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女神 第九章 安家真的会嫌弃她吗

姐妹两个牵着狗出了安家大门外，沿着红砖铺砌而成的人行道，慢慢地，毫无目标地向前走着……

慕云打量着妹妹，那柔嫩的皮肤，那红润的双颊，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俏，她浑身上下都抖绽着青春的气息，多年轻？二十一岁，慕云蓦地一惊，自己只比妹妹大一岁而已，怎么心境仪表，自己都已苍老得像七八十了呢？

“姐姐，”慕霞开口了，很直爽直口：“你的脸色很难看，你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

“我……哦！是吗？”慕云一振心，是为了给康平编著一支歌，一支不为人知的歌——《月亮和星星》，今天可是清明节的首日，她没有忽略这支歌，尤其是那“心愿”了，她把歌词写好了，“心愿”就在歌词的反页面，只写了两张，一张留给自己，另一张是给康平坟前送去。

“爸妈要我对你说，都三年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能一直住在安家，你应该回家去！”慕霞直接说。

慕云呆了呆，沉思着，这是个老问题。“可是……”

“可是你已经嫁到安家去了！”慕霞很快地打断了慕云的话，接着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安家每一个人，每间房子，每块砖每扇门每件家具，都只能带给你痛苦的回忆。以前，你在最悲痛的时候，我们不和你争，现在，你真的应该回家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慕云说。

“姐，”慕霞站住了，明朗的双眸坦率地停在慕云脸上。“因为在安家，你的身份是个儿媳妇，在俞家，你的身份是俞家的大小姐。”

慕云轻颤了一下，“你能不能去掉已成的事实？”她说。

“我并不是在去掉，”慕霞说，“可是，你才二十二岁，难道说就这样在安家过下去？你还是个少女，你懂吗？不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子，没有人会在意会感激你这样！甚至没有人会赞成你这样!姐，回家去，忘记安康平吧，你应该开始新生活，再恋爱，再结婚！”

慕云惊惊慌慌地颤抖了。“不！”她很快地说：“我再也不会恋爱了，再也不会结婚了，什么都不可能的了。如果我和你回去，爸妈一定拼命帮我介绍男朋友，希望我再嫁，而我没这种欲望，没这样心情，更没有这种闲情逸致，我只顾住在安家。”

“你宁愿为死去的安康平守寡？知道吗？这是二十一世纪，没有贞洁牌坊了。”慕霞皱着眉头说。

“你的口气像冰冰，她这些话我已经听得多了，你们都不了解我。”慕云说着，望着在她身前身后环绕着的珠珠。

“不了解你什么？”慕霞追问。

“不了解我并不想当演寡妇，不了解我并不想为道德或某种观念来守寡。而是，慕霞，你也认识康平，你知道我对他的那种感觉，从小到大，你爱的我都会让给你，只有康平，我没有让给你。”

慕霞听了慕云的一番深刻影响的话，她迅速地看慕云，这是第一次，姐妹两个如此赤裸裸地相视对看。

立刻，慕霞脑中闪过康平的形象，那深幽乌黑的大眼睛，美丽而迷人，每个人凝视都会心醉。

安康平是姐妹两个在一个宴会上同时认识的。那时的慕云弹得一手好钢琴，还学了小提琴、古筝、甚至琵琶。中外乐器无一无爱，中外歌曲都能倒背如流。她恬静清雅，愉快而亲切，喜欢明亮的颜色，白的，浅蓝的，粉紫的，嫩绿的,鲜艳的……，那晚，她就穿了一件嫩绿的衣服，在宴会上弹了一支自己发明的“热门歌曲”，她疯狂了整个会场，也疯狂了高大英俊潇洒的安康平。

是的，那阵子，康平天天往俞家跑，慕云每天静静地坐在那儿，听他说话，看他说话。她自己呢？每天换衣服，换新装，换发型……姐妹两个谁也不说明，但是在潜意识里竟争非常惨烈，慕云相信，除了姐妹两个人心中明白之外，连父母都不知这其中的微妙。然后有一天，康平与慕云回家喧布结婚了，当时，慕霞好像被判了死刑一样，还记得她连祝福的话都没说，就直冲进自己的房间，把门狠狠地关上，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低语:“我希望他们死掉！我希望他们死掉！”

慕霞蓦地打了一个冷战，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希望他们死掉？是自己咒死了康平吗？不，慕霞拼命地摇头。

