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石 第九章：疯言疯语

看着庄之寒低声言语，李欢猜不到他在说什么，只看到林汜的表情颇为古怪，不住地皱眉。等他们说完，李欢上前道“林兄弟，刚才。。。”不论他怎么询问，林汜只是沉默不语。

这样的场景是庄之寒最乐见的，他咧着嘴说道：“那，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没什么事我可走了。”

说完庄之寒转身就想溜，但李欢一手拦住他，不假思索地说道：“且慢。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定是骗林兄弟，那位前辈是你的父亲叔伯或是远房亲戚。”李欢的平静在林汜看来无法理解，对这样一位神秘莫测前辈的私事，他竟然猜得丝毫不差：“李兄，你是怎么。。。”

对林汜的反应和回答，李欢也是哭笑不得，林汜虽然仙法超群，尘世间的经验还是少了，才会被庄之寒这样的地痞诓骗，他慢悠悠地笑着说：“你看，我与你说的那位前辈仙风鹤骨，雅量非常，纵然有些不修边幅，仍不失仙人风度；你再看这位。。。”

说道这，庄之寒知道说的是自己，而且肯定不是好话，索性抢白道：“我怎么了。”

李欢也不搭理他，斜眼上下打量一番，继续说道：“衣不蔽体、肮脏邋遢，一副流浪街痞的模样。如此相差悬殊的二人，怎么可能有半点亲缘？”

眼见谎言被拆穿，庄之寒自然不肯束手待毙，但他一时半会还没想好，只得搪塞道：“你别血口喷人啦，不信你去问老神仙啦！”

“哼哼”李欢冷笑两声“你明知我们一时无法与老前辈对质，于是就搬出这样的理由。当我二人是三岁小孩么？”

此言一出，林汜有些脸红，刚才片刻他确实被庄之寒骗了，那不是说他不如三岁孩童，不对，都怪这小鬼太过狡猾。

“且不说林兄弟乃万剑阁弟子，你诓骗林兄弟就是与万剑阁为敌，今日就是我李欢一人，为了李府声誉，也定然不能放过你这小贼。”李欢这句话既抬高了林汜，又把庄之寒致于万剑阁和李家的对立面，话说到这份上，已然没有半点回转余地。

说完，李欢收起折扇向庄之寒刺来。庄之寒心中叫苦不迭，完了完了，全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的石桥砰然炸裂，巨大的石块冲天而起飞向四周，其中一块竟不偏不倚地朝李欢等人飞来。

李欢和林汜向后躲避，庄之寒却被这一幕惊到动弹不得，直接蹲下抱着头祈求上苍怜悯。巨石在空中一道弧线，横亘在三人中间，扬起一阵尘土。

“咳咳咳。”李欢不住咳嗽，但他知道林汜用宝剑支起防护罩帮他们挡住了碎石“谢过林兄弟”。

林汜并不说话，点头回应。他收起宝剑在身前转动，想驱散烟尘，虽然看不清前方，但他觉察到刚才巨石袭来的瞬间，有个人也尾随而至。

待烟尘散尽，他才看清来人模样。这人四五十岁上下，散发虬髯，骨瘦如柴，面容憔悴。看他斜靠着巨石，拿着酒壶往嘴里灌着。在他脚边，是早已吓尿的庄之寒。庄之寒含着泪颤声道：“你，怎么才来。。。”

那人伸手抓着头，睡眼惺忪，微笑道：“抱歉，有事耽搁了。”说完，他身子从巨石边弹起，走到林汜和李欢正面却并不看他们，而是向不远处的房屋喊道：“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

顺着他的喊声望去，屋檐下凭空出现一位老人，一袭道袍迎风飘动，只是它的主人却是倒挂在房梁之下，他翻身落地，头发和胡子向上飘着。

那道士开口道“贫”，一个字尚未说完，胡子飘落挡住他的嘴，他用嘴吹开胡子继续说道“贫道”，然而胡子并不甘心，又回到他嘴边，他又用力继续吹，最后用力过猛，胡子直接飘到鼻孔里“阿嚏”。

这声喷嚏气浪之大，直接将老道士连人带衣服反推上天，竟有片刻停在空中。

眼见周围几人都看着自己，老道士赶忙胡乱整理下道冠和衣衫，微沉声道“嗯哼”，发出声时偷睁一只眼看其他人表情，才缓缓道“贫道玉泉，刚刚已与居士通过姓名，但居士并不应答，谅也无妨。贫道到此只因一件陈年旧事，希望居士开解，如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居士原宥。”

“问我啊。”靠着居士那人回道：“我无父无母、无门无派，已死之人，没什么好说的。”他喝着酒打了声饱嗝“额！但你不一样，老道士，你功法超群，以后定然是修真界响当当的人物，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就看你了，就看你了”。

林汜见他口出狂言，怒斥道：“人近中年，空有一身修为，竟说出此等无父无师之言，与疯子又有何异。”

