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绮堡 【005】[2018.04.25号 记/周三/晴]

我早在得知管明日是吸血鬼显性基因的携带者后，就很疑惑白风和管明骏，他们三个人是堂、表兄弟关系。

只是白风对我说他十分确认自己不是吸血鬼基因的携带者，这种基因隔代遗传，他的祖父、祖母以及外祖父、外祖母都是非黑绮人，因此他没有携带这种基因的可能；而管明日和管明骏的祖父是黑绮人，他们都有携带显性基因的根本，只是目前管明日的显性特征已经表现出来了，至于管明骏，他还没有表现出任何怀疑是吸血鬼的异常，可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所以管明骏是否为吸血鬼还是个未知数。有的人甚至到了中年，吸血鬼特征才迟迟表现出来，那被叫做在吸血鬼领域里的晚成年。携带显性基因的人多数在二十到三十岁特征显露，一到两年之内完成转化，过度为生理和心理都已成熟的吸血鬼；十八、九岁阶段表现出吸血鬼特征的也不占少数，三十岁以后表现出来的占有一定比例，超过五十岁的屈指可数。

而我，就是十九岁表现出了那个特征...

难以置信，我的祖父？我的祖母？还是我的外祖父、外祖母？我的家族里竟然混入了吸血鬼基因...我没有立即反驳白风，没有指摘他信口胡说，因为我知道祖父留下的那本手记，里面就是对跟吸血鬼接触的真实记载，祖父那一辈人的的确确是跟吸血鬼有关联的，而且听母亲谈起过祖父、祖母年轻时在河北创业，我想这些不是毫无联系的...但从祖父手记描述的立场上看，祖父不像是吸血鬼，他在记述和一个吸血鬼打交道。而我的祖母...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祖母已经不在了，从记事时起，我就只有继祖母，而父亲对继祖母的态度从来生冷。之后在2012年发生的那一切是一场分不清对错还是天注定的变故。

我只能猜测，也许白风说的是真话，他知道的部分和我知道的部分不在一个集合里。

我想方设法要变成一个吸血鬼，原来我自己的血液里就流淌着吸血鬼的基因。在白风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他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我和管明日一样，此行来到黑绮堡都要面临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将在半年后执行，也就是实习期结束的时候。我追问他是什么选择，他又说涉及规定，这件事要由黑绮堡在管理会议上统一作说明。他喜欢吊人胃口的习惯真是惹人厌烦。

今早黑绮堡专列载我们开进了黑绮堡的城堡大门，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剪刀在看门人手中向我们示威，这就是黑绮堡有名的看门人马西韦，据说他已经在这里二十多年了。而握在他手中的铁剪刀剪断两名学生腿的恐怖事件弥漫在整座城堡以及方圆百里又有多少个年头。

紫镇寄宿学校两位带队教师到此责任已尽，她们站在八号专列出口处没再往前迈一步，目送着我们五名学生和后来接站的管明日进入城堡。身临这巨大山谷之中，面对阴云密布下这座白色城堡的倩影，我的心里顿生压抑，在我们六个学生之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氛围。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两位带队教师，我只知道当我回头瞧看她们的时候我觉得她们更温善一些。

接待我们的人有两位，一位是一个身形高大但体态匀称的男人，白风低声告诉我他就是原小学学院的学院督导——拔厘先生，因为去年年底小学学院的院长因故请辞，所以由拔厘先生顶上去，接任院长一职，督导的位置便空下来了。另一位，如果也可以算作是来接待我们，而不是偶然疯癫跑过来的话...

“宴会缺少主人的殷勤招待，那就不是请酒，而是卖酒，倒不如在自己家里吃顿饭来得爽快，既然作客，席面上最让人开胃的乃是主人的礼节，缺少了主人的礼节，酒席就失去了酒席的兴致...我们所有的昨天，只不过替傻子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老莎，那个在黑绮堡待了快有二十个年头的疯子，前言不搭后语地对着我们旁边的空气讲话...

