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魔灵圣传记 第一章 萧枫的自述其一

我有个表妹，姓唐，而我姓萧，都是南方少有的姓氏。

表妹叫珍妮，唐珍妮，听着挺洋气。

之所以和珍妮熟如亲兄妹，是因为我从小被舅舅家收留，跟她一起长大的。

我叫萧枫，土名字，本来应该是住在南方沿海的一个小渔村里，但是八岁那年家里出了变故。

这件事，其实蛮复杂，后来的事先不提了，就说当时。

八岁生日那年，爸妈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走的时候是这么说的“枫枫，爸爸妈妈带哥哥去办点事，你乖乖呆家里，等晚上回来给你过生日哦”。

那时候的我还真就不觉得这是在骗小孩。

我还有个哥哥，叫萧坛，大我两岁好像，记得不太清楚了，毕竟连爸妈的样子我的都快忘了——要不是有留下张结婚照的话。

好吧，他们三个这一走就没回来了。一星期后警察接到邻居报案，说是听到我哭了好几天了，喊门也没人应，怕孩子出事。

我不记得自己有哭，反正我是记得自己一直吃着一盒饼干，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吃不完。哦，还有在哥哥的床下找到一颗发霉的硬糖，这个我倒没吃，把它丢掉了。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我正坐在地上玩一辆缺了口的玩具车。他们说我那饼干盒里装着一堆撕碎的包装袋和沙土，浑身脏得发臭，杯子里装着喝剩一半的自来水。

我不记得了，总觉得有点言过其实，因为我从来不喝自来水的，小时候被妈妈训过。

当时记得很清楚的是有个高高的警察在看墙上的挂历，是那种可以一天天撕下的，而日期仍停留在七天前。

接下来我就被舅舅一家领养走了，因为那是我唯一的亲戚，就住在不远的城里。

他们有个女儿，但一直希望有个儿子，我刚好满足了这个需求。

遗憾的是舅舅酗酒，舅妈又好赌，两人隔天就得吵一架，每次吵完还都不理我跟珍妮。

大概是从十岁开始，我就会带着小我一岁的表妹四处觅食了。

不是乞讨，是用舅妈打牌时打发我们的零用钱买吃的，有时候钱不够就找老板蹭，反正他店里有的是零食。

现在想来，小区门口那便利店的大婶算是我们衣食父母级别的人物了吧。

那时候刚刚推行九年义务教育，每个城里的孩子都能上学。我们和表妹也不例外，从小学到初中，后来也都考上城西的高中，只不过高中需要学费才能读，家里的收入只供得起一个。

我上了高一的时候，申请了贫困补助，放学后就去打零工，勉强能攒够第二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于是家里也能供小我一届的表妹读高中了。

我高二，珍妮高一。

我们终于可以离那个讨厌的家远点。

我因为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果断搬回乡下的老家，反正离城里也不远，通了公交后每天下课后只要搭上一个半小时公交车就能到。

那时候我经常迟到，早退，上课的时候睡觉，因为那时候KTV还没有营业时间的限制，做酒水兼职经常要通宵，虽然累，但收入还挺可观，几乎比得上全职。

在迎接接下来光怪陆离的故事前，我们先聊聊一直被我忽略的另一个重要人物。

陈义凡。

顺带一说，我总觉得这名字很方便，没什么笔画，都是两笔加一点。

跑题了……

其实我不想怎么多介绍他，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他经常会说一句话“去吧，少年”。

例如叫我去帮忙买饮料，或者捡球的时候……感觉像是“上吧！皮卡丘”的翻版。

义凡的家住在城南的富人区，父母似乎是部门里的职员，不知道具体干的什么。他家有钱，但是他跟我上的是同一所小学和初中，很奇怪一直是同班。

我们从三年级开始就玩得很近，主要是我确实没有什么课余的娱乐，只有去他家才能享受舒服的沙发和高档的原木地板。

况且，还有免费的橙汁和点心，还有玩具……总之他家真的太爽了！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免费的游乐园。

可惜的是珍妮跟义凡在初中莫名其妙吵了一架，之后我也不好意思再去他家蹭吃蹭喝了，毕竟也已经长大。

高中后，我跟义凡依然在同一个学校，我是贴着录取线考进入的，他是花了两万块买进去的。

之所以说这个，纯粹想体现他的智商和有钱而已。

算是报了“皮卡丘”的仇吧。

高二文理分班后，我在十班，他在八班，同一楼层，经常走街串巷什么的，还是受了他很多照顾。

这一切在珍妮也上高中后就乱了套了。

首先两人的旧怨在一次课间复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珍妮似乎对义凡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总是怂恿我少跟他来往，而义凡本身的性格我是知根知底的，他绝不会对女人手软。

