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石 第六十八章：铃化三清

一气化三清。

道家做法事常用的法器有宝剑、符箓、拂尘、宝镜、令牌、令旗、香炉、摇铃等等，都是镇邪驱魔的法宝。

不同的道士偏好不同，不同门派道士的专精也不同。比如茅山的令旗，全真的宝剑，龙虎山的符箓等等。

历来师门传承讲究凭信，有的是法器，有的是秘籍，有的则是信物，不一而足。像玉泉真人这一脉，已经是道教正一宗的旁支，师门传承也没有太多讲究。

据玉泉和玉灵的师傅讲，很久很久以前，他们门派的祖师也是出身大宗门，但由于性情孤僻，恃才倨傲，狂浪不羁，不喜礼法，被同门排挤。

后来，索性脱离门派，远遁到深山老林，当起了自由自在的野道士。

“可是师傅，要是这样，那咱们门派不就灭绝了吗？”

“师弟你太心急了，师傅还没说，后面自然会有转机。”

“孺子可教。”师傅满意地点点头。

本来这位老祖师自在惯了，可偏偏有一项嗜好，好酒。修真之人虽然忌讳欲念过盛，但不是完全禁止。众多宗门中，也只有佛家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道门中人，许多还以酒为乐，以酒为豪。

传说倒骑青牛的老子便拿着酒壶，八仙中的吕洞宾、铁拐李都是好酒之人，周公、庄子，无酒何以入梦？至于喝酒能不能有助功法修为，就见仁见智了。

但在凡间，“酒色财气”被称为四戒，喝酒误事更是屡见不鲜。一旦沾上，准没好事。

那位老祖师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下山化缘或是凭借一身法力降妖除魔、抓捕逃犯，到官府领赏买酒。

那日，老祖师刚刚乘兴而归，摇摇晃晃地在山间行路，不知不觉就醉倒在一片竹林。等他惊醒，却是听到一个婴儿的啼哭声。

老祖师本想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偷偷溜走，但每当他离远一些，婴儿的哭声就更响。老祖师知道，这多半是贫穷人家的弃婴，如若放任不管，便会被豺狼虎豹叼去。

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修道之人也并非铁石心肠。老祖师终于还是决定暂且救他一命，日后再帮他另寻亲旧。

可是当前的问题是，婴儿啼哭不止，惹得老祖师不甚心烦，他怒喝一声，想要吓住婴儿。然而事与愿违，婴儿反而哭得更凶。

“师兄，我怎么觉得老祖师有点傻，别说是个婴儿，就是师傅吼我，我也会哭。”

“师弟，慎言。”

“你们两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我们在讨论老祖师有什么好办法。”

师傅捋着胡须，点头微笑，继续讲述。

老祖师何许人，降妖伏魔，锄强扶弱，什么样的怪事、恶事没见过，但那日的糊涂事，他真没见过。

不论老祖师怎么哄、怎么逗，这婴儿就是不通人性，哭个不停。

“玄潭巨鳄、四十一大盗都被我收服了，小子，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老祖师，一咬牙，一跺脚，一狠心，想出一个绝佳妙计。他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拔掉酒塞，运功施法，将其中的酒水一滴一滴的送到婴儿的嘴边。

婴儿兴许是饿了，也不管来的是啥，张着嘴不断吮吸，不一会，就面色红润，不再啼哭，沉沉睡去。见此情形，老祖师会心一笑，将婴儿带上山去。

“能不睡吗，都醉了。”

“给婴儿喂酒，这。。。”

这一次，连齐贤也觉得不妥。然而，师傅并没有看他们，而是继续他的讲述：“所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美酒带不好婴孩。我道门中人，也要学会随机应变。”

“师傅，后来呢？那婴儿找到父母亲旧了吗？”

“哎。当时恰逢乱世，东洲各地战火不休。凡间易子而食，遍地饿殍。修真者仗着法力可远避祸乱，凡人就只能寻求苟活。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便是如此。”

