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少和林染离开后,除了霜湑的表姐晚会带着小悦过来看望霜湑,陪在林老师身边的就只有周契了。林老师的身体变得极差,每晚在睡梦中总会不断的叫着林染的名字,有时则会大喊着醒来。周契总会陪在他身边,坐在书桌前或是林老师居住的公寓的客厅里。他在这里逐渐的找到家的感觉了,只是还不敢到图书馆外面的世界去,那些恶言恶语自始至终都比任何锐利的武器都锋利,把他与这个世界彻底的隔离开,而现在则把他囚禁在这座图书馆里了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些对他好的人,例如那个早点摊的老奶奶。
每天照顾霜湑的,也是周契。临近学期末,这是小悦的第一次期末考试,她很用心,她希望能获得好成绩,然后去告诉舅舅,没准儿,他一高兴就醒过来了,九十三天了,小悦清清楚楚的记得,舅舅跌落山涧,已经九十三天了,那天夜晚她对着舅舅的背影问他要去哪?舅舅没给他任何答复,但她相信他肯定会回来的。
霜湑似一片在寒风中挂在树木上的枯叶,仿佛会随时飘落。
又是周末了,这是林染离开后的第一个周末,周契起的很早,他想把屋子收拾一下,一会儿表姐会带着小悦来看霜湑,霜湑的表姐名叫叶兰,周契也就跟着霜湑哥和师傅帝少叫表姐,其实周契比小悦年长七岁不到,他才刚刚过完十四岁的生日,只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了,他出生在夏天正炎热的时候,今年过生日,他找了一件他最好的衣服,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过的。父亲去世后的四年时间里,每每有重要的日子,他都会闷在里一整天,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关于爸爸妈妈的记忆,每一个画面都印在他脑子里。
工作比他预想的少,屋子很干净,只有角落里和窗台上因为很少有人走动,沉积着一些灰尘。他把屋子里的陈设也都规制好,好想一个主人在等待着客人。
不一会,表姐和小悦便来了。
小悦已经变得不那么伤心了,一进屋就跑到霜湑的身边,和他絮絮叨叨的讲着在学校里面发生的事,就像每次舅舅接她回家的路上一样。她承诺舅舅一定会取得很好的成绩。
表姐也把满心的担心和害怕都放在心里。她不能被这些击败,每天夜里,她都会高高兴兴的红小悦睡觉,每隔几天,她需要和二姨打电话,告诉她不要担心。
“姐姐,您坐在这里”,周契拿来凳子,他可以看得出表姐极度疲惫了。
“前天,医生来过,霜湑哥的情况并没有恶化的迹象,所以您放心”,周契小心翼翼的说着。
叶兰怎么可能放心,她心里当然知道,但凡有一点积极的情况,周契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她的。
“从昨天晚上,小悦就闹着过来了,怎么说也说不听”,叶兰望着霜湑,又有流泪流下来了,又迅速的擦去,转头对周契笑着说,“我们都知道他不会有事的,有时安静下来仔细想想,还真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生命力如此顽强的人”。
“是的,表姐,我一只都在陪着他,有时晚上,我仿佛能看到他会皱眉。和林老师说时,他又会说我看错了”,周契也在桌子旁边坐下,“但是我相信我没有看错”。
“有时候林老师会一边看书就直接在书桌上睡着了,我就会同时陪着他们两个”,周契轻轻的笑了一下,他又去跑去自己的屋子里拿出了一些书。
“这些是林老师让我看的”,周契把一些破损的书籍和本子,拿出来摊开在桌子上,展示给叶兰表姐,这是他几年来少有的表现的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叶兰拿起一本书,用手轻轻的尝试着去按平已经褶皱的书页的边角,她看到书本上面都标记着林染的名字。
“这些都是林老师给给你的吗,他会教你吗?”
“嗯嗯,会的,这些都是林染姐姐的书,是正规学校的教材”,周契翻弄着说,“林老师有空时会教我一些,他说明年会让我回到学校里去,只是这段时间林老师的身体好像开始变得不好了”。说到这里,他收起方才的欣喜,心情变得低落起来。
小悦过了一会也拿出书,到桌子上复习,为考试做准备了。
叶兰在旁边轻轻的给他们指导着,有时停下来,看着这两个孩子,她感到无比欣慰,这让她觉得事情也许还没有那么糟。
一段时间后,林馆长走了进来。叶兰赶紧走上前,扶他坐下。
“林馆长……,”叶兰欲言又止,她想询问霜湑的情况,但是当她看到林馆长忧虑的神情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霜湑躺在这床上,随时有可能死去,林染和王帝远赴天山山脉,这个老人心里承受着的东西太多了。
林馆长望着那早在霜湑跌落山涧的夜晚,就已经在风雨中熄灭了的蜡烛,许久没说一句话。
就这样过了好久,房间里只有小悦和周契写字时发出的细索的沙沙声。
中午了,周契带着叶兰去做饭,林馆长也出去帮忙收拾那些回去吃饭的学生扔在座位上的书籍。
小悦合上书本,写了这么久,她有点累了,尽管她想让舅舅看到她有多认真,让他高兴。但是他现在更愿意做的,是享受她和舅舅的独处时间,这在以前是长有的事,在他看来,舅舅是他最好的朋友,不会惯着她,会和她争吵,争抢她的零食,这往往会让她笑的前仰后合,在晚上还会讲故事哄她睡觉。
小悦跑到霜湑床前,对他而言这床还是太高了,她只能看到舅舅的侧脸,这足以让她心疼。她想给舅舅擦一擦脸。她还是太小了,小悦跑出去,想找人帮忙。
“姐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中午的时候,图书馆里的学生少之又少,加上林馆长住所的楼层非常高,这边的人就更少了,但是小悦在中央阅读区,发现了一位姐姐,那个座位是舅舅曾经多次抱着她呆过的地方。
“好啊,我能帮你做什么呢?小妹妹。”小悦发现的姐姐,正是夏慕,假期将至,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了,这几个月来,电子屏幕上不断跳转着世界各地的灾难消息,她只想早点回到家乡去,回到母亲身边,从那个冰冷的雨夜起,她总是心神不定,她已经习惯了呆在图书馆里。她听见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叫她,转头看到了这个仅仅比书桌高出一点的小家伙。
“我舅舅生病了,我想帮他擦一下脸,你能帮我一下吗?”
