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 第七章 守城战（二）

耳边呼和声不断，陈永宁猫身在城头，紧握短弩，双手不可控制地微微颤抖，有害怕，有激动，还有几分难以言明的情绪。陈永宁时不时朝外射出一箭也不管有没有射中敌人。

“陛下，陛下，我们回吧，这里太危险了。”王瑾拉住陈永宁不放。身边还有几名将领劝道。

“还请陛下退下城头，这里太过危险。我等与敌人作战，还要保护陛下，有些……”

“知道了知道了。”陈永宁明白过来，不再添乱。

王瑾跟随陈永宁左右，回了临时指挥部。

而城外两百米处，辽蜀士兵列成盾阵，护着一座座攻城器具，缓缓逼近。城头几张床弩射出巨大箭矢，在盾牌阵中破出一道口子，而盾牌阵又瞬间补齐。投石车也是不是投出石头砸入人群。

此时，除了不时几轮火箭射出带来极为有限的杀伤力，守城军都在积攒力气，等敌军在靠近一些。而辽蜀军后方也有投石车不时投来巨石，砸在城头上，砸入城中。好在城墙周围被并没什么平民居住。被巨石砸中的守城士兵，运气好点的，只是被砸中的胳膊血肉模糊，运气不好的被砸中身躯当场身亡。

待辽蜀军阵靠近城墙百米，守城士兵再次起拉长弓。辽蜀军中分出几支士兵扛着云梯开始奔向城墙。

“放！”守城将领大声喊道，箭雨落下砸入辽蜀军阵中。有士兵合抱圆木，巨石向下砸下，也有士兵倒下火油，射出一支支火箭，辽蜀不少士兵身上起火，满地打滚。

临时指挥部内，陈永宁听着城墙上骤然爆发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强行压下心中不安，紧握双拳。

“报——”一名斥候跑进来直接扑跪在地上，“陛下，西门和东门有敌军来袭，数量最少五千。”

之前，陈永宁和几位将军商议，觉得辽蜀主攻方向应该就是南门，所以决定三千名士兵守南门，东西两门各一千，至于北门，因为北方只有长雄城，所以只留了不足百人维持秩序。

陈永宁派人喊来正在城头厮杀，临时担任守城主帅的王兆。

“参见陛下。”王兆进屋后抱拳，微微弯腰。

陈永宁仿佛都能闻到王兆带进来的一阵血腥味，“王将军不必多礼，辽蜀已经派兵分别攻打东西两边城门，王将军觉得辽蜀此次攻城主力放在了哪边，我们该怎么应对。”

王兆沉吟一声，“末将认为，此番辽蜀主攻方向必定是南门，东西两门有山路，攻城器械不易通过，所以可以继续保持现状。”

“好。将军辛苦。”陈永宁亲自送出王兆。听闻着城头动静无比心急。

“陛下，有平民自发组织前往城墙参与守城，还有些人送来吃食慰劳士兵。守城士兵都忙于迎敌，拦不住呀。”王瑾出去片刻，带回消息。

陈永宁也不顾王瑾再三苦劝，出去一看，有不少平民赶向城头，手中拎着干农活用的铁器，也有妇女和幼童将一篮篮蒸饼和少许肉食放入城下军帐，转身离去。

陈永宁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时间就是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从古至今，打仗第一受苦的就是平民百姓，寻常军队破城，都要放纵手下士兵几日，一是让杀红眼的士兵有所发泄，二是收买人心。清南立国前就民风彪悍，立国后又接纳各方流民，那些曾经失去家园的流民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家园，见识了许多苦难，自然更清楚清南城破后他们的下场，本就是被他国驱赶至此，清南不在，何处能容下他们。

即使清楚这些道理，陈永宁仍是红了眼眶，“王瑾，随我上城头杀敌，我意已决，不要再劝！”

王瑾清楚陈永宁的性子，哪怕这位早已被他偷偷视为亲人的皇帝陛下患病后性格大变，仍是明白了此时陈永宁的决绝。“王瑾愿意护陛下左右，奴……臣在，陛下就不会伤到一丝一毫。”

