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所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一楼客厅的灯亮着,应该是良成。
我开门进去,良成坐在老旧的沙发上看报纸。
“你怎么买了泡面?”良成回头瞧了一眼手提塑料袋的我说着,“游穗给你留下不少菜呢。”
“哎呀,我忘记了。”
“我去给你热热?”
“算了,怪麻烦的,就吃这个没问题。”
我走到厨房,烧上水。
“你这么晚回来,收获不少吧?”良成跟进来,靠在门框上。
“见到了一个曾经喜欢小林的同事。”
“哦?”
“还表过白呢。只不过被拒绝了。”
“以前可没听他提起过。”
“从她那儿知道了新的情报。”我将泡面的调料包撕开,“她说小林在进行‘寻宝游戏’的期间曾向她咨询过树木贩售的问题。”
“树木贩售?”良成听得云里雾里。
我挠挠眉角,“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啊对,你说的那个送小林东西来的女人就是她。”我补上这一句。
“哦,原来是她!”良成好像还有印象。
聊天这会儿,水已经烧开。我将一切工序都处理好的泡面转移到餐桌上。
“山本那里的情况呢?”
“哦,倒是从山本那里弄来了有趣的情报。”良成露出笑容,“那张没有注明信息的唱片的确是他替小林制作的。”
“不过小樽市里能制作黑胶唱片的地方也不多,所以不难推理出唱片的出处。”不等我回话,良成又自己解说起来。
“所以有趣的情报是?”
“你知道小林为什么要做那张唱片吗?”良成问。
“不知道。”
“据山本说,小林做那张唱片是为了送人。”
“送人!?”我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把这种东西作为礼物的确是小林的风格,但他能送给谁呢?我回忆那张唱片的内容,是AaronAngello的《OurCanoninD》。这算是一首情歌吧?送给园子?可园子说小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呀。
“山本居然还能记得这事?”
“他说小林定制的那种唱片很少有人知道,而且小林已经到他那里去过几次了,所以对他的印象很深刻。”
“是小林的原话?”
“这个就不清楚了。”良成回答。
唉,小林那家伙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
这时屋外一阵汽车引擎的嗡鸣打断了我的思绪,紧接着是一阵叩门声。
“我去开门。”良成说着已经起身,“泡面还不吃就要发涨了。”
我点头,呲溜地吸着泡面。良成在门口逗留了几分钟,拿着一个小信封回来。
“谁?”
“快递员。”良成将信封递给我。“佐藤彰文寄来的。四个大纸箱,还有这一封信。”
“佐藤彰文?”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信封是白色的,好像受了潮。正面写着:佐藤彰文以及寄信地址东京市。
可能是用中性笔写就的信息,墨水晕开,看起来有点糟糕。
“这个佐藤是你的熟人?”
“没有什么印象。”我用纸巾擦去嘴上沾上的油脂,拆开信。我目光落在信纸上,心想着里面的内容可不要有事。
关先生:
你好。
如此唐突地来信,或许你早已经忘了我是谁。所以信的开头请容我自我介绍。
我是以前在小樽工作的律师,佐藤彰文。或许这么说你可能还是没印象,换种说法你一定记得。我是受林正宏林先生生前委托,代他处理后事的那个律师。
“啊,是那个全权处理小林后事的律师!”我震惊地发出声音。事到如今,他还写信来干什么?
听我这么一说,良成似乎记起来了。“那个秃头的中年人?”
我没有见过,所以不知道这个律师是不是秃头。我继续看信。
这次来信主要是想把林先生的委托完成。十年前,我还在小樽工作时,林先生找到我,跟我签订协议。我本着职业精神,在他去世后将协议内的事几乎一一完成,可唯独有一件事,我完成不了。林先生曾与我说过,这件事如果十年都没完成,就将其中的物件转交给你。虽然林先生去世一年后我就搬去了东京,但他交付给我的事,我未曾有所懈怠,只是我的能力实在有限,如今到了十年的期限也不能完成,所以我将林先生的东西都转交给你。原谅我公务繁忙,不能亲自送达。
为了不出现物品遗漏缺失的情况,我将所要转交的物品都列了清单。
信封里果然还有一张清单。
“那些纸箱子里全是小林的东西!”我直勾勾地盯着良成,不由自主地站起。
“诶?不是吧!”
“你看这里。”我将信上的话指给良成看。
“天哪,会是些什么?”良成也激动起来,“小林的‘宝藏’不会就是这个吧!?”
“好像不是,毕竟是先委托给佐藤彰文,然后超过期限办不到才能给我。”
“那箱子里会是些什么?”
