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金奴 第三章 活烦了

“徐铁嘴明明是个骗子，跟骗子难道还要讲规矩？”少女不屑地说道。“骗子就该有骗子的下场。”

这时，只见板寸头年轻人悠然自得地收起蝴蝶刀，看着徐铁嘴，反而不依不饶了，显得颇为得意地说道：“东西坏了，你得赔偿我一千块钱，做这个东西的成本，我花了一千块。”

“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你想要多少钱直说不就完了……”徐铁嘴一下子气馁了，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全无，头上的汗刷地就下来了，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了。

看着他不断地擦额头的汗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板寸头年轻人嘻嘻一笑：“枭雄山市场上，谁不知道你抠门抠到了姥姥家，我要是直说了，你能给我？”

徐铁嘴面红耳赤，一脸哀求地躲避着板寸头年轻人的目光：“谁……谁说的……我做事是有原则的，童叟无欺……”

徐铁嘴一边说着，一边立刻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叠的人民币，连数都没数一把塞进板寸头年轻人的手里。

板寸头年轻人见把徐铁嘴耍得也差不多了，得意洋洋地把钱收好，正要离开，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一下一下地鼓掌，一边鼓掌一边称赞道：“好身手，好刀法，果然名不虚传。”

板寸头年轻人回头看去，鼓掌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英俊儒雅，风度翩翩，穿着一身整洁笔挺的西服，跟他的吊儿郎当形成鲜明的对比。于是挑了挑眉头，翻了翻白眼，挑衅地看着他，反问道：“你一上来就拍马屁，说我名不虚传，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并不以为意，面带微笑说道：“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怎么敢说名不虚传？你叫霍凡辽，外号活烦了。你无论做什么事儿都大开大合，天马行空，如果逼急了，谁的菜你都敢吃，别人不敢干的事儿，到了你这里，就没有你不敢干的，所以外号叫活烦了，我说的没错吧？”

霍凡辽一下子愣住了，不禁盯着西装笔挺的年轻人看了好几眼，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见对方对自己竟然了解得这么详细，不禁挠了挠脑门，脖子后面冒凉风，说道：“我们以前见过吗？我怎么看你眼生得很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西装笔挺的年轻人说道。

“别跟我整用不着的。”霍凡辽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时间跟你相逢，也没时间跟你相识，我现在还有要紧的事儿要办呢，告辞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突然话里有话地说道：“沦落天涯你总该有时间吧？”

这句话问得霍凡辽一愣，脸上的桀骜不驯之气，瞬间少了许多，立刻说道：“别跟我咬文嚼字的，什么沦落天涯，我没读过书你不知道吗？”

西装笔挺的年轻人的脸上始终都堆着笑容：“今天来枭雄山，你恐怕不是为了敲诈一千块钱吧……”他的语气非常客气，但话却说得直白，毫不掩饰。

“打住，打住。”霍凡辽立刻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徐铁嘴的那一叠钱，分了一半递给西装笔挺的年轻人，语气显然软了许多：“规矩我懂，见面分一半。”

但是，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并不接钱，而是彬彬有礼地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羊裘……”

“你不用介绍了。”根本就没让他说下去，霍凡辽立刻道：“我这个人好奇心一点也不强，我不想知道你是羊还是裘，再见，再见。”说罢，抬腿就走。

“你说的没错，我们当然很快就会再见的。”白羊裘并不追赶，只是看着霍凡辽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想了想，又补充喊道：“我说的很快也许过不了今天。”

霍凡辽却一言不发，连头也不回，快走了几步，瞬间就消失在人流之中。

“这俩人是谁啊？说话莫名其妙地打什么哑谜啊？”少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好奇地嘟囔着问老者。

老者没有回答女儿，而是看着他们先后消失远去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也说了一句：“今天莫名其妙的事也许不止这一件两件，就怕到了后来，莫名其妙变成了无所适从。”

“老爹，你说他们会不会跟我的那件事儿有关系？”少女陪着笑脸，笑嘻嘻地问道。

“你还好意思说？”老者瞪了他一眼。“从小到大，你有一天不给我找麻烦吗？有你这个女儿，我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

少女吐了吐舌头，这次没敢顶嘴，抓着老者的手臂撒娇道：“昨天你还说上辈子积了多少德，才有我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儿，你让我信你哪句啊？”

老者把脸一板：“当然信今天这句了。”

