪轻轻道:“我闲来无事,出来看看。见你这边的防护撤掉了,便猜你要出关了,过来看看。”

林枫听了轻轻摇头,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他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陈老哥还没出关吧?”

“没有。”宫樱雪随林枫走进屋内,两人在正堂的长几旁坐了下来。

林枫泡了一壶茶,道:“我这里可没有云雾灵茶那种世间珍品,这茶树是我在院子里自己种的,只好委屈你将就一下了。”说着,他轻轻咳嗽了一下。宫樱雪皱了皱眉,仔细看向林枫,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有些病态的苍白,眉宇间黯淡无光,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林枫瞄了她一眼,故作轻松地说道:“樱雪,干嘛板着一张脸?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又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宫樱雪气恼道:“林枫,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伤到底怎样了?”

林枫笑道:“都说了,我没事,这点伤势算不得什么的。”

宫樱雪柳眉微竖,突然间伸手捏住林枫的手腕,探出一丝神念进入他体内。这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林枫的仙灵之心萎靡不振,气息运行也有些散乱,照此来看,他甚至有可能从金仙的境界跌回灵仙。她松开手,冷冰冰地说道:“林枫,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林枫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呢?我说出来也是让你白白跟着担心。伤势已经被我压制住了,等我把事情景阳和陈老哥的事情安排好,我就闭关潜修,最多三五年,也就能痊愈了。”

宫樱雪依旧是怒气未消,冷声道:“哼,你很了不起啊,自爆仙剑这种事你都能干得出来。你逞能的时候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了?”

林枫嘿嘿一笑,道:“我那也是情势所迫,放心好了,这种事绝不会有下次,我也是很惜命的。”他再三劝慰,宫樱雪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下来,林枫心中暗松了一口气,岔开话题道:“你的伤势痊愈了吗?广寒仙裙和冰璃怎样了?”

宫樱雪依旧是眉头紧锁,也不答话。皓腕轻扬,两道白光从她右腕上的储物手镯雪晶环中飞出,落在两人面前的长几上,正是广寒仙裙和仙剑冰璃。林枫仔细端详,广寒仙裙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只是眉心坠和护心镜这两处的仙石都已经黯淡无光,原本光滑的表面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濒临破碎。冰璃的模样却有些凄惨,原本冰雪般洁白晶莹的剑身上竟被烧灼出几片焦黑的痕迹,剑锋上也有了几处缺损。

林枫皱眉道:“广寒仙裙并无大碍,紫馨天晶和澜蕴天晶我这里都还有些,只要更换上新的便可修复如初,倒是冰璃的情况有些棘手。那天煞黑罡乃是天地间至凶极煞之气所化,凶厉非常,对仙器的器灵有着强烈的侵蚀作用。那劫灵所化的巨龙喷出的炫疾天火更是世间极刚至阳之物,与冰璃的阴寒属性相克。冰璃现在灵性尽失,即便是修复了剑身,没有数百年的淬养,剑灵也难以恢复元气。”

宫樱雪默然无语,她自从修真起便一直是用秋泓和霜月,仙剑也只有林枫为她炼制的这一柄冰璃,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兵刃。如今秋泓和霜月已经归林雪缘和萧景阳所有,冰璃又受此重创,短时间内绝无修复的可能。偏偏林枫又答应了那碧桐上人要前往灵犀山脉收集灵药,她要用什么去帮忙?想到这里,她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以她要强的性子,是绝对难以接受这种局面的。

林枫也是眉头紧锁,突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他略作思忖,沉声道:“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宫樱雪闻言惊喜交加,急切地问道:“什么办法?”

林枫轻声笑了笑,唤出涵虚镇玄鼎,道:“这便要靠它了。”

“涵虚镇玄鼎?”宫樱雪有些不解。

林枫点头道:“不错,眼下我已经有了涵虚镇玄鼎的本源神诀——涵虚神炼篇。虽然我既不是修神者,也不是神人,但用仙灵之气至少也能发挥出它的七成威力。以涵虚镇玄鼎中品神器的品质,即便是七成,也已经远超一般的极品仙器了。”他略作停顿,又接着说道:“涵虚镇玄鼎的妙用无穷,最重要的是此鼎可以作为炼制仙器甚至神器的器皿,还能用来炼制神丹。碧桐上人之所以将涵虚神炼篇给我,恐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宫樱雪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轻叹道:“你们重玄派本就长于炼器,之前只是借助幽玄冰海中的玄晶冰液便能炼制出冰璃此等绝世仙剑,若是用这涵虚镇玄鼎炼器岂不是事半功倍?”