“去看看!这里有清单,正好可以清点一下。”
四个箱子被良成堆放在玄关,都用防水胶带封好。我和良成赶紧找来了剪刀,就像圣诞节收到礼物的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纸箱。
我搬起其中一个,分量十足,轻轻地摇了一下,没有响动。我赶紧用剪刀裁断胶带。打开箱子后,里面是中文版的书,以及大大小小的一些笔记本。
良成那边打开后也是如此。
我从箱子里随便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林正宏”,里面的内容好像是小林写小说的大纲。
“根据清单核对一下吧。”良成在我翻看笔记本的这段时间中,将其余的三个箱子都打开了。
“好的。”我将还没读完的信放在一旁,拿起清单和良成核对起来。
“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心》,钱钟书的《围城》,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我一边念出清单所写的内容,一边和良成在四个纸箱中寻找被念中的东西。
大概花了半小时,才将清单核对完成。
“怎么样,有少了什么吗?”
“好像还有些多诶。”凡是纸箱中找不到的,我都在清单上做了标记。一眼扫下来,标记似乎占了一半。像清单上所写的小林的衣服,以及银行卡什么的,全都没有。
“这些会不会只是第一批送过来的?”
“不知道。”我这样说着,才发现信封中清单有两张。第二张开头就写着“第一张是我为林先生处理的所有东西的记录,以下是所要转交物品的清单。”
“哎呀,我们搞错了,这张才是清单!”我一拍脑袋,举起手中第二张清单,不好意思地一笑。
于是没有办法,我和良成又重新核对了一遍。这次只少了两件东西:一本太宰治的《小丑之花》,一个线装本的笔记本。
看到《小丑之花》,我立即想起了那张贴纸。“过了此处便是悲伤之城。”这句话被太宰治写在这本书的开头。
“这本书和那张贴纸有关系吧!?”良成似乎还记得我给他解释的这句话的意思。
我无话可说,回忆起以前的猜想,“小林的宝藏也只能是书”这个结论或许是正确的。所有的线索在我脑海中串连成线。小林亲笔的贴纸,书架上的书被替换,拜托园子收管几个纸箱以及现在所缺少的《小丑之花》。这些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小林的“宝藏”就是太宰治的《小丑之花》。
不过这个线装本的笔记本是什么东西?难道说......是小林所写的遗言?
如果猜想没错,那佐藤彰文怎么偏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遗漏了!
我拿起放在一边的信,继续看下去。
清单中的物品,都经过我的核对才放入纸箱中,所以一般不会出现遗漏的情况,但以防万一,我的联系电话写在信的背面。如果真的有所遗漏,请致电给我,我会在第一时间将东西寻找出来并转交给你。
顺便一提,如果你核对之后,是少了《小丑之花》这本书和一个笔记本,那么并不属于物品遗漏,因为当初我也没能找到这些。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
怎么回事,小林的所有遗物不都应该在佐藤彰文那里么?
“怎么了?”良成看我脸色不对。
“少的这两件东西,不在佐藤彰文那里。”我说,“不过,借此我确信了一件事。”
“什么?”
我将对小林“宝藏”的猜想,全部告诉良成。“所以,《小丑之花》和那个笔记本是小林的‘宝藏’无误了。”
“那东西不在佐藤彰文那里,会在什么地方?”
我摇头。没准信上有提示,我将目光又落回信纸上。
最后,根据协议,我有义务向你坦白我和林先生所签订的部分内容。首先,林先生找到我后,希望我全权处理他的后事。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他的财产,以及遗体处理问题。其次的特殊委托是将部分遗物无条件赠送给一个人,也就是上文提到的那个有十年期限且最后我未能完成的事。最后,向你汇报一下部分处理结果。
林先生的所有存款在留下部分金额作为劳务费后,其余钱款均捐赠给了福利院。遗体呢,当初火化后是择地下葬,但并无墓碑。由于协议问题,所以当初发给你的邮件上说,已经撒入大海。
以上是能向你公布的部分。至于林先生所葬何处,我无可奉告,所以请你不要让我为难,为了此事打电话向我询问。(我所能提供最大程度的帮助,就是告诉你,林先生下葬在小樽他常去的地方。)
“小林的骨灰并没有撒进大海!”今天我已经记不清得知了多少个值得震惊的消息。
信还没完。
至于特殊委托这件事,协议中并没有规定我不能告之你,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将有关信息告诉你。要是你有心的话,也可以试着去找一下这个人,也算是帮林先生完成一个遗愿。
如上文所述,特殊委托是将部分遗物赠送给一个人。遗物呢,就是现在转交给你的东西。林先生所希望交托的人,是一名22岁的女大学生,根据林先生提供的消息,她当时就读于小樽商科大学。不过我在那里打听了四年,也没找到。小樽市内我也委托过某个公务员好友调查过,也没能找到。如今十年过去,应该变成32岁的成熟女性了,她的名字是片桐真绫。
佐藤彰文
“片桐真绫?”看到信的末尾,我反复念叨这个名字,思维突然混乱起来。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遇到了一个自称去年见过小林的年轻女孩,她今年23岁。她的名字,她的名字也是片桐真绫!