父女二人离开了徐铁嘴的店铺，继续往市场里面走去。少女左顾右盼，眼看都快穿过整个市场了，禁不住疑惑问老者：“老爹，我们是不是走过头了？”

老者却用手指着市场角落里的一个铺子，淡淡地说道：“没有，就到了。”

少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看到的是一间又矮又旧的煎饼铺子，现在过了早餐的时间，离午餐的时间又还远着呢，所以，铺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老爹，你不会告诉那个什么黄金展，就在煎饼铺子里展出吧？”少女没大没小地揶揄老者说道。

老者径直冲着煎饼铺子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老白的煎饼铺子，他在这儿开了二十多年的煎饼铺子了，先尝尝他的煎饼卷大葱，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看黄金展。”

少女一脸的嫌弃之色，说道：“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吃老掉牙的煎饼卷大葱？您自己卷吧，我不陪您了，我要去看《鸳鸯戏水》。老爹，您说真的有人能够在几乎透明的薄如蝉翼的金箔上，雕刻出一对戏水鸳鸯吗？”

老者把眼一瞪，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吹着胡子说道：“你又看上那玩意儿了？哪儿也不许去，今天只能乖乖地跟着我，否则说不定又捅出什么篓子，今天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我也兜不住。”

少女一看老者神情严肃，知道不是在开玩笑，只好不再作声，低眉顺眼地跟老者进了煎饼铺子，铺子很小，里面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扎着油漆麻花的围裙，正抱着一只特大号泡着浓茶的茶杯，在桌子旁边打盹呢。

不用说，这个老头子就是老白了，父女两个人刚一走近，老白就醒了，一看赶紧站起身来，打招呼道：“哎呦，谢老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原来老者的名字叫谢老开。

谢老开似乎跟老白十分熟络，也不客气，径直进了铺子，指了指少女说道：“我的女儿，瑶瑶，快叫白老伯。”他的后半句是对自己女儿说的。

“白老伯。”少女跟在父亲的身后，冲着老白微微一鞠躬，甜笑着乖巧地叫了一声，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谢瑶瑶。”

“好好好。”老白看着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好，也不知道好在哪儿。又盯着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说了一句：“我孙子今年应该也这么大了。”说完便去烙煎饼去了。

“老爸，他怎么说话呢？搞得好像我跟他孙子有什么关系似的。”谢瑶瑶满脸的不高兴，小声地跟父亲抱怨道。

谢老开却不以为意，随口解释了一句：“他年轻的时候，老婆就死了，留下一个儿子，二十年前也死了，儿媳妇就带着孙子改嫁了，他一直也没再见过孙子，见到了你，不免睹物思人，人老了不都这样吗？”

“喂，你怎么说话呢？你比他还为老不尊呢。”谢瑶瑶柳眉倒竖，伸手拍了谢老开一下。“你的女儿是物，别人的孙子倒是人了，我在你眼里都成了什么了，你又是什么？”

“你看看我这张嘴，又惹宝贝女儿生气了，该打该打。”谢老开一听，连连拍自己的脸，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看见台子上煮着一锅的粥，便找一只碗，过去盛了一碗。

不一会儿，煎饼卷大葱做好了，老白用刀切了一份给谢瑶瑶，给谢老开的那一份则原样上来。问道：“我煮的甜沫怎么样？”

一碗甜沫加一份煎饼卷大葱是老济南人标配的早餐，简单而朴实，别看叫甜沫，甜沫可不是甜的，反而是一碗咸粥，用豆面加小米熬成的粥，根据客人的口味，再往里加点海带、干丝、青菜。名字的由来，据说以前店家盛了粥都会问客人：“添么？”，就是添点什么的意思，久而久之，就叫成了甜沫。

别人家的甜沫是早餐供应的，老白店里的甜沫是整天供应的，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这东西，二十年不变。老白自己也吃，吃了二十年也吃不腻。谢瑶瑶对煎饼卷大葱和甜沫一点也不感冒，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

这一切，老白都看在眼里，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眼就看出来她一点胃口也没有，脸上难掩时代远去的落寞的尴尬，谢老开倒是胃口大开，喝完了一碗甜沫，又让老白给他盛了一碗，一边问道：“刘长乐弄这个什么私人收藏黄金展，有什么用意吗？”

听见谢老开这一问，老白突然之间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