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变 第五十七回 邱家之二

萧眘他们在邱家安排的厢房里住了下来。

像邱家这样的大户，放在北方，公子哥们没点什么奇怪的爱好都不足以显示家中的豪奢。不过邱家不同，虽然是商人，可是孔孟之道不曾废弃，子辈门读书和学习商事是邱家人最重视的两件事，这一点可以从他们的宅院里有专门的学堂和读书斋看的出来。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王家谢家之所以被人们称道，不仅是因为他们当时的地位可以东晋往事相提并论，更是因为两家不断涌现杰出的风流人物，比如王羲之，王献之，谢安，谢灵运，谢惠连等，都是当时的名士，这也是江南大地经历几百年积累的历史底蕴。

所以，在他们而言，从商是生活的手段，读书是功名之路亦是消闲。

萧眘是南朝皇室后裔，你看他们虽然已经不再是帝室之胄，但是他们的家族荣光依旧在延续，萧家几代人中间，宰相，文士，皇后，不知出了多少位。你能说他们是无能的吗，他们在自身的领域里昭阳是佼佼者。这大概就是《易经》里讲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一路走来，你们发现没有？”

“发现什么？”

“这里就是山林鄙人也会几句诗文，不是咱们日常听到的粗话连篇。”

“那是，这里可是几百年的温柔乡，繁华地，你就不是个文人雅士在这里浸泡久了唱那么几句。这就是熏陶，这就是文化，这就是底蕴。”

“还有什么这就是？”

“就是京城也没有这里的风味儿浓啊，是不是，大人？”

“嗯，是有那么几分诗书故乡的味道。不过千万记着，不能就大人，咱们是京城王家，是来谈生意的，不要张口闭口就是大人。”

几人相处了不少日子，相互之间熟络了起来，到没有刚开始那么拘谨了，更像是一个团队了。

“这几人已经打听我们有些日子了，大公子。”

“他们的底细你查过了吗，是京城王家吗？”

“尚未查到。”

“那你向京城王家打听了吗？”

“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

主仆二人在厅堂内，正说着来人的事情。

“那怎么招待他们，大公子?”

“他们的身份尚且不能验明，也不能怠慢了，就按照大客户的规格招待他们吧。不过，九叔，你要尽快打听清楚他们的底细，这年头出来骗人的太多了，小心谨慎总是没什么错的。”

“是。”

这个中年人正是邱老东家的大公子，邱如年。现在邱家基本上是他在管着，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十八岁时跟着出海，二十五岁是就可以独自带领船队到海上贸易，这位大公子在经商方面甚有天赋，胆大心细。这次邱老东家去少华山闭关，临走的时候全权委托于大公子，可见对他的器重。

京城王家经营边关贸易，也是久闻其名，虽然一南一北，都以贸易闻名于世，不过他们两家甚少交集，几乎没什么往来。这次京城王家主动上门拜访，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不说能不能借道，单说京城王家与官家的深厚联系，这一层就是不简单。

这种事在没有得到确实的消息和答复，还是不要惊动老爷子的好。他老人家在那里清修的日子还不到往年的一半，现在因为一件没有影的事儿搅扰了，不说老爷子生气，显得自己这么多年了，这点定力和处置的能力都没有，不够稳重和周道。

“来顺，来顺？”

来顺是邱如年从小到大的跟班，这个来顺没什么花花肠子，人看上去憨憨的。

“少爷，找来顺什么事。”

“来顺，你准备一下，我想出去一趟。”

“噢，少爷要去哪里，来顺这就去准备。”

“去万咏商行。”

“好嘞！”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辆马车从邱家大院儿出来了，赶车的正是来顺，里面坐着的当然就是邱如年了。

万咏商行的老板当年也是跟着邱老爷子一起闯荡的，后来出来单干，不过与邱家的关系一直以来都不错。到了万咏商行的后院儿，来顺拴好马，邱如年下车径直到万咏商行老板的阁屋。

“德叔。”眼前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坐在躺椅上，品着下午茶神游呢。

“哎呀，你怎么来了。”老人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睁开眼睛。

“德叔，我上午的时候接待了几个说是京城王家的，要谈买卖。”

“京城王家，那可是大商家呀。他们怎么招商门来的？”

“一路打听过来的，现在我已经安排着住下了。”

“他们做的是边关的买卖，我们做的是海上的贸易，谈什么买卖？”

“他们那意思就是说咱们的货物他们的人员渠道，把咱们的货物也运到边关互市去。”

“这几个人打听清楚底细了吗？”

“还没有呢。”

“京城王家与官家有很深的关系。这几年官家对海上贸易也越来越关注，王家这个时候主动上门要谈买卖，这会不会是一次试探或者是官家想从中获利呢？”

“尚不清楚。”

“那你是什么态度？”

“我想，他们既然敢来就肯定做足了准备，先稳住等查清了他们的底细再说。”

“商人和官家联系太紧密危险系数太大，不联系也不行，朝廷里没人批文也拿不到，买卖照样做不成，所以我和你爹主张保持距离，适度交往，尽量划分清楚彼此的界限。这个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说吧，他们如果真的是来做生意的，也不会急于这一时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