“唉呀,不行!是我疏忽了,炼制神器会引发神劫!”她随即醒悟。以如今他们的实力,一个仙源之心引发的化仙灵劫便已经让他们元气大伤,遑论威势远在化仙灵劫之上的神劫了。

林枫嘿嘿一笑,道:“那有何惧,碧桐上人既然要我们为他炼制七集丹,不助我们一臂之力怎么行?到时候我们就去那幽月灵境,神劫来了也有他老人家给我们顶着。”

宫樱雪闻言也是莞尔一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各有各的小算盘,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费那么大力气为他炼制七集丹,不让他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林枫微笑道:“我们这也是各取所需罢了。冰璃本身就已经跻身准神器之列,只是缺少了几分火候和契机。到时候只需在涵虚镇玄鼎中淬炼百余年,进阶为神器毫无问题。只是这还要等我彻底炼化了涵虚镇玄鼎才行,你也要从中辅助,孕育剑灵,离不开你自身的本源剑气。”

宫樱雪微微颌首,道:“看来我们又要闭关潜修了,那雪缘和景阳可怎么办?谁来指导他们修炼?”

林枫似乎胸有成竹,道:“反正陈老哥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再继续修炼,就让他来指点雪缘和景阳好了。他两度修真,元始门的功法又极为了得,可是个难得的良师。”

宫樱雪略作思索,点头道:“嗯,也只有这样了。我现在要下山去了,雪缘应该还在琼云小筑那里等我,我把要紧的事情交代一下,就回来随你一同闭关潜修。”

林枫微笑道:“不必着急,我也要等景阳醒来之后好好交代一番。陈老哥出关应该也就在这几日了,毕竟碧桐上人的菩提神木可不是凡品,肉体上的伤势很快就能痊愈。倒是小家伙这次神魂动荡,幸而有霜月护住,他本身的神念又远超常人,但不昏睡上十天半个月,是醒不过来的。”

宫樱雪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下山去了,你在这里守着他们两人吧。”说完便转身走向屋外,紫光一闪,窈窕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屋子里只留下了林枫一人,他取出碧桐上人送他的那页记载着涵虚神炼篇的金色书简,若有所思。

又过了三日,直至下午时分陈方智方才从闭关的石室内走了出来。

林枫第一时间瞬移到了他的听涛馆,见他神态如常,步履却有些蹒跚,两鬓平添了几分苍白,竟如同一位垂暮老者。林枫心中一阵酸涩,问道:“老哥,你,你还好吧?”

陈方智伸了个懒腰,诉苦道:“木头,你给老人家我下的是什么禁制?奶奶的,老人家我这次可玩大发了,一身修为去了九成。辛辛苦苦修炼了上万年,这下可好,差一点就又打回原形了。”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又问道:“木头,当初老人家我挨了那畜生两道天雷就昏了过去,后来的事情怎么样了?你那位景阳小兄弟没事吧?”

林枫微微一笑,将那日陈方智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饶是他语气平淡无奇,陈方智依旧是听得心惊肉跳,在说到霜月剑魂觉醒,一举斩杀那头劫灵之龙时,陈方智也是大为惊讶。至于天劫之后,碧桐上人出手搭救和炼制七集丹一事,林枫也未作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与陈方智。

陈方智听了,眉头越皱越紧,难得地沉默了。终于,他叹息道:“唉!是老头子我无能啊!这次又连累了你和樱雪。木头,我知道,劝你放弃炼制七集丹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务必记住,一定要量力而行。灵犀山脉诡异莫测,那碧桐上人所言又是半虚半实,绝不能掉以轻心啊!”

林枫也是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道:“老哥,你千万不要自责,应该是我对不住你才对。当初你若不是为了替我寻找那传说中的仙心玲珑草,困进这上古仙阵,修为尽失,此刻早就飞升仙界了,又怎会在这凶险之地受这般磨难?这次你又因为景阳遭此大难,唉!小弟心中有愧啊!早知如此,我绝不会让你出手的。”

陈方智却不以为意,索性在院内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旁边的石桌上还摆着一盘灵果,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一直保持着新鲜。陈方智大大咧咧地伸手抓起一枚灵果递到嘴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两次都是我自愿出手的,与你何干?我被困、受伤,那是我自己实力不济,怨不得旁人,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林枫愣住了,他没想到陈方智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不解。陈方智风卷残云般消灭了一盘灵果,旁若无人地打了个饱嗝,拍拍手道:“木头,你进入金仙境界也有一千多年了吧,千年来修为可曾有所突破?”

