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荷 第十四回 仙姿灿兮退魔（上）

风吼。凌冽。竹摇。

虽然江雪斐昀竭尽全力冲破“无垠”心法使用间隔的限制，再次强行开启镇压对手的强大力场，可不同于再次受制的四方罪圣，那赤夜魔这次并没有被无垠心法镇住。只见他双手快速汇聚血色真气，料是要再行一次与方才同样的淋血碎骨掌。

但这并非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方才一番缠斗之后，江雪斐昀法力已被消磨大半，这无垠心法的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再说，江雪斐昀事先为冬春枯荣加上保护，本就是为赤夜魔没有被无垠心法镇住的情况做准备——如此一来，自己的肉身有法力护体，徒弟和伤员也有结实的防御为荫庇，自己便可安心与赤夜魔周旋。

真正令江雪斐昀意外的，是气势汹汹的赤夜魔杀到自己跟前，还并未攻击自己，却突然消失不见。

怎么会？

江雪斐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赤夜魔的桀桀大笑，便抬眼望去——

他竟不知如何穿过了屏障，凭空出现在几百伤员中间！

“江雪先生，您啊，输就输在对我知道得太少了。”

江雪斐昀的心里咯噔一声，神情第一次变了。

那赤夜魔双手的猩红色霎时变黑，释放出覆盖整片林子的黑色雾气。

这雾气之中弥漫奇毒，虽不会马上置人于死地，却能让中毒者痛不欲生。一时间，所有伤员齐刷刷地伏在地上，痛苦不堪，哀嚎遍野。有的剧烈咳嗽，七窍流血；有的皮肤溃烂，四肢僵硬；有的难以呼吸，面色青紫。

“我有的是时间，若是痛快地在一瞬间杀了他们，便可惜了。”赤夜魔朝江雪斐昀挑衅道，“这毒，即使是江雪先生你也解不了。我要这些蝼蚁经历非人的折磨后痛苦地死去，而你，则看着自己竭尽全力后仍然徒劳无功的场面，被懊悔又无能为力的情绪吞噬！

见江雪斐昀还未采取行动，仍然沉得住气似的，那赤夜魔便再喊：

“来啊，江雪斐昀，来救他们啊！你当年救不了那个柳云璃，今天也别想救他们！”

冬春枯荣心里又焦急又自责，朝师父道：“师父，是……是徒儿学艺不精，不知怎的竟让那妖魔穿过了金蝉盾。徒儿……真是无能，竟派不上一点用处！师父，现在……可如何是好？”

他抬头望了一眼半空中的江雪斐昀，却见师父在如此绝境，竟然笑了：

“冬春，这赤夜魔和四方罪圣，都是墨问寒手下最顶尖的几个高手。若没有你，为师可无法将所有事都护得周全。接下来，你就安心呆在这里，好好看，好好记。”

江雪斐昀竟孩子似地冲冬春枯荣眨一只眼，笑道：“为师有个绝活，从没打给别人看过。今天，便宜你了。”

语罢，江雪斐昀的精魄元身突然变得更加轻盈，徐徐飘起来，升到整片竹林的上空，白色身影衬着漆黑云翳，显得分外清冽。俄而乌云散去，苍穹放晴，竹林上空竟有九色灵光乍现，将整片林子笼罩在在明灭变幻的九彩云霞之中。

刹那间风停林静，毒雾不再扩散。赤夜魔和四方罪圣顿觉不妙，却不曾见过这番光景——

明明周围美得如梦似幻，却仿佛潜藏着毁天灭地般的至强杀气，一触即发。

“赤夜魔，老朽自认对你知之甚少。但你应该听墨问寒讲起过，老朽活到九十四岁，从未有没能实现的大话。”江雪斐昀眼神之凌厉远胜剑锋，“既然今日说过不会让尔等遂愿，老朽也便不会为此生平添遗憾。”

语罢，江雪斐昀周身被金光环绕，宛若天人之姿现世。凌空之中，他长袖飞扬，俄而暴风瞬起，毒雾骤然消散。

林中每一棵竹子原本傲然挺立，此刻竟齐齐和着江雪斐昀的指挥，左右摇摆，涌成澎湃的竹浪。长风呼啸，穿林打叶，竟酷似战旗猎猎，号角传响，战鼓怒擂；青竹碰撞，石草纷飞，合奏出战场上刀枪相会的铿锵霹雳。侧耳细听，隐约竟还有排山倒海的惊天战吼传来，由远及近，愈来愈响，雷鸣般地，巨浪般地，吼得脚下广袤大地震动，吼得五个敌人魂魄惶悚，吼得方圆百里鸟兽无踪，吼得撤离到梦凡江另一端的镇民都觉得震耳欲聋！

冬春枯荣以为是哪里来了援兵，但整个竹林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任何新来的人踪。

不，这股惊心动魄的气势，绝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制造出来的。

那是上百万颗强健的心脏在同时搏击着！

是上千万杆长枪，上千万对干戚在同时刺杀着！

到底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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