仿佛被这这句话刺道，那疯子慢慢走近林汜，绕着他一边踉踉跄跄地转圈打量，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错！我就是疯子。这位少侠，所言，所言非虚。本，本疯子看你，看你骨骼惊奇，必然天资过人。等那老杂毛，哦不，那老道驾鹤西去，天下不就是你的吗？”说完就摔倒在地，继续往嘴里灌酒。

“一派胡言”林汜朝疯子身下刺去，疯子却一个挺身将林汜连人带剑压在身下，见林汜出手被制，李欢上前解围，扇子冲那人腰间袭来。但那人似乎并不想为难他们，只朝两人脸上泼了几口酒，各送一掌，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侧躺在巨石上。

虽然感到被羞辱，但二人皆无可奈何，林汜知道虽然此人步法凌乱，即便摔倒也不似常人无力，必然是高人，眼前这块巨石，说不定就是此人所为。但他衣衫不整，胡言乱语，全然没有半点修真人士的气度，令人可憎，所以才情急出手。

正当林汜在思忖时，李欢也有他的想法，眼前这些人都不是李家可以得罪得起的，即便背靠万剑阁也是如此，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万剑阁远在千里之外，此人如果突然发难，真是神仙也难救。

想清此间关系，李欢便对眼前的疯子抱拳鞠躬道：“前辈不要误会，林兄弟是刚直之人，见前辈过于超凡，才有此举，适才冒犯，我代他赔罪了。”

疯子也不看他，手中掏出两块玉牌，玉牌上雕着四把形态迥异的仙剑，活灵活现，似幻似真，看到玉牌上图案的瞬间，送到嘴边的酒葫芦为之一滞，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但随即消失无踪。接着，他起身端坐，故意露出惊讶地表情道：“哎哟，万剑阁啊。”

经他这么一说，林汜和李欢都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玉牌自然早已不在。

玉牌乃门派弟子身份的象征，人在牌在，怎可落入此等卑劣之徒手中，方才那小贼庄之寒尚可以不知者不罪开脱，但此人明知万剑阁却又明目张胆地抢夺玉牌，分明是藐视宗门，欺门下无人。

因此，林汜怒而暴起，手中利剑浮在身前，誓要夺回玉牌。李欢听闻仙家都极看重宗门，宗门受辱便要以死相拼，今日见林汜的举动，便知所言非虚。

林汜右手持剑，左手顺剑身拭过，口呼法决“鸟飞云端，雁过留痕，未名剑出，平沙惊起”。随着他的动作，无数飞鸟幻影围绕剑身盘旋，随后一齐涌入剑身。

适才他在陈大姐楼下想使出这招门派绝学时，尚未出鞘，而玉泉真人离他较近，方才制止。如今玉泉真人相距较远，已来不及阻止，只得喊道：“年轻人，且慢动手。”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汜手握利剑，先朝疯子的方向劈出两道剑气，随即跟随剑气朝疯子而来。面对如此阵仗，疯子仍然扬颈畅饮，分明丝毫不把林汜放在眼里，这更加激怒了林汜，他高高跃起，大声呼喊着“呀啊！平沙落雁式！”

就在林汜跃起的瞬间，疯子嘴角悄然上斜，散乱的头发遮挡住他的眼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他放弃了？但林汜想错了，只见那疯子左右快速移动躲过两道剑气，而后侧身向后快速后退几步与林汜擦肩而过，随后低身后仰就在咫尺之间躲过林汜的剑刃。

就在两人近距离对视林汜的惊愕全写在脸上时，疯子顺着林汜的手腕往期一推，向上一扬。林汜就这样像皮球一样，带着剑刃和剑气不住向前翻滚，直到与巨石相撞发出巨大声响“砰，轰隆”。

在烟尘之中看不到林汜的身影和声音，却奔出另一个人影，他捂着口鼻咳嗽着“喂，你想要我的命啊！有没有搞错”，不是庄之寒还有谁。

就在刚刚紧张刺激的一系列动作发生期间，还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庄之寒。明明林汜是冲着疯子去的，但在疯子的连贯化解动作下，庄之寒预感到了危险，他赶忙爬起身远离巨石。

疯子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抱歉，一时兴起，玩脱了。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你没按时拿酒来。”

庄之寒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抢过疯子的酒葫芦道：“我差点小命都没了，你就跟我说这。”没想到疯子并不气恼，而是摸着庄之寒的头温声道：“没事，有我在。”

“我，我”庄之寒抽泣着，突然却又狡黠一笑，把酒葫芦往地上一摔“我信你个大头鬼，糟老头子坏得很。你不就指望我给你当跑腿的，成天就知道骗吃骗喝，你看看你，都胖得没二两肉了”。

疯子也不生气，捡起酒葫芦继续笑，而且随着庄之寒的抱怨，笑声越来越大。玉泉真人和李欢颇为尴尬地看着他们。但他们都忘了还有一个人，那个在烟尘中静静注视着的人。他在一片模糊中发出嘶吼，仿佛野兽一般：“喂，叛徒，你就没别的话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