“一个疯子也知道有傻子的存在。”管明日嗤讽。

“谢谢你，老莎。同学们，我们走吧。”拔厘先生慈眉善目地说道。

不过不走运的是，我和白风还有管明日是以实习生的身份进校，我们和其他几人被分开，由另一位黑绮堡的校职接待引进，这一位就是拿着大剪刀的看门人马西韦。他先领我们去到城堡后方的葡萄园和药草园，并不是校方要他带领我们参观这些，而是他自己在药草园的活没干完，于是我们三个就木楞地站在篱笆旁看着他拔草、浇水，去给旁边马厩里的马倒饲料，清理马粪，铲出来的马粪循环回来给药草做肥料...不过，这些药草在这样的低温环境中还能生长得如此健硕，令我惊叹它们的生命力之旺盛。

他这样带着我们浪费时间倒让我有了正大光明观察他的机会。马西韦长相穷凶极恶，如果雨果的小说世界活现，他一定比卡希魔多更胜一筹。他的一只眼半闭，看不清是不是用针线缝着的，他的鼻子很大，嘴是歪的，当他喂完马朝我们走过来喝令我们不要践踏草坪的时候，那架势气势汹汹，并且嘴里像含了口吐沫，正要跑过来对我们当头唾上一口似的...

马西韦和他的同胞兄弟马西农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差只差在神态，马西韦的脸上更多凶歹，而马西农则更多奸佞。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红恩·罗南，不知道这次见面会是怎样场景，我还带着上次见面他送给我的项链，在我惊慌失措逃离现场后用了一个晚上找回的玫瑰金蒲公英，他对银制品过敏，我便扔掉了所有银制品，我希望他能原谅我上一次完全无心的鲁莽举动。

当我终于有心思留意到白风和管明日站到一起，和我拉开距离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信步走进葡萄园内，而马西韦正在冲我大呼小叫，白风连忙冲我跑过来，把我拉开，我听见管明日哼笑的声音和马西韦继续咒骂的声音，我的神思才完全回归回来。

白风警告我千万不要激怒马西韦，他是个疯子，并且是个不受约束的疯子。在这座城堡内一共有两个疯子，一个是老莎，一个就是马西韦了。

等这个疯子清理完马粪并略过洗手环节后，他终于带着我们三个去看宿舍，这时我想起来应该还有一个学生，我就问白风，白风说那个学生我也认识，就是上一次和我一起坐火车到廊坊的外校生中的一个，如果不是米乐、痤皮屑、雀斑雨的话，那就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女生了，我记得她的名字叫法西。

原来管甸夫人推荐的人是法西，她曾和白风的对话里说到的“已经决定留下另一个了”指的就是法西，而不是我，是白风带我用反方向骑行方式混进黑绮堡从而改变管甸夫人的态度，将实习名额从三个增加到四个：管明日，白风，法西还有我。不过这不代表最后定论，黑绮堡的校职空缺只有三个，管甸夫人只是给了我参与的机会，最后四个人里还是要淘汰出去一个...

城堡看门人马西韦像警告犯人他们住的房间就在狱警隔壁一样的警告我们，我们住的房间就在夏令夫人和简苏夫人房间的隔壁，叫我们最好看紧自己，别想惹是生非，这里有无数只眼睛在监视着我们，有无数只耳朵在聆听我们，有无数只手可以弄死我们。管明日好像并不惧怕马西韦，对马西韦的虚张声势嗤之以鼻。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全在自己的房间里度过，虽然这次是以黑绮堡校职实习生的身份进堡，入堡前期我们的行动自由仍要受到为期一个月的限制。

马西韦在警告我们完毕离开后又折返回来，差点忘记通知我们明天的安排。明早7点钟准时在教学主楼十一层E会议室开会，带笔带纸，不得缺席。听说十一层的E会议室是黑绮堡校职代表专门开会议策的地方，每周一次，黑绮校长和非黑绮校长不定时莅临现场。而他们说的黑绮校长就是红恩·罗南。

已过凌晨，我仍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