慕云默默地看着她，“对不起，慕霞。”慕云软弱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姐，过去的事，我们都别再提它，我们谈现在的好不好呢？”慕霞伸手挽住了慕云的手，“回家吧！姐姐！你让爸妈好心疼呀！还有，林医生问你好几次了！”

林华，那个好心的心理医生，确实帮过慕云渡过了最初那些活不下去的日子。慕云的眼睛又湿润了，她逃避地俯下眼光，又去看珠珠，看红砖，看那儿从石缝中挣扎而出的可爱小草。

“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吧！”慕云含着眼泪。

“我要提醒你，安家的人并不愿意你留在安家！”

“为什么？谁和你说了些什么？是冰冰吗？还是康泰、秀美呢？”慕云振惊了一下说。

“别担心，谁都不会说什么，只是我体会出来的。”慕霞坦白说，“你想想，你这么年轻漂亮，又没有一儿半女，名义上是安家的人，事实上和安家没什么关系，因为你是少女身，因为安康平没和你洞过房就一命呼天了。安家的家财万贯，安老太精明历害，康泰夫妇两个会怎么想呢？”

慕云大惊失色，睁大眼睛瞅着慕云，“不会的！他们不会这样想！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慕霞决心“激将”一下。“你太天真太单纯了，姐姐，如果我是康泰夫妇，我一定会怀疑你的动机，才二十二岁，有父有母，为什么不回家去。你一心一意地为死去的丈夫守寡值得吗？人死不能复生，你把你那些悲哀收一收，用你的聪明理智去分析一下，这样下去到底是不是长久之计？就算你决心不结婚，回到俞家去守这个寡，爸妈始终是爸妈，不会嫌弃你，不会怀疑你，而且会帮助你，会百分之百的爱着你。”

慕云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妹妹，体会到妹妹话中确有道理，她彷徨而恐惧，慌乱而迷茫。

安家真的会嫌弃她吗？回到父母的身边也要勇气呀！父母一定会千方百计说服她再嫁的，还有那个林华，一定又会千方百计来给她治病的。

慕云抬头看看天空，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虽然很大，茫茫天地，竟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甚至没有一个容身之地。和妹妹谈完这篇话，她更加心乱了，更加神魂飘荡了，她知道妹妹是好意，只有妹妹会对她说这些。安家毕竟不能把她“驱逐出境”呀！

唉！是的，她应该回俞家的，但是，妈妈每次看到她都会掉眼泪。

人，活在自己的悲哀还比较容易，活在别人的同情里才是更加艰难。

和慕霞在街头分了手，她带着珠珠走回家。

一进门，就听到好一阵笑语喧哗，家里的人似乎很多，冰冰的笑语最亲切而清亮了。

慕云诧异地跨进客厅，一眼看到徐顿和英俊全在，这小姑娘不知在玩什么花样，叶秀美正在张罗茶水，带有种得意的暗喜，分别打量着徐顿和英俊，难得康泰也没上班，或许，他是安心留下来，要放眼光为女儿挑选一个女婿，安老太坐在沙发里，正对着英俊不满意地摇头，率直地问:“你的头发怎么还是这么长？”

“我去理过发，不怕告诉你，奶奶，那理发师一定是手艺不精，剪了半天，不知怎么还没有剪掉多少！”英俊用手把美发乱揉，笑嘻嘻地说。

“你真的理过发吗?”安老太怀疑地问着，用手推了推老花眼镜。

“他真的去理过。”徐顿一本正经地对英俊说：“去女子理发店的呢！”满屋大笑，英俊兴雅地斜瞅着徐顿。

“小心，徐顿，你快入军伍受训了，那时，你会理个和尚头,准漂亮极了。我知道冰冰最喜欢和尚头了，是不是呀？冰冰！”

“是呀！”冰冰尖叫。

“徐顿，如果你没头发……老天！”她跌脚大叹，“我不能想象你会帅成什么样子！”

“冰冰，”康泰开口了，“你认为男孩子的漂亮全在头上？”

“爸爸，”冰冰娇媚地向父亲扬了扬眉毛，“你必须原谅我，我很肤浅，审美观不够深入，看人从头看到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头发了！”

慕云走进屋来了，打断了满屋的笑语喧哗。她慌忙的抱起珠珠，解开它的带子，对大家说：“你们继续谈，我上楼去了。”

“慕云，”康泰喊住了她，“何必又一个人躲藏在楼上？坐下来和大家一块儿聊聊天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