说到这，平日冷漠的师傅也不禁潸然泪下，仿佛勾起了伤心事。

两位徒弟劝慰一番，他才缓过来继续说道：“那婴儿在老祖师悉心教导下，习得一身本领，可几次跟随老祖师下山寻访，都未能找到亲人。寻仙问道，但求本心，生存之难，遍地荆棘。所以，你们当牢记，人世之艰。”

“是，师傅。”二人作揖称是。

“那你们就更该诚心向道，专心修炼才对。”话锋一变，师傅突然掏出一尺长的戒尺在二人头上各打一下，打到玉泉头顶那下，特别响：“尤其是你，玉泉，昨日丑时是不是又偷溜出去挖竹笋了。”

“哎哟，师傅，好疼。”玉泉抱着头痛哭着：“您房里的灯不是早灭了么？难道您睡觉睁着眼睛？”

“胡说，这等小事还需要眼睛吗？你当老夫几十年清修是混过来的？”师傅说着话，耳朵动了几次：“要是像你这样，空废一生，又有何意义？”

“嘿嘿，不愧是师傅，什么都瞒不过您。”玉泉真人伸出大拇指夸赞道，随即笑道：“不过这次您可猜错了，我是去捉竹鼠。就凭您这等功夫，捉竹鼠，肯定是一把好手。”

“给我坐端正了，懒懒散散的，成何体统。”伴随着落下的戒尺，师傅的语气也愈发严厉：“就知道吃吃吃，什么竹鼠不竹鼠。”

“这您都不知道。”提到竹鼠，玉泉瞬间来了精神：“这烤竹鼠可是世所罕见的美味。传说猪尾巴料酒是太白金星的最爱，可我觉得那是他老人家没吃过咱们云荡山的烤竹鼠，那滋味。。。”

说到这，玉泉用舌头在嘴唇舔上一圈，又闭起眼睛朝空气中嗅了一阵，满脸的享受，仿佛凭空就抓住了那至美的滋味。

“嗯，香！”

“嗯，师傅，师弟的烤竹鼠是不错，您要尝尝吗？”原本安静受罚的玉灵突然说话，嘴角更是溢出口水。等他察觉过来，赶忙用衣袖挡住面部，擦拭好后然后才回应道：“哦，对不起师傅，徒儿失态了。”

“怎么连口水都流出来了，有那么好吃吗”师傅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但他毕竟是得道高人，不能让这两徒弟看笑话，尤其是玉泉，这劣徒，太不让人省心了。

师傅捋捋胡子，润润嗓子，朗声说道：“嗯哼，竹鼠的事就先到这，接下来我要考考你们《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听到要考《道德经》，玉泉立时紧张起来，这本是昨夜的功课，但他的心思都在抓竹鼠上，课也没听，书也没背。看来，只能求助师兄了。

趁着师傅在专心吟诵《道德经》，玉泉不断给玉灵使眼神。玉灵看了一眼，心中便已知晓，不住摇头叹气。

对于玉灵来说，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从最初的忐忑不安，到如今驾轻就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玉灵突然打断道：“师傅，您不是要跟我们讲三清铃的渊源吗？”

师傅的话，玉灵从不敢顶撞。但师傅毕竟年纪大了，容易忘事，因而以往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玉灵出言提醒。

面对师傅疑惑的表情，玉灵并没有慌张，而是仍然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同时从袖子中伸出右手，朝玉泉做了个手势。

玉泉立即会意，随声附和道：“是呀师傅，您刚才讲这么多，并没有三清铃啊。”

然而，这次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而且，不仅是打错了，更准确的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撞上了命门。这点，从师傅额头暴起的青筋就能看出。

“师。。。师傅。”玉泉颤抖着声音试探着，生怕触到师傅的逆鳞。

然而，现在才想亡羊补牢，为时晚矣。师傅猛地睁开双眼，大声怒斥道：“混小子，三清铃就是那个婴儿，也就是你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所炼制的法器，如此宝物，险些被你们损毁，简直气煞老夫。”

说到这，师傅气得直接将戒尺折断：“你们给我在这里跪满三个时辰，再砍十捆竹子、挑满二十缸水，否则，不许吃饭。”

“啊！”二人一同发出了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