林枫苦笑一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和迷茫,道:“自七百年前突破至金仙境界第四重后已再无寸进。实在不行,我便去修炼那涵虚神炼篇!”

陈方智瞪了他一眼,怒道:“你疯了?虽然你现在是金仙,可离仙境上三阶还差的远呢!凭你现在的修为,贸然修神那是找死!你是仙人,修神的风险有多大你要比我清楚,能安然走到最后一步的万中无一!木头,老哥我得提醒你一句,修行之人,心中万万不可有太多牵挂,否则极易产生心魔。这个道理你本该比我要清楚,你若是一直将我受伤之事记挂在心,修为就别再想再有寸进了!”

林枫被陈方智的一席话激出一身冷汗。凡心过重,心存执念是修行之人的大忌,而陈方智一事长久以来几乎成了他的心结,他却是当局者迷。这下被陈方智点破,他顿时明悟,心中也轻松了许多,自嘲道:“唉,想不到我现在堂堂仙道中人。竟也会像俗世里的凡人一般结下心障,终究还是心境不稳啊。”

陈方智毫不在意,反问道:“仙人又怎么了?仙人也是人,七情六欲在所难免。虽然我不清楚仙人和修真者之间修炼之法的具体区别,但心境方面的修炼却是始终相继的。这次散功重修,着实让我受益匪浅,修仙问道,不仅仅是体悟天地轮回,更要修身养性。以前在外世,那些修真者功力到了境界却不够,渡劫?哼!做梦去吧!”

林枫也点头赞同道:“不错,功力可以借助法宝等外物来增长,境界却需要经过磨砺去亲自体悟。佛宗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独树一帜,他们的修行方式更偏重于对本心的修炼和感悟,心境之沉稳,远超修道之人。”

陈方智经他一提似乎是也想起了什么,感慨道:“不错,佛宗的修炼方式确实有诸多可供借鉴之处。只是佛宗功法入门艰深晦涩,又不长于争斗,比道宗要弱势了些。况且佛道两派表面看似和睦,实则互有芥蒂,想要将这两家功法融会贯通,难比登天啊。”

林枫轻轻点头,道:“修真界的门派之见,道统之分,终究还是太过古板狭隘了,一枝独秀而已,难有惊才绝艳者。”

陈方智嘿嘿一笑,道:“你说的倒是轻巧,但凡各门各派,哪个不是对自家的功法宝贝藏着掖着?生怕泄露出去招来祸患,岂敢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林枫被这句话戳中心中旧事,神色黯然,道:“是啊,人心可畏。”

陈方智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林枫岔开话题道:“老哥,等景阳伤势痊愈,我和樱雪就要立刻闭关潜修,没有个数十载的恐怕是出不来的。这段日子里,指导景阳和雪缘他们两个修真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陈方智闻言大为不快,哀叹道:“唉,老人家我最烦的就是教徒弟了!当初在师门不知多少后辈挤破了头想要拜在我座下,都被老人家我给一口拒绝了,你倒好,一下子就甩给我两个。”

林枫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不语。陈方智也心知推辞不得,只是依旧有些怨气,发牢骚道:“他们一个是以炼器入修真,一个是修炼的剑道。老人家我的元始门功法是以武道入修真,这,这完全不沾边嘛!”

看着陈方智大为窝火的模样林枫心中暗自发笑,此时却也不好表现在脸上,于是故作严肃道:“怎么会,老哥你见多识广,修为高深。指点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还不是小菜一碟?再者说了,雪缘虽是以剑入修真,但元始门内想必也有不少关于剑法和身法的功法。至于景阳,我们重玄派的炼器心法在元婴期之前几乎毫无作用。倒是元始门的内功心法对他大有裨益,老哥若是肯指点一下,日后进境必然一日千里。”

陈方智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怎会被他一番吹捧给糊弄住,当即就回过味儿来,嘿嘿笑道:“木头,指点是假,偷师学艺才是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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