这时候的城头，已经战成一片，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头，又被摧毁，推到。也有一辆辆冲车被推向城门方向，被守城士兵用石头火油拼命拦下。几架床弩也纷纷对准城门下方，防止冲车攻击城门。只是少了几具床弩的压制，云梯搭上城头的数量就密集了几分。

陈永宁和王瑾一同，双手挥刀砍断一架云梯钩在城头的顶端，将云梯推倒，短短时间，陈永宁已经推到十余架云梯了。渐渐，有辽蜀士兵登上城头，被几名守城士兵一同砍翻在地，有越多的辽蜀士兵登城，城头也起了小型战斗，接着，又有人顺着这个方向爬上城墙。

“快去支援！”陈永宁大喊。其实不用他说，已经有附近守城士兵前去帮忙。

守城军终是有力竭之时，甚至一架床弩被一名爬上城墙的敌军泼上火油点燃，虽然及时扑灭，但那架床弩也已经损毁。好在源源不断的平民加入守城战斗中，使得第一批守城士兵有了缓口气的机会。但士兵们也不敢休息太久，因为平民并没有战斗经验，纯粹是拿人命添堵住各个方向的窟窿。

陈永宁也已经靠在城墙另一头，大口喘气，王瑾在一旁持刀而立，警惕四周。几名辽蜀士兵不知从哪里窜出，王瑾砍倒两人，一个守城士兵也扑倒一人，与敌人厮打在一起，仍是有一敌人扑向了陈永宁。

来不及瞄准，陈永宁抬起短弩射出，然后将短弩挡在身前，敌人手中腰刀砍下，陈永宁刚刚力竭，此时手臂仍在脱力中，眼看着刀刃慢慢压向自己，陈永宁咬紧牙死撑。

“陛下！”两声高呼，一声出自还在于两人拼杀的王瑾，一声出自地上还在与敌人扭打的守城士兵，声音有些熟悉。

王瑾分神之时，一名敌人找到机会一刀砍出，王瑾来不及招架，闪躲不及左臂中了一刀。王瑾也顾不上受伤，转身奔向袭击陈永宁的那名敌人。

见王瑾将后背暴露出来，另一名敌人一脚踢出，王瑾踉跄扑倒在地上，敌人顺势一刀砍在王瑾背上。

陈永宁脑中一片空白，越来越近的刀刃让他头皮发麻，他猛地向右一偏，敌人来不及收力，被带倒在地上，又迅速起身，双手掐在陈永宁脖子上。陈永宁力气本就不如常年训练的士兵，被掐住脖子，双手乱拍。

我要死了吗？陈永宁想。突然摸到怀中硬物，是来时带的那柄匕首！陈永宁用匕首刺向敌人，一下，两下，三下，脖子上的双手渐渐没了力气，挣脱开，陈永宁正好看到被人踩在地上的王瑾。

“王瑾！”陈永宁甩出手中匕首，捡起地上腰刀冲过去。或许是运气，匕首正中那人左眼，王瑾趁机翻身，一刀解决敌人，陈永宁此时赶到一刀劈出，另一名敌人招架，王瑾一刀捅进最后那人心口。

解决完敌人，两人气喘不止，看向地上还在厮打的敌我两名士兵。王瑾单手持刀，解决了那名敌人。陈永宁这才看清了地上士兵的面容，正是孟文成！

之前诸事缠身，陈永宁早就忘记孟文成跟来守城一事了。

“臣未能保护好陛下，请陛下责罚。”王瑾跪在地上，眼中泪流。

“请陛下回宫。”孟文成也跟着跪下。

“赶紧给我起来。”陈永宁搀起王瑾，“你受伤了，赶紧包扎止血。我答应你们，先退下城头。”

经历刚才一幕，王瑾险些因为自己而死，陈永宁明白没有自保能力，自己在待在这乱成一片的城头上，只会让更多人为护他而死。

“可是，谁又能为他们而死呢。”陈永宁望着还在坚守城墙的士兵，平民们，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