“怎么了?”良成用手在已经目瞪口呆的我眼前来回晃悠。
“你认识片桐真绫吗?”我咽下唾沫,将信的结尾给良成看。
他看后直摇头。“之前是园子,现在又来个片桐真绫。小林那小子可以的啊!”
良成语气轻快,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复杂。
我对上他的目光,“良成,我今天不光见到了园子。”
“你是说去见以前同事来着。”
“不,不是以前的同事。”
“那是?”
“一个23岁,去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
“突然说她干什么,和小林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说出了之前认为很荒唐的事。“这个小姑娘说她去年见过小林。”
“怎......怎么可能!”良成不出我所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也不相信。”
“可看到佐藤的信我动摇了。”我补充道,“今天见到的那个小姑娘也叫片桐真绫。要按她所讲的去推论,她去年见到小林时,是22岁。毕业院校我不清楚,但这和佐藤说的难道不相似么?”
良成楞了很久,才挤出几句话来。“这或许是巧合。话说,为什么你今天遇到那个女生之后,就收到了佐藤彰文的信?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我也曾这么想过。”我顺便拿起一个笔记本,“但这些的确是小林的东西。根据信里的内容推断,佐藤彰文应该是在7月13日时将这些东西寄过来的。”
“东京到小樽,可用不着三四天吧?”
“这......”我脑海突然出现了去拜访梶井安吾时的景象,中途进来送快递的小哥说的话清晰的响起。“没准运输走的是盛冈那条线,我听说盛冈货仓因为强降雨被淹了。因此很多快递被延误。”
我拿起受潮的信封。上面晕开的墨水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
“事情变复杂了。”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写过悬疑小说的缘故,我此时反而镇定下来。“我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工作地点,明天去一探究竟吧!”
良成犹豫了一下,缓过神来,重重地点头。
我将视线锁定在信纸上的“片桐真绫”这个名字上。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个片桐真绫和小林有什么关系?
良成回去后,我很敷衍地洗漱。这一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一直思考着片桐真绫和小林的关系。可是根据我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件事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十年前小林就已经死掉了,而且委托佐藤彰文将部分遗物交给片桐真绫,可如今这个片桐真绫却说她是去年认识的小林。
推理到这里,根本无法再进行下去。按照现实的逻辑而言,如今的她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到一个失去十年的人。
可她见到小林的年纪和小林与佐藤彰文所签订的协议中的年纪又相符合。这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
我不断思考,但无论哪一种推论都不能自圆其说。不知不觉就到了早晨。良成一大早便在房门前等我,从他浮肿发红的眼睛看,想必和我一样,都一夜没睡。
“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良成打着哈欠。
“你也是啊。”我拿出手机确认时间,现在离市图书馆开馆还早得很。可我急切地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在家等肯定会坐立不安。
“去外面吃点东西,然后去她工作的地方等吧。”良成的心情应该和我一样。
我们两人找了一家拉面店,匆匆解决早餐,便乘出租车到了市图书馆。
“原来是市图书馆啊,”良成抬头打量图书馆主体,“那开馆时间还有好久呢。”
“不过没关系,我想在第一时间知道事情的真相。”他补充。
没错,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小林的秘密也许就藏在这个事件中,而且小林的“宝藏”没准就在片桐真绫手中。
我和良成蹲在图书馆门前的石柱下,大概有一个小时,才有管理员过来开馆。
我和良成紧跟其后,进入图书馆,但是此时来的几位管理员中没有片桐真绫。
“请问,片桐真绫什么时候值班?”我看到昨天和片桐真绫一起值班的那个管理员,赶紧上前。
“你是?”
“我们找她有事。”
“诶?”
看到她狐疑的眼神,也许把我和良成当成什么坏人了。我赶紧掏出我的名片,“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有急事想问问她!”
管理员接过我的名片,扫了几眼,“啊,抱歉,把你们当坏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请问片桐真绫什么时候值班?”良成急不可耐地说着。
“啊,她可能最近都不能来值班了。
“为什么!”我和良成对视一眼,目光齐刷刷盯向管理员。
“真绫她昨晚好像出车祸了,现在在住院。”管理员说,“所以接下来应该会有很久不会来图书馆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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