“可以,小妹妹,可是你的舅舅在哪呢?”夏慕觉得奇怪。想想自己这么小的时候可不敢这么和陌生人说话,看着小悦胖嘟嘟的脸,大大的眼睛,以及满脸的忧虑,一脸的郑重其事。夏慕满脸慈爱的微笑着,弯腰凑近小悦。
“这边来,姐姐,跟着我走”,小悦边说边转身,往回走去。夏慕紧跟着。
第一次走这路,夏慕觉得走出了好远,终于在侧塔的位置停下了,她猜测这里应该是林馆长的住所。紧接着,在小悦的引领下走进屋内,屋里宽敞明亮,陈设简单。再往里走,是一个双人套间。
“姐姐,我们到了,你能帮我把把毛巾洗一下,给我的舅舅擦一下脸吗?”小悦指指水盆和毛巾,又指向了床上的霜湑,“我舅舅可懒啦”,小悦仰头望向夏幕,认真的笑笑,她不知道,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已经浸满了泪水。
低头望着这小家伙,夏幕心疼的要命。
“好啊,那你给姐姐当助手好不好”,夏慕走向水池,认真的把手巾清洗好。
转过头,望向方才小悦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眼前的一切让她愣在原地,床上仿佛是一具尸体,而他的主人早已死去多时,冬日的太阳透过玻璃把温和的光洒在这个人的身上,这让眼前的景象不至于把她吓走。
“姐姐,你不要害怕,舅舅可好了”,小悦仰头安慰着夏慕,泪水终于忍不住的往下流。
“他怎么了?”
小悦虽然年纪小,但是她把舅舅出事的经过记的清清楚楚,这段时间,她觉得他已经失去了整个世界了。她把这一切,仔细的讲给夏慕。
夏慕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冰冷的雨夜,想到了那天夜里似乎要摧毁这个世界的凄冷的风雨,想到了漫天的霜雪和流星雨,后来,她听说图书馆有人在城外铭岚山上跌落,听说林馆长曾在风雨里点燃两只蜡烛。
现在她知道了,那个人没死,她认为相比现在的状态,让他死了应该会更仁慈一些。
夏慕回过神,望着手中的毛巾,她鼓起勇气走向前去,尽管眼前的这个人早已经瘦的脱了相,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眶,但是夏慕仍然认出了他,这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
她轻轻的侧身坐在床边,慢慢的把毛巾放在霜湑的脸上。
就在这毛巾触碰到霜湑面颊的一瞬间,一阵起浪轻轻爆裂开,轻到没有人察觉,气浪冲破屋子,以图书馆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最终消散在这天地间。林老师感觉到了异样,匆忙放下手中的推车往回赶。
夏慕把手中的毛巾从霜湑的脸上拿开时,眼前的一幕吓得她叫出声来。
只见鲜血从霜湑的眼睛里、耳朵里、鼻孔里、嘴里,似一条条蠕动的蚯蚓,越爬越长。他却仍然躺在那里,似一颗枯木。
小悦一边哭一边大叫,把着霜湑的胳膊不停的摇动。
在厨房里做饭的叶兰听见小悦的叫喊声,匆忙冲进来,慌忙抱起小悦,叫周契赶紧叫救护车。周契刚拿起电话,就被赶回来的林馆长拦下了。
“不必了,现在再好的医生也无计可施”,林馆长来到霜湑身边,叫大家不要慌张,用毛巾擦去方才流出的血。“如果会死,他早就该死了。他的血早在那雨夜里几乎流干了,这流出的血,说明他还有生命的迹象!”
林馆长转头望向夏慕,尽管只见过一面,他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还有印象。
“你叫夏慕?”林馆长问。
“是的,林老师,刚才我只是……,”夏慕此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和你没有关系”,林馆长能听出夏慕语气里的歉意。“你说过你来自哪里,西藏吗?”
“西藏的北侧,林老师。”夏慕回答。
“嗯,”林馆长的声音低沉漫长,“回去吧,下午还有课吧,准备好期末考试”。
“叶兰女士,有劳您帮助霜湑清洗一下吧,下午还会有大批学生来复习,我去安排收拾一下。”林馆长对叶兰说,接着去洗洗手,便出去了。
“吃饭了,您需要休息一下”,叶兰对着林馆长的背影说到。她紧紧的抱着小悦,小悦仍然哭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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