忘了珍妮是因为什么原因过来高二十班找我了，反正他两是当着全班的面吵了起来。

搞什么！他们甚至都不是这个班的人！

我也因为有着这两个“冤家家属”而一度成为全班公敌。

他们的战火愈演愈烈，我也开始习惯这两冤家在学校里闹了，反正我两眼一闭就权当小两口吵着玩好了。

实际上也很可能就是这样子。

我们班来了一个转校生。

实际上我并没看到他转到班里时候的自我介绍，因为睡过去了。那天总归是星期一到四的某一天。

早晨的课间，我是被义凡的呼喊叫醒的。

即便当时我哈啦流了满桌，可抬头见到义凡的时候还是忘记了自己的丑态。因为他的造型实在太震撼了，半边的头发都烧得蜷缩起来，像个实验失败的化学家。说实话，那个时候我没从桌子上掉下去算是镇定自若了。

“珍妮？”我试着问。

义凡深吸了口气，爆发了最幽怨的不满：“你该好好管管你妹了！她玩得太过啦！”

那声浪令我险些向后栽倒，幸好邻桌的同学伸手扶了一把。

但是邻桌本来是个空位，不应该有人坐的——我瞥了一眼，发现位置上坐着个满脸微笑的男生，神态倒是亲切，可人我并不认识。

刚想说声谢谢，问下来历，却被义凡强势打断。

他一把揪着我的衣领——印象中似乎我的衣领生来就是被他揪而存在的。他将那个烧了一半的发型凑到我脸前，带着威胁的口吻说：“你妹干的，你得负责！”

“发型不错！”旁边一直笑着的新同学突然插了一句。

我跟义凡一起看过去，只不过我多补充了刚才的“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像是：

“发型不错！”

“谢谢！”

这样的对话感觉。

作为当事人受害者的义凡不淡定了，这种在人伤口撒盐的缺德事，亏得这新同学干得出来。

我立刻腾开战场，毕竟按照义凡的性格，这架还是要打的！

出乎我的意料，两人并没有打起来，只不过义凡倒是对我撂下了一句狠话“你得帮我！”

我心里一咯噔，知道自己没好日子过了。

唐珍妮和陈义凡的战争，终于是要波及我等乡野屁民。

说回转校生。

义凡走后我们聊了一会，我大致搞清楚了这个邻桌的来历，是个北方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转来这里，但猜猜也不外乎是父母调职一类的缘由罢了。

重点有趣的，是他的名字，叫“任逍遥”。

我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土到掉渣，而且特中二，父母必定是最没文化的山野村夫，才能给自己儿子取这种武侠小说里的名字。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自己想想罢了，幸好当时没说出来。

或许你们也会觉得这名字奇怪，但是听我说完之后的故事，你们可能和我一样，会很尊重这个名字。

任逍遥的性格很奇怪，是跟我一样的，不冷不热，但总像是藏着什么。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子，我们才能在接下来的一天里熟络起来——尽管他那北方口音依旧令我很不习惯。

我们聊了很多，我也很想认真交个新朋友，无奈昨晚通宵开工，身体吃不消，断断续续睡到了放学。

今晚兼职的工作轮休，我决定早早回家睡个好觉。

当天的天色暗得很早，大家在下午上课的时候就议论纷纷，盘算着要是放学的时候下雨该怎么回家。

顺带一提，那个年代手机刚刚普及，智能机还刚开始推广，所以即便是在城里，也并非每个小孩都人手一架。

那些没手机的同学开始找有手机的人借，打给父母家人让放学后到哪里接送。

我是没有手机，也不需要……其实我家里还有台固话，之前搬回去的时候顺带开通了，觉得很酷。

这几天我已经在考虑是否把这台摆设似的固话也给停了。

言归正传。

几乎是在放学铃声响起的同时，大雨开始倾盆而下，伴随着不讲理的强风，那情形已经不能单单用“滂沱”来形容了。

照这情形看，应该是某个台风登陆，南方沿海经常会遭遇这类天气。

我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等车，跟我一起的还有义凡。

他父母这个星期又到国外出差，留他寄宿学校。当然了，他是不可能那么乖的，所以常常随我一起搭车回家，感觉是小时候的债长大了来还——如今变成他一天天地赖我家里了。

我们两看着校门口熙熙攘攘的学生家长，各种雨具装备齐全，只希望那该死的晚点公交车能够加快速度。

幸好公交还是有来的，不枉我们洗了半个小时的户外淋浴。

司机师傅差点以为我们是溺水和救人的关系。

车开走的时候，我回头，看到校门口的珍妮四下张望了一阵，才坐上了舅母的摩托后座。

“不去打声招呼？”义凡也早就注意到了。

我摇摇头——有舅舅和舅母出现的地方，我都不想露面——那时候距离我跟他们吵架已经过了半年多了。

我不恨他们，正如我不恨我父母，我只是还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他们。

又跑题了。

我们回到小渔村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水漫金山，那些青石路上的排水系统承受不住如此流量，排水沟的水溢了出来，窜进任何它们够得着的地方，狂风更是增长了雨水的气焰，将这一个小小的渔村压得抬不起头，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我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但是狂风暴雨打乱了思绪和感官，让人只顾得低头赶路。

义凡在前面回头冲我喊：“其实我挺喜……”

我没听清楚，开口问了句“什么”，却是吃了满嘴的雨水。

他